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温琼

    乔扶听回到自己住的水天峰。

    她看着眼前的两个药包,冷汗涔涔。

    药、乔扶听、裴冬。

    这三个关键词,怎么想怎么熟悉。

    方才在药阁时,她只想到裴冬没有自己喝过什么药,现在回了住处,仔细一想,突然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原著中,好像有一段剧情,是乔扶听试图毒害裴冬,但是被裴冬发现,成为日后裴冬在扳倒她时,所揭露的数条恶行之一。

    她这是……触发了剧情?

    可原著中并没有说过乔扶听的毒药是药阁给的,甚至说,在剧情中,药阁所有的表现一直都非常正派。

    作为读者时,她只关心女主裴冬的成长,但当她成为剧情中的一部分,她才突然发现,或许,原著中有许许多多没有写明白的地方,她就像个不断探索游戏隐藏剧情的玩家,现在,她无意中找到了一丝线索。

    难怪。

    难怪乔扶听一位没有任何背景的剑阁弟子,手中却会有激发裴冬魔气的药物。

    但谭寻做这些是为什么?

    乔扶听想不出个所以然,在目前看来,裴冬与谭寻似乎没有任何冲突。

    前期的冲突不是都在裴冬与乔扶听身上吗?一个出招,一个拆招。

    ……卧槽。

    难道谭寻与乔扶听有什么利益相关,所以才帮她对付裴冬?

    想起谭寻那句突如其来的“我们约定的事情”,乔扶听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但是更奇怪的问题就在这里了。

    小小剑阁弟子,能与堂堂药阁阁主有什么利益关联?

    她何德何能?

    乔扶听觉得,这个问题大概是不能靠凭空猜测猜出答案的,索性也就暂时不想。

    眼前这两副药怎么处理?

    给裴冬的那副药基本可以确定就是原剧情中的毒药了,她没有与裴冬为敌的想法,也做不出毒害他人的事情,自然不会像原主一样,她得找个机会销毁掉。

    乔扶听此时看着那包说是给她的药,眉头紧紧皱起。

    三个问题。

    这药是做什么用的。能喝吗。不喝会怎么样。

    药是柳慎言叫她去拿的,这位师尊对她的关心会是假的吗?

    答案是,不会是假的。

    她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原著中的乔扶听即使后来做出了许多阴毒的事情,败露之后,柳慎言也没有要她的性命,而是放了她一条活路,乔扶听是死在记仇的裴冬手上的。

    柳慎言对乔扶听的爱护之情绝对是真的。

    为什么乔扶听要喝药,这就是所有问题关键的切入点。

    柳慎言知道,而她可以去问。

    ——

    柳慎言出去了。

    据说是西边的魔族又在搞事情,这位忙碌的天下第一剑修,去除魔卫道了。

    能力越高,责任越大,柳慎言每天都很忙。

    他一向来去匆匆,接到掌门的口信之后就离开了剑阁,什么都没与两位徒弟交待。

    哦,还是交待了一点的。

    乔扶听看着手中的一张薄纸。

    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看得出笔者很赶时间。

    “门内有关观剑会之事,需要剑阁协助完成的部分,由首徒乔扶听代行阁主之权,做出一切事务之决定。”

    代行阁主之权。

    听起来好风光好帅气。

    不就是个没有工资的苦力吗!

    乔苦力心痛得难以呼吸。

    自己身上有什么秘密还没搞清楚,师尊拍拍屁股走人了,还留下一堆工作。

    她还是个孩子,为什么要承受她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重量。

    带着一肚子的怨念,乔扶听去了趟乐阁。

    如果要说整个昆山,谁对事务最了解,那绝不是掌门。

    而是乐阁阁主虞潇然。

    这位阁主对昆山的发展前途之上心程度,简直就像在说“下代掌门舍我其谁”。

    所以,她培养出来的弟子们,也个个勤劳得很。

    接待乔扶听的是乐阁大师姐秋璇,或许是因为她的年龄足有二十五,长于所有昆山弟子,秉持着爱护弟妹的心态,她对待所有人都温柔得像是三月春风。

    秋璇的声音好听得和她的琴声一样,一开口便令人沉醉其中。

    “乔师妹寻来,可是为观剑会一事?”

