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康皇后薨于她八十大寿的第二天。
彼时, 端武帝早已传位于他们的长子,已和慧康皇后两人相伴多年。慧康皇后入葬半月后,端武帝同样撒手人寰。
似乎比她多活的那些岁月,他只是要亲眼看着她的身后事办的体面周全,毫无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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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脸色苍白, 薄薄的眼皮下依稀可见颤动的眼珠,片刻,终于费力地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异常干净的墙壁。随后她艰难地挪动视线, 看到一台极为眼熟的仪器。
她下意识地觉得, 那仪器一定通过某种管线与她相连。
她动了动手指, 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记忆里的最后一幅画面,是忽然倒下时, 归衡望着她,嘴唇颤抖, 宛如天地崩塌的脸。
万万没想到,作为归衡的皇后,在邕朝平稳顺遂地度过一世后,她竟然又穿回来了。
林皎皎望着病房天花板,眼睛酸楚, 无意识地轻轻吸了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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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皎, 你维持的很好。咱们一起努力, 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这日查房后,医生例行安慰了她两句。
皎皎回报以乖巧的微笑。
如果是从前的那个她,说不定真要相信好心的主治医生的话, 相信自己的病真能好起来。
然而她已在大邕过了一辈子,同样十六岁少女的身躯里,装的是两世为人的灵魂。虽然因为归衡的后宫始终只有她一个人,始终也没机会宫斗的缘故,她比起同龄人心性要纯稚的多,毕竟也是和归衡这样的人中之龙生活了那么些年,轻易就能看穿眼前医生没能说出的另一句话。
多可惜啊,还这样年轻的小姑娘,却活不了多久了。隔着一层镜片,医生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遗憾。
小姑娘一双圆眼睛黑白分明,弯起来笑的时候就露出唇边的两点梨涡,甜甜蜜蜜,唯独肌肤因为长久不见日光,有种过度的苍白。被这样一双笑眼盯着,本该心生欢喜,可医生却被她一瞬不瞬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安。
仿佛自己的心思……好像完全被看透了似的。
怎么可能?她只是个小姑娘而已。
医生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拍皎皎的头:“皎皎乖,别胡思乱想,安心养病,嗯?你妈妈刚打了电话,明天就来看你啦。”
听到妈妈两个字,小姑娘清澈的圆眼睛微微闪动,抿了抿唇,轻轻点了点头。
医生十分不忍,有心想再安慰安慰她,却也说不了什么、做不了什么。
她的身体这样差,离开隔离病房,走不出医院大门就会死。即使留在这里也只是勉强生存而已,谈不上什么生活,连块奶糖都吃不了。
面对那双通透干净的眼睛,说什么都是枉然。只能指望她越来越少来医院的妈妈,能够带给她一些安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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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提起“妈妈”,皎皎第一反应想到的,竟然是柔嘉贵妃那张美艳惊人的脸。
在大邕时,柔嘉贵妃没有同先帝的其他后妃一同去西山修行,而是和禧贵人一起留在了宫中。她始终没改掉自己跋扈的脾性,好在禧贵人性情温顺,两个人倒成了一对极好的姐妹花,闲来找皎皎闲聊玩耍,一生活的快乐又顺遂。
柔嘉贵妃身体极好,尤其恒帝一去,她仿佛解放天性了一般越活越硬朗,八十多岁方才去世,也算喜丧。
皎皎回忆着过去和柔嘉相处的点点滴滴,苍白失色的唇不由轻轻弯了起来。
就在这时,病房电话响了起来。
病床上单薄的小姑娘转过头,看到厚重的玻璃外,憔悴的面孔勉强朝自己扬起一个笑容。
皎皎唇角的笑消失了,她慢慢下了病床,朝那面玻璃走过去。
周书萍已经拿起电话,见到女儿过来,连忙指了指手中的话筒。然而皎皎只是呆呆地站在玻璃面前,盯着她瞧。
拿记忆里的贵妃和周书萍相比,后者显然要憔悴得多。
不是容貌美丽与否的差距。
硕大的眼袋、焦黄的肤色和干枯的头发,是生活的磨难留给她的印痕。
皎皎望着她,双眸一眨,无声无息地掉下眼泪。
玻璃窗外的周书萍更着急了,用力拍了玻璃几下才反应过来这是专门的隔音玻璃,里头根本听不见,手忙脚乱地指着自己手里的话筒。
皎皎掉了会儿眼泪,勉强控制住情绪,才拿起自己这一边的听筒,立刻听到妈妈着急的声音:“怎么了皎皎?不舒服吗?要不要妈去叫医生……”
“不、不用。”皎皎捂着嘴巴,努力让自己的哭声不要顺着电流传进妈妈耳朵,小声呜咽着,“不要叫医生,我想听听您的声音……”
周书萍万万想不到自己才半个月没见的女儿经历了什么,只以为她是因为不堪病痛折磨,所以格外依赖妈妈,心痛得几乎呼吸都在发抖,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
周书萍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勉强笑着说:“皎皎,妈妈这次来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邻居小谢哥哥你还记得吗?”
