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要在大婚当夜对归衡坦白自己的秘密,然而并没有找到机会。
从掀开盖头的瞬间嘴就被堵住,辗转缠绵,很快就开始哆哆嗦嗦小声吸着气。接下来的数个时辰,微微张开的唇间都只能发出甜腻的叫喊。到了后半夜, 一把清甜的小嗓子变得沙哑。她隐约察觉到归衡好像在说什么,可是头脑一片混沌,眼前只有不断摇晃的百子千孙帐, 偶尔与那双深邃的瞳眸对视, 像点燃什么狂热的火种, 下一瞬立刻会哭得更惨。被逼的狠了,也只会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迸着无意义哀求的话。
等到一切停下, 窗外已隐隐约约透着曙色。
归衡撑起身体凝视她片刻,低头亲了亲她潮红的脸颊。
他随意披了件外袍, 下榻去取了温热的手巾:“皎皎是不是有话要对哥哥说?”
小公主眼神涣散,闻言下意识地微微一动,转过来,楚楚地望着他。
归衡喉结动了一下,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别那么看着哥哥啊。”
男人双眸黑沉, 声音却平稳:“要说什么, 现在可以说了。”
皎皎:“……”
她费力地酝酿了半天, 直到归衡的手掀开锦被探进去,惊吓之下,终于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求、求你。”小公主累到了极致, 细细地哀求,“不、不要了……”
归衡失笑:“替你清理而已。”
他看着双眸湿润的小公主,勾起一边唇角,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是你想多了。”
“……”
皎皎垂下双睫,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转过去好吗?”
小公主闭着嘴不肯再说话,只依言勉强挪动疲累的身躯。
她没什么力气,整个人纯靠手臂的支撑转过身去。刚被盖好的锦被沿着肩头滑落,无可避免地露出一片白皙肤光,和上头雪地红梅一般显眼的斑驳痕迹。
归衡难得地有几分不忍。虽然和皎皎皮肤太薄太嫩有关系,但自己也的确太没有节制了。鲜明的指印不算,还有深深浅浅的咬啮痕迹,看上去简直可怜得触目惊心。
可是……他也是没有办法。
毕竟,那可是皎皎啊。
他盯着那一点纤润的肩头,眸色渐渐幽深。
“哥哥?”等了片刻什么也没发生,皎皎疑惑道。
身后随后便传来一声水声,听上去好像是手巾被丢进了银盆——
皎皎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是很冷吗?”身后立刻覆上来坚实的胸膛,伴随着喟叹般的低沉声响,“啊,外面还积着雪……没办法。哥哥抱着你好了。”
“不、我不是……”皎皎糊里糊涂地还想抗拒,下一瞬就用力咬住下唇。
她该庆幸归衡腾不出手来拨开她的唇瓣,不然难以克制的声音,只怕真会传到屋外。
而屋外,玉秋和脆雪站在阶下,等新帝端水出来换。
说起来真是十分不像话,承宠之后,竟然要皇上自己动手清理什么的……可如今别说她们这样贴身伺候的大宫女,宫中上下无人不知只要皇上得闲,那么皇后的一应贴身事务,他都更喜欢自己动手。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两人站在刚扫过的雪地里,冻得够呛。提过来的热水渐渐冷下去,脆雪要去更换,玉秋看一眼仍旧闭得严严实实的窗户,笑着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看呀,皇上和娘娘还要一会儿才能出来呢。”
-
玉秋说的很对。
等到里头再要水时,已又是两个时辰后。
其时已过午正。皎皎被归衡抱去洗了澡擦干,软手软脚地瘫着由他裹上居家的软缎袍子,怎么也不肯迈出卧房的门。
“我、我不饿。”她不好意思说自己不好意思,脸红红地抱着归衡的手臂,将小脑袋抵在他怀里。“就说我睡着了,还没起……”
归衡看着她,神色淡淡,忽然伸手在她小腹一按。
也不知他按到了哪里,皎皎肚子蓦地便发出“咕————”地一长声。
归衡总结道:“皎皎睡着了,可是皎皎的肚子还醒着。”
皎皎恼羞成怒,忍不住伸腿踢了他一脚。
身体的交.融真是十分奇妙的体验。分明两个人已经足够亲密,可昨晚之后,她对着他似乎又任性大胆了不少。
归衡也并不生气,只是顺势握住她的脚踝:“方才谁说腿软坐不住,闹着要下来?”
