太子归衍获得了最多猎物, 却没能收获荣光。
雄鹿背上的那一箭是他射的,没能一箭毙命,反而让那鹿濒死时差点冲撞了皎皎, 恒帝大发雷霆。温皇后替他求情, 然而归衍梗着脖子说自己没错,恒帝愈发生气,不但当众怒斥太子, 还重赏了救下公主的归衡。
光看皇帝对两人的表现,实在看不出其中一个是降生之日便立储、已做了多年太子,而另一个身为罪妃之子, 至今还未进六部观政。
康平伯虞闻江围观了全程,回到账内,忍不住啧啧称奇。
他夫人胆子小,一听就吓得了不得,吸了两口鼻烟才缓过来,连连说道:“这样危险的场合, 下次可别再带女儿去了!不能被贵人看上事小,万一受了伤可怎么办?”
康平伯之女虞琬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才不怕呢!今日的围猎精彩极了, 父亲, 您说是不是?”
虞闻江示意下人扶夫人出去。
待帐幔落下, 他才苦笑一声:“你这丫头,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方才我看太子殿下脸色极差,只怕心中对五殿下……”
虞琬抢白道:“他自己箭术不精,还要怪罪旁人?”
“他们抬那鹿出去的时候我见着了, 那伤口位置明显偏了,没射中心脏。这箭法连我都不如……”
虞闻江忙打断她,掀帘看了看,折返回来严肃道:“琬琬,谨言慎行。太子殿下也是我们能议论的?”
“不能我们也议论半天了。”
虞琬眨眨眼,在父亲发怒之前话锋一转:“好好好,不让说他,那我们说说五殿下吧。父亲,他救下公主的那三箭您看到了吧?真是厉害!”
虞闻江瞅着自家女儿兴奋的双眼发亮,感觉不对劲:“琬琬,你不是——”
“就是。”虞琬果断地往老父亲心上插了一刀,“你不是要我好好表现,嫁入皇家吗?那我就选五殿下!”
虞闻江大惊:“你说什么?他可是罪妃之子,妍贵人——”
“我知道。”虞琬满脸梦幻的笑容,“可我就是喜欢他。你看这些皇子们,长得倒是个顶个的英俊,但有的庸懦有的残忍,有的呢,只会假意奉承;只有五殿下跟他们不一样。”
虞闻江还要说什么,虞琬用力一跺脚:“爹爹,是你要我嫁入皇家,可皇家也有四名皇子,我总得选最好的吧?”
“最英俊、最厉害的就是五殿下。我要嫁给他!”
*
虞琬自幼便性子果决,不听人劝,虞闻江没想到她会一眼看中归衡,被她闹得头都大了一圈。
唯有一点他所料不错:皇帝的一褒一贬,让被申斥的归衍心中大为不满。
恒帝申斥归衍时他脸上几乎已经挂不住,勉强听完,拂袖就走。
归德见他脸色不对,给归彻使了个眼神,说了句“儿臣去劝劝皇兄”,便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他说不来好听话哄父皇开心,还不如去陪太子消解,免得心里有气以后再惹出天威。
太子触怒皇帝后,总是由归彻留下来劝慰皇上,而归德负责安抚太子那边,已成这兄弟三人的惯例。
归彻随恒帝回到幔城,笑着分解了几句,见恒帝仍旧阴着脸,也就不劝了,话锋一转:“皎皎今日只怕是吓得狠了。不知太医怎么说?”
恒帝皱眉:“人倒没伤着,只是心神受扰,忧思惊惧,只怕这几日都睡不踏实。”
归彻目露忧色,温声道:“父皇,儿臣稍后想去瞧瞧皎皎。虽说没受伤,但不亲眼看看,心里总是不踏实。”
恒帝这才气顺了些,点头应允,又道:“为人兄长,这才像话。”
再看老三,整天光知道围着归衍转。归衍他不过是太子,还未登基呢!
皇帝呷了口茶,未说出剩余的话。
他望着满面忧色的归彻,倒是又想起一事:“朕看今日靖国公府,似乎只来了世子一人?”
归彻知道他是想问谁,笑道:“南斋路上耽搁了,此时恐怕才刚刚入京,今年是来不得了。”
“无妨。”恒帝微一闭眼,“皎皎年纪还小……”
归彻唇角轻抬,默不作声地听着,眼中神色变幻莫测。
半晌,恒帝道:“你且去瞧瞧皎皎吧。”
……
太子营帐内,美酒摆了一桌,归衍正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
那种速度根本不能算是喝,而只是靠辛辣的刺激来麻痹自己。
“这算、算什么……这算什么!”
归衍喝大了,眼前发晕,好几次都没能拿起酒壶,烦躁地将手中酒杯一摔,大着舌头,喃喃自语。
“孤、我不就没射中那一箭吗……不就吓着他那宝贝公主了吗?!当着宗亲朝臣的面,训斥孤?孤是谁啊,孤可是太子!是太子!”