皎皎努力从童年记忆深处翻找出一个邻家男孩的影子,看着周书萍殷切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周书萍说:“小谢哥哥一直很担心你的病。他前几天在网上看到新闻,说A国针对你的这种病,已经研究出了特效药,还有相应的手术可以彻底解决,最快再有半年就能推广使用。妈妈就是想来告诉你一声,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周书萍絮絮叨叨说着,浑然不觉皎皎看向她的目光,越来越通透和柔和。
“我知道了。”少女声音很软,却很清晰,“那个治疗方案……很贵吧?”
周书萍楞了一下,神情有一瞬的僵硬,下一秒坚决摇头道:“这你不用管。妈妈砸锅卖铁也会送你去A国做手术,你只要坚持下去,好吗?”
才刚过四十便已经微微有些佝偻的女人,一手拿着话筒紧紧贴在耳边,一手扒着玻璃,满怀希望地看着她。
皎皎静了一会儿,慢慢点头。
周书萍走后,皎皎重新躺回病床,闭上眼睛休息片刻,慢慢睡了过去。
她的身体虚弱到一个程度,即使是在这样完全无菌的环境里,扶着墙壁缓慢行走,也几乎耗尽了全身力气。
一觉醒来,她懒得动,睁着眼看了会儿天花板。
无需穿书的经历,她也知道周书萍是在安慰她。维持她现在的生命已经所耗昂贵,昂贵到连她的亲生父亲都不再愿意来看女儿的程度。
他们本来不过是中产之家,经不起长年累月的拖累,她甚至怀疑周书萍已经卖了家里唯一的一套房子,所以爸爸才那样跟她大吵大闹。
这样的情况,她能不能没什么痛苦地死在医院的病床上都两说,更别说去A国,采用最前沿的医疗方案了。
那只是一种安慰,她知道。她的身体恶化很迅速,周书萍不愿意她人生最后的时光只伴随着绝望。
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皎皎勉强撑起身体,拿起床边的手机,熟练地打开阅读App。
熟悉的名字,终于又跃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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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回来的第一天皎皎就开始从头看她生活过的那本书,每次看到归衡弑君就返回开头,重新阅读,一直到今天,已经看了不知多少遍。
书里那个暴戾的少年与她所熟识的归衡性格大不相同,却隐隐约约带着模糊的一点影子。皎皎有时候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没有穿书,哥哥是不是就会和书中一样,当真孤苦伶仃地背着暴君的名头,在至尊之位上过一辈子?
……不知道书里的世界,是否还有下一世。
死前的画面那样鲜明。
她还记得她前一天还在喜滋滋清点寿礼上儿女们送来的贺礼,很为小女儿送的一串珍珠压襟欢喜,忽然便眼前一黑。
等她醒来时,归衡握着她的手,亲昵地用她干瘦枯老的手,贴上自己清癯的脸颊。
年迈的帝王低声:“太医说病势凶猛,可能就是这几天的事。”
这就是说,她几乎不用吃什么苦。
皎皎还来不及弯起唇角,手背上便流过湿润的液体。
原来即便体温偏低如归衡,他的眼泪也是温热的。
归衡一边流泪,一边犹自尽量稳住声线安慰她,“皎皎别怕,好吗?哥哥会陪着你……”直到最后一刻。
皎皎勉力抬起自己另一只手,和归衡的握在一处,依旧笑得甜甜蜜蜜,点头说:“嗯。有哥哥在,皎皎不怕。”
只是说了几句话她便觉得疲累,半闭着已经逐渐稀疏的长睫,眼看就要睡去。
归衡忽然伸手轻抚她的侧脸:“皎皎……你可以,答应哥哥一件事吗?”