他颇具威胁性地拉着她的小腿,往自己怀中带:“我看你现在倒是有力气得很。”
皎皎没骨头似的倒在他怀里:“皎皎没有力气……现在就想吃东西……”
归衡从善如流地松开手,转而揽着她的肩,轻易将她整个人从榻上扶起:“哥哥就知道。走吧,出去吃点东西。”
*
前一夜喜宴上,皎皎其实吃的不少,但一夜加一整个上午操劳下来,她仿佛三年没有进食一样,独自一个人喝完一大盆鸡丝汤。
其实杜姑姑本来为她准备的是红枣花生莲子桂圆粥,取义当然是“早生贵子”,还加了许多赤砂糖进去,熬成浓厚又香甜的一大碗。
皎皎一贯喜甜,可看着那一大碗粥,脸色却微微有些发白。
她知道这是邕朝习俗,杜姑姑也是好意,正为难要如何拒绝,眼前伸过来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朕昨夜喝了酒,闻不得甜味,撤下吧。”
一旁布菜的小宫女连忙接过粥碗。
杜姑姑和玉秋等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打鼓。
用完午膳漱了口,皎皎便觉得眼皮沉重。
平心而论,归衡即便在床榻之上也是龙傲天本天,新手上路也挡不了天赋异禀、资质超凡。再说一回生二回熟,归衡可是在她身上练了不止一两回。
但正因如此,她整个人像被狂奔的马群来回踩过几轮一般,骨头都酥了,一旦填饱肚子,就只想平平躺下。
只是没想到归衡也跟了进来。
见小公主戒备地双手握住锦被边缘,归衡不由舒展眉宇,温声道:“放心,只是陪陪你。”
皎皎依然警惕,经过清晨那一遭,她对归衡的信任降到了历史最低点。
归衡深感自己有重建信任的必要,于是当真就坐在她身边良久,安安静静替小公主按摩酸软的身躯,从头到脚手指都规规矩矩,即使在帮她按摩肩背的时候,接触到他昨夜发疯般握着不放的细腰,也只是一触即过,十足的正人君子。
皎皎被按得舒舒服服,半闭着眼睛就要睡过去,仿佛听到归衡问,“为什么不想吃莲子桂圆粥?”
皎皎近乎无意识地嗫嚅一句:“我不想生小孩……”
肩膀上不疾不徐按压的手忽然停了。
皎皎反应了一下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心头一沉,猛然翻身欲起,接着“唔”地叫了一声。
……起得太猛 ,脖子扭到了。
刚痛楚地蹙了一下眉,颈上便重又感受到归衡手指的微凉的温度。归衡找穴位很准,替她按了几下,那种拉扯的疼痛立竿见影淡了下去。
然而小公主冷汗涔涔,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
……怎么一下子就说出来了?
两人沉默半晌,直到归衡朝她伸出手来。
皎皎条件反射地往后一躲。然而清劲的手指只是拨开她后颈的长发,免得按压时扯痛她。
皎皎心里像打翻了一滩橘子水,又酸又软。
明明是才大婚的妻子,明明是才恩爱完的当日,就被说“我不想生小孩”,是谁都会觉得挫败吧?