一旁伺候的良媛战战兢兢地重新给他倒上酒,刚送到他手中就被砸了。
归德见不得美人受罪,挥手示意她们都下去,自己倒了一大杯酒,硬是塞给兄长:“皇兄,别说这些了,喝酒,喝酒!喝醉了睡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忘啦!”
归衍将酒杯掼到桌上,“当”一声巨响。
“孤就不明白了,那个——那个罪妃生的——”
“贱种。”归德补充。
“对,贱种!”归衍当真是上了头 ,平时自恃身份不愿出口的字句接二连三脱口而出:“他凭什么得赏,还要孤衬得他威风赫赫!他配吗?父皇他——”
“他不配!”
归德斩钉截铁,“皇兄,你不觉得老五这几个月都有些古怪吗?万寿节上羞辱于我,今儿又给你难堪,谁知道以后还会如何?咱们可不能让他就这么放肆下去!”
“对,没错,不能……”太子含糊地,“要给他个教训……告诫他……”
“得嘞。”归德就等他这句话,“为皇兄解忧乃是臣弟本分。皇兄要是信得过我,这件事儿就交给我去办,保准让他这辈子都不敢忘了自己是谁!”
“不过,得借皇兄的驯兽官一用。”
归衍抬起醉红的脸,茫然地看着他。
归德眼里闪着恶意的光,哈哈一笑,又给他倒了一杯:“皇兄,您就放心吧。”
……
太子营帐内两人密谋之时,同为太|子|党的四皇子归彻已走到玉山堂外。
他已换下骑射时的劲装,一身月白常服,姿容颀秀,对守门的内侍含笑点了点头。
那内侍叫了声四殿下,正要替他通传,归彻只微微一笑:“公主今日受惊,想必早早歇下了,高声通传反倒搅扰。”
“我只是实在担忧,想去看一眼放心些罢了。”
若是在皎然殿杜姑姑治下,除非恒帝亲至,宫人万不可能未经通传便放人;然而玉山堂外围伺候的都是行宫中的宫人,听四皇子这样说,便开门请入。
归彻缓步朝内走,一路不动声色观察。
皎皎在行宫住了没几日,这里便已收拾得很有她的风格。各殿的帘栊一律是淡色的妆花缎,窗纱是茜色间隔杏仁黄,太阳一照,温暖而柔软。
归彻在院中四下望了几眼,桃花眼中漾开一圈深深的笑纹。
*
皎皎在美人榻上抱着软枕发呆,整个人缩成委屈的一小团。
她本该好好休息,但她睡不着。一闭上眼,眼前就是那鹿凄惨的死状,无论洗了几次脸依然觉得鼻端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原作剧情里皎然公主死去时,一定很怕吧。
这当口,皎皎听到帘栊一响。
她以为是脆雪拿了点心回来,轻声道:“先放着吧,我吃不下。”
软绵绵的音色带着微微的沙哑,好像小奶猫似的那么叫人心里发痒。
归彻一笑,走到她近前,倒了杯茶:“不想吃东西,不如喝口茶润润嗓子?”
那一小团微微一滞,像是僵住了,随即幅度很大地猛然抬头。
皎皎回来后便卸了妆,洗了好几次脸,头发已经有些凌乱了,这一抬头扬起几缕鬓发,慢慢落在洁白小脸上,瑰色夺人,看得归彻微微一怔。
他一向知道皎皎美貌,但那种美是柔软的乖顺的,他从未这样近地看着她。水红的唇边粘着柔顺发丝,平添三分娇媚,而看到他的那一刹瞳孔微缩,那种惊惶模样,又让人觉得这种媚色可以掠夺。
圆滑老练的归彻也有一刻说不出话,只盯着小公主那张太过诱人的面孔,半晌,喉头一动。
皎皎反应过来,睫毛轻颤,扬声叫道:“脆雪!脆雪!”
玉秋要来救她的时候太着急绊了一跤,已经回去歇着了。
偏脆雪也去取点心,一时听不到她的呼唤,倒是外间守着的小妤等几个小宫女急忙跑进来,一看到归彻也在,有些不知所措。
“公主要找脆雪,既然她不在,等她回来了,叫她尽快来寻公主就是。”
归彻轻易将人打发走,神情自若地将手中茶杯递过去:“方才听你嗓子有些哑,要喝点水么?”
皎皎抿着唇,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
归彻看着她一脸警惕,有些无奈地一笑:“皎皎,四哥怎么觉得你有点讨厌我呢?可是四哥做错了什么,无意中得罪你了?”
俊美的少年微微笑着,弯起漂亮的桃花眼:“无论什么,四哥哥先同你认错好不好。”
皎皎轻轻摇头,没有说话,在心里计算脆雪回来的时间。
行宫到底不比宫里方便,厨房太远了。
皎皎咬着唇,头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来冬狩。
她正在紧张地思索,忽然听到归彻温和悦耳的声音:“皎皎是不是在想,来看你的要是五弟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皎皎不会有什么正儿八经的情敌,我是女主亲妈。
昨天大家的关注点都在皎皎的妆被擦掉了,你们都是魔鬼吗hhhh
今晚19:00双更。皎皎不怕,哥哥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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