她睁开眼睛。
多年夫妻,归衡看她一个眼神便知她已允诺,神色霎时间平静下来:“如果有下一世,哥哥还想去找你,仍旧同你做夫妻。”
“不,不止下一世……生生世世,我都会找到你。”
“可以吗?”
——那时候同样病弱的年迈皇后,握着他的手,毫不犹豫点头。
不知书中世界,是否真有轮回——
但即便有,只怕她也已跳脱其外。
如果说曾经尚且抱有一线希望,现在她便是全然绝望。
她的哥哥,她的归衡。
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皎皎紧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颤,很快蔓延到全身。
她忽然多年未有地,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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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皎皎的各项身体机能飞快地衰弱下去。
医生每天来查房,眉头一天比一天皱得紧,没过几天,忍不住又将周书萍请来医院。
为了挣钱给女儿治病,周书萍工作十分认真,自己发烧生病都不敢轻易请假,唯恐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可是女儿病情恶化,天上就是下刀子她也得来。
看着苍白单薄,仿佛一张一碰就碎的纸一样的皎皎,周书萍紧紧攥着手,指甲将掌心抠出了血,才勉强没有哭出声。
当妈的就是有这种本事,在女儿面前,无论如何要像块擎天石一样,为她撑起全部的天:“皎皎别着急,你小谢哥哥打听了,那新治疗方案进展很快,只要……”
“妈妈。”皎皎打断她,轻轻地叫了一声 ,甚至弯起干裂的唇角,微微一笑。“您帮我跟他说声谢谢,好吗?”
周书萍一愣,下意识点头。
“还有。”皎皎声音柔软,“不用再在我身上花钱了。能最后再……再见到您一面,皎皎已经心满意足……”
她平静而柔和地说着话,而玻璃的另一面,周书萍崩溃地大叫一声,扯着自己的头发,哭得整个人都靠着玻璃瘫软下去。
皎皎望着她,眼前一片模糊,心脏有种撕裂般的痛。
不甚清晰的视线里,她隐约看到有白大褂匆匆忙忙跑过来,扶起地上的女人。
她有些抱歉,临死之前,还要给医生增添麻烦。
随着医生跑过来的还有几个护士。医生讲周书萍扶起来,交给护士,一脸焦急地拿起电话,嘴巴动的很快,看皎皎神色,又连忙比划示意她拿起话筒。
皎皎依言拿起。
紧贴着耳廓的话筒里,响起如同炸雷一般的声音:“你有救了,皎皎,你的病有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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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病房内。
皎皎一脸茫然,看着医生和周书萍喜形于色地滔滔不绝。
隔着厚重的防护服,他们的声音有些模糊:“……本来没这么快,但有个慈善机构给A国的研究机构捐了一大笔钱和设施,本来至少还要半年才能上市的技术,现在就已经能够使用。皎皎你知道,你的病很罕见,那慈善机构知道技术成熟后就在网上找合适的病人,正好看到了咱们医院的官网——你记得去年志愿者采访过你吗?——发现你的身体条件等等各方面都很合适,愿意免费出资送你去A国做手术!一分钱不要,一定要把你治好!”