她忽然觉得眼眶胀痛,鼻头也酸楚起来,下一秒就要掉下眼泪。
那种自责和内疚的情绪如此浓烈,以至于她听到那句“抱歉”的时候,几乎要错以为是自己说出的了。
归衡替她揉按一会儿后颈,有力的手指便托住她的后脑,自己也低下头,认真地看着他的小皇后。
“昨晚和今天,我弄了很多进去。”他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着让人羞耻的话,“如果顺利……不顺利的话,皎皎可能已经有哥哥的小孩了。”
皎皎听他改口,心里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避子汤对身体不太好。”归衡深吸一口气,“所以……抱歉。”
“如果这次有了的话,就生下来吧。好吗?以后的事我来想办法,也许太医院会有给我用的药也说不定。”
皎皎看着对方清隽的脸,微微皱起的眉心,看着她的表情,像是非常诚恳地,想要求得她的允许。
她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还是归衡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张了张口,似乎不说点什么,便无以回报归衡这深不见底的,近乎于纵容的深情。
然而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里像有一把火在烧,小公主水红的唇瓣轻轻颤抖,轻而易举掉下了眼泪。
“皎皎别哭啊。”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有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捧住她的脸,熟练地用拇指揩去她的泪水,“是哥哥不好。”
他毫不犹豫地认错,只为了哄住她的眼泪。
皎皎举起手,含含糊糊地叫了声哥哥,立刻就被抱起来搂在膝上,整个人窝在他怀里。
“没关系。”归衡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脊背,低声道,“如果你愿意,可以告诉哥哥原因,也许我可以解决。”
“也可以什么都不说。都随你。”
皎皎抽噎了一会儿,抓住他胸前明黄色衣襟,好一阵才止住发抖的身体,终于像安下心似的,慢慢开口。
第一句当然是“对不起”,第二句,才算的上解释。
她大部分的人生,都在病房里度过。没有人比她更知道“身体不好”是种怎样的感受,明明都活在一个世界,她却和绝大多数人,都不相同。
她不能跑,不能跳,不能上学,不能吃想吃的东西。长年累月吃喝最多的是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药,以至于骤然获得新生后,她最想吃的就是甜食。
越甜越好。
如果有可能,她希望自己一辈子都能够健健康康,再也不承受任何病痛的折磨。
她曾经患的病很罕见。刚入院的新医生或者护士,偶尔会由老医生带着来瞧她,一方面开开眼,一方面也能陪她说会儿话。
她曾经听一名妇产科的医生和她的护士聊天,聊她所接诊的一名意外怀孕的高中生。
“那孩子惨啊,小小年纪,身体根本都还没发.育好就要做妈妈,”那医生叹息着说,“等她老了,指不定要受多少罪。”
皎皎无意识地记住了这句话。
她来到邕朝日久,逐渐快淡忘了不健康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又因为大婚的喜悦,忘记了一些“细节”——
直到看到那一碗饱含期待的红枣花生莲子桂圆粥,曾经的恐慌忽然悉数涌了上来。
如果说曾经的自己,即使身体日渐衰弱下去也无所谓,那么现在的皎皎,就更有要保持健康的理由。
“我、我小时候曾经听人说起过,女子如果过早生产,会有伤身体,往后极难将养。”
皎皎犹豫半天,磕磕巴巴地憋出这么一句,同时万分后悔自己昨晚经不起归衡温柔的挑逗。
如果昨晚有告诉他自己穿书的事就好了,但现在已然来不及。
自己生活的世界是本书这种事,即使是龙傲天也会颇为震惊。何况她才刚说了不想生小孩,那样匪夷所思的信息听起来就更像借口。
归衡静静地听完,淡淡道:“大邕民间,女子十二三岁便会嫁人,即便贵女也至多留到十五及笄。出阁之后自然便会待孕,十余岁产子者比比皆是。若当真有损康健,为何人人为之,而医者不言,父母不语?”
虽是问句,归衡的语气却不似诘问,只是单纯地,平静地感到疑惑。
不知怎么地,听到他这么说,皎皎反而松了口气。
肯与她讨论就是听进去了,并没有觉得她在找借口。
她觉得眼眶有些热。
“为什么这么早嫁人,我不好说,但为什么嫁人后就会着急生孩子……哥哥你也知道。”皎皎想了想,慢慢地说,“即使对身子不好,她们也必须这么做,否则在夫家便会无以为靠。”
世情如此,即使她们的母亲吃了年少产子的苦,也不得不劝女儿早日有孕,免得听闲话、受欺负。而大邕民风虽相对较为开放,毕竟也是古代,女子至多向夫君诉诉苦,不会将因生产导致的不适讲给儿子听。
久而久之,男子们便觉得十余岁产子天经地义。反正他们的母亲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们的妻子和女儿 ,自然也要代代为之。
“如此。”归衡听完皎皎说的,轻轻吐出一口气。“等哥哥一会儿。”
他拍了拍皎皎有些发凉的手背,起身出门,片刻才回来。
皎皎忐忑地看着他,只听对方淡道:“我请太医去为宫中的太妃们诊治,若有此沉疴,定要早日医治。”
皎皎坐直了身子:“哥哥相信我说的话?”