周书萍已经昏过去一回,再听到医生细细说来的时候,仍然又哭又笑怎么也止不住,大有再昏一回的架势。
皎皎总觉得这事儿像天上掉馅饼那么不可思议,却也来不及思考,只能握住周书萍的手安慰她。
静下来想想想想,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可思议。
这种中头彩一般的事,起码还是符合基本科学世界观的。
话虽如此,那晚皎皎送走了周书萍,到底还是用手机仔仔细细搜索了那慈善机构,但除了该机构一直以来在医疗方面颇受赞誉,以及资金实力雄厚、值得信任外,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信息。
她想了想,又查了下HJ协会的资金来源,发现主要的金主是HJ集团。
HJ集团从三个月前开始向慈善机构注资,而她的照片登上医院官网,也就是三个月多一点之前。
床头响起悦耳的铃声,那是护士每晚的提醒:“皎皎,该睡觉啦~”
既然有了活下去的希望,皎皎当然不会随意糟蹋自己的身体。她乖巧地对床头铃说了声“晚安”,放下手机,闭上了眼睛。
翌日一早,慈善机构的秘书便来医院查看她的情况。和她的主治医生聊过后,那西装革履的青年又着重问了她喜欢什么样的住宿风格,说要在A国帮她安排住宿。
皎皎看着这位李秘书,微微有些诧异:“我不是住在医院吗?”
李秘书说:“私人医院,可以根据您的喜好来布置设施。”
像是看出皎皎的疑惑,他爽朗地笑出一口白牙:“这一切都是为了让采用我们新治疗方案的第一个患者能够顺利康复。有了好心情,您才能痊愈的更快,不是吗,林小姐?”
皎皎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但她在现代,基本都是在医院里过活,要问她喜欢什么样的设施……
她轻声说:“偏……中式一点的吧。软装的颜色,可以用藕粉和暮云灰……”
她越说越具体,直到那位李秘书神色变得古怪,才发觉自己竟然是按着大邕时和归衡一起住的怡年殿寝殿来描述。
通常而言,后妃都有自己的居处,她为皇后,应当是住在坤和宫。可偏偏归衡只有她一个后宫成员,也从来不独自就寝。与其每天傍晚去坤和宫,清晨再赶回怡年殿勤政未免没有必要,干脆便破了祖制,让皎皎以皇后之身住在怡年殿。
“不好意思。”皎皎轻轻补上一句,神色暗淡下去。
“好的,我知道了,会同步A国那边。”李秘书连忙摆手,示意不要紧:“特效药已经空运过来,这段时间,您就安心养好身体,等办好手续,我们会来接您。去A国的话是乘坐我们集团的私人飞机,因为要与国内医疗团队同行,可能无法与周女士一起,请您谅解。当然,周女士会乘坐其他航班,在您手术之前到达A国……”
这些信息皎皎已经听医生说过,自然也不会有所异议。
看着李秘书似乎准备站起身来,她忍不住问出今天最好奇的问题。
“李秘书。”小姑娘声音很甜,因为常年卧病而显得又轻又软,“我有个问题想问您。可能有些冒昧……”
她犹豫一瞬,终究还是直视对方:“注资慈善机构,是贵司易总的决定吧?三个月之前,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决定呢?”
李秘书看着她清澈的圆眼睛,神色刹那间游移起来。
这个问题,他同样万分不解地问过自家冷漠的集团总裁……
广阔的办公室里,穿着合身的灰色暗纹衬衫,愈发显得肩宽腰窄的易桁望着脚下如流的灯火,声音高旷如高岗之上,穿掠过漫山遍野松柏凛凛的风。
“我需要他们,帮我去救一个人。”
李秘书恭谨地低下头,问他那人的身份。知道了对方在总裁心中的地位,他才更好去安排……
饶是备受赞誉的完美秘书,在听到易桁的答案时也不由怔愣。
他凝视手中澄黄的冰酒,深邃的瞳眸中罕见地带着一丝近乎疑惑的情绪:“用最合适的词来形容……她应该是,我的爱人。”
*
大概因为HJ集团施加压力的缘故,据说出奇难办的A国签证很快便办妥,李秘书带着全套的医疗团队、甚至包括她一直以来的主治医师,登上黑色加长轿车,朝着HJ集团的机场驶去。
一路上李秘书不停地通过后视镜凝望着后座被长绒围巾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姑娘,直到对方不解地看着他弯起一点眼睛,才尴尬地收回,心里满是不可置信。
这就是总裁所说的“爱人”?