“当然。”归衡往香炉里添了些百合香,重又坐下来,握住她的手。
眼前怯怯望着他的小公主,曾经好几次,在各种各样的情景下,毫不犹豫地选择他。
“我怎么会不相信你。”
皎皎晕晕乎乎,几乎不敢相信这么顺利。
然而归衡的下一句话,很快便将她拉回现实。
“那么皎皎,要几年之后才肯给哥哥生一位小公主或者小皇子呢?”
归衡神色异常认真,皎皎心头发热,吞吞吐吐地说,“等、等我十九岁罢。”
邕朝算的是虚岁,她已快满十七,满打满算也就两年多的功夫。
“不过,我说的是十九岁可以开……开始。”皎皎不忘加个免责声明,“要有小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没有保证十九岁就可以生下来噢。”
归衡被她逗笑了:“这个你不用担心。”
得了便宜就要乖,皎皎默默点头,对此不发一词。
事后归衡找了太医院,竟然当真找到了男用的避孕汤药,毫无犹豫地自己服下。
直到两年之后,皎皎才知道,归衡当年说“不用担心”,是什么意思——
穷尽她的想象,也只能想到让太医院开些调养身体的汤药容易受孕,抑或计算生理周期,在最容易受孕的时期……之类的办法。毕竟她早已坦白自己的来历,也告诉了归衡要怎么计算。
但她万万没想到,以归衡的天赋,根本不需要去算,什么时候需要做。
他只需关注她的葵水,知道什么时候不需要就行——
“不、不行,”小公主全身湿淋淋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费力地抱紧同样汗湿的归衡脖颈,“你明早要上朝,要、要早起……”
“我的小皇后,”归衡低头在她唇上轻咬一口,笑道,“大邕三日一朝,皇后怎么又忘了。”
皎皎呜咽一声,忽然觉得邕朝的政治制度很有改良的必要。
“坐起来好吗?”归衡难得地声音也有些不稳,手掌微一用力就将她整个人托起,“……哥哥想看着你。”
不等皎皎费力地思考出三日一朝的弊端,便被拽入疯狂的漩涡。
……
良久之后,云收雨歇。她疲惫地靠在归衡怀里,一根手指都抬不起。
归衡即使出了汗,身上的气息也是清新甘冽的,像高岗上的冰川融开一点雪水,让她忍不住想靠近。
微凉手指替皎皎拨开粘在侧脸汗湿的头发,极其宝爱地在她额上落下亲吻。
皎皎哼哼一声,懒得说话。
“皎皎要睡了吗?”归衡轻轻笑了一声,“太医说过,为了尽快受孕,还有一件事要做。”
“是、是什么?”皎皎勉强打起一点精神。
她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如此想要尽快怀孕。起码等她有了小孩,归衡就不会再这么没日没夜胡天胡地了。
归衡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皎皎的脸肉眼可见红了起来,脊背也微微弯曲,周身通红,像被煮熟的虾子:“要、要用什么啊?!”
接着又反驳自己的问句,“我不要用……不要用别的东西……”
她熟练地靠在归衡怀里,眼泪汪汪地撒娇,却忘了眼前这个人才是最大的“坏人”。
“哥哥也舍不得皎皎用别的东西。”小皇后全然信赖的姿态显然取悦了他,归衡微微笑着,伸手将人搂进怀里,意有所指地,“皎皎有哥哥就够了……”
下一瞬,皎皎张大眼睛。
不知怎么地,她似乎也没有很惊异。
好吧,如果一定要堵住才能更好……的话,这的确是她最能接受的“东西”了。
只是不知道,将皇帝的一部分称为“东西”的话,是不是有点犯大逆不道的罪名?
作者有话要说:衡哥是很棒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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