这个词太老派也太正式,在B城的权贵圈子里,大家只会用这个词来介绍自己的正式伴侣。至于常见的情人之流是绝对不会用这个词的,即便已经正式订婚的未婚夫妻也不会,更别说还停留在追求阶段的对象了——
没错,当然是追求阶段。后座那小姑娘不到十岁就进了病房,就算是和总裁定了娃娃亲,他作为集团的老人也不会不知道。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位冷漠到近乎无情的霸道总裁,竟然通过医院官网上小姑娘模糊不清的一张相片,对她一见钟情。
唉。李秘书无声地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在围观什么偶像剧。
到机场后,他对皎皎做了个“请”的手势,便留在机舱外:“您的医疗团队都在您所在的机舱后方,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按铃召唤他们,或者是空中服务人员,或者是我……”
他笑道:“希望您不会需要。”
皎皎礼貌地笑了笑,便见对方笑容愈大:“我相信您不会需要的。”
带着点莫名其妙,皎皎走进机舱。
来自A国的药物已经能够让她暂时走出封闭病房,甚至有足够的体力支撑过长途飞行。
虽然早已有了“有钱就是不一样”的觉悟,当真走进机舱,少女还是小小地吃了一惊。
单独的这部分机舱大概占据了整座飞机的一半大小,除了几个一看就很舒适的座位,竟然还有单独的卧室,其余诸如餐桌酒柜、甚至台球桌之类,更是应有尽有。
但这些都不是最让她震惊的。
舱室里已经坐着一个人。那人面前木纹漂亮的桌面上摊开着一本书,他的目光却停留在她的脸上。
他的目光——
幽黑而深邃,如同海底深不见底的黑洞,又像月光也难以穿透的薄雾,静静地看着她,拥有一种令她移不开眼的魔力。
“哥、哥哥……”
失去灵魂般地,她轻唤道。
那人眉心微蹙,站起身走过来:“我比你大许多,要这么叫也可以。”
“初次见面,幸会。我叫易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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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往A国的一路上,皎皎有一半的时间都假借着欣赏窗外流云的机会,观察着舷窗上易桁的侧影。
对上那双眼睛的瞬间她就有些疑惑,此时心跳得几乎要蹦出胸腔。机舱内异常安静 ,只听得到易桁偶尔翻动书页的轻微声响,她几乎要担心对方能听得到自己澎湃的心跳。
是他吗?是……归衡吗?
她找不到答案。
眼前的英俊男人戴着一副银丝边眼镜,满头乌发被很好地固定在脑后,露出整张白皙脸孔,五官是很有些侵略性的凌厉。虽然也是万里挑一的相貌,但和归衡长得并不算相像——
可她的心跳,从来就不是因为相貌。
与他对视的第一眼,她的心脏,就“砰”地高高跃起,随即向下永无止境般落下去。
到得此刻,也仿佛没有落到底。
心里空落落地,皎皎一路上连用餐也心不在焉,很快便被同在一室又异常敏锐的男人发觉:“怎么,不合林小姐口味吗?”
不苟言笑的男人皱起浓眉,“抱歉。考虑到你的身体,能够使用的食材和烹饪方式都比较有限。”
“哪里哪里!”皎皎收回神,连忙摆手,诚恳地朝他微笑:“已经很美味了,是我自己在想事,出了神。对不起呀,明明是这么好吃又用心的食物……”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叉子叉起一块精美的点心:“接下来,我一定会认真吃的!”
看着“啊呜”一口吞下糕点的少女,易桁银丝眼镜后的狭长眼睛有一瞬的恍神。
一瞬之后,他轻咳一声:“喜欢就好。”
“我很喜欢。”皎皎认真地说,“谢谢易总。”
“不用叫我易总。”易桁不假思索道,“我的朋友都叫我阿桁。”
阿桁。
皎皎怔了一下,弯起眼睛:“好的,阿桁。”
“那么,作为交换……”少女轻轻地说,“你也不要叫我林小姐了好吗?就叫我皎皎吧。”
易桁看着她,从浓长卷翘的睫毛,到琥珀色清透的瞳仁,良久,方才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高大英挺的男人淡然颔首:“好,皎皎。”
作者有话要说:*桁,音(heng),二声。
再一次看到你眼睛,再一次交换你姓名。
现代番外大概会有个两三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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