    “是的,我想知道剑阁应当做什么。”

    “是这样的,师尊不巧去了掌门那儿,说是要商议更加具体的事务,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若我为师妹解释,”她腼腆地笑起来,唇边两个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我一直在师尊身边帮着处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对剑阁该做什么,略略知道一些。”

    接下来,她足足向乔扶听阐述了一个时辰的“略略知道”。

    从观剑会的规模,到具体的举办仪式,大会开展的过程,有哪些宗门会来参加,又可能携带什么弟子,原本剑阁应该做什么,但是依照乔扶听的当前的能力来说又能做到什么。

    “所以,以乔师妹目前的能力来看……”秋璇脸上泛起好看的薄红,她一双秋水瞳子有些害羞地垂了下去,好像接下来要说的话让她觉得很愧疚似的,轻声细语道:“可能只要协助几位阁主完成一些杂务,待观剑会开始,尽最大的努力去拿一个与师妹实力相符的名次就好,我会尽力为师妹处理其他冗杂事务的。”

    哦,意思就是她对门内事务不够熟悉,没事就别瞎掺和了。

    被别人这么说,一般来说怎么也该气闷,但是秋璇实在是太好看太温柔了,乔扶听被温柔师姐的美貌冲得昏头转向,晕乎乎地谢过师姐,反省着自己前几天对秋璇大打出手的恶劣行径,离开了乐阁。

    一直走回了水天峰,她才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

    秋璇的意思是不是说,剑阁的事情,她乐阁承包了?

    啊?

    这不是在夺剑阁在观剑会期间的权力吗?

    乔扶听哭了。

    “色令智昏”,这个词果然饱含着无数前人的血泪啊!

    ——

    被秋璇使了美人计,导致原本应该很忙,但是实际上比外门弟子还要闲的乔扶听,找不到应该做的事情,秋璇说是让她去“完成杂务”,但是杂务都有各阁的外门弟子处理,哪里需要她来多管。

    她因为自己的疏忽郁闷了一两天,也就想通了。

    其实秋璇说得也没错,毕竟现在的乔扶听是个西贝货,没有原主在昆山当剑阁大师姐十四年的经历,突然让她接手事务,她还真不一定能好好完成。

    乔扶听在观剑会即将到来的这半个月中,每日的活动,不是修炼,就是与关琮切磋、论剑。

    她算是发现了,关琮虽然看起来害羞可爱,但是无法掩饰他直男的本质。

    他除了第一次来时把上次乔扶听给他擦脸的那块拭剑布还给她之外,真的就只是在练剑,别的什么都不提。

    说来奇怪,他作为一位器阁弟子,在剑道上居然有着很独到的见解。

    “师妹你看,我这一招‘倦鸟归巢’,是不是与平常所见的不太相同?”

    关琮说着,比划了一下手中的剑,剑划出一个凌厉的弧度,从他的身前探出,又以飞快的速度回到面前。

    确实不太一样。

    乔扶听说:“‘倦鸟归巢’,不是应该‘倦’吗?师兄这招除了剑尖的轨迹之外,看气势倒更像飞鸟投林。”

    乔扶听用手中剑划了一个浑圆的轨迹:“这才是原来的‘倦鸟归巢’吧?”

    关琮点点头:“师妹说得不错,这招改动,气势要比原本足上很多。”

    “我原本确实是按照《昆山剑法》一书上所教的一板一眼练,但是在这招上始终没能练出应有的浑然天成,于是便将它改了一改。”

    乔扶听打趣道:“没想到师兄还有改昆山剑法的气魄。”

    昆山剑法出自于开派老祖之手,他创立昆山之后,考虑到门中许多弟子地资质没办法直接学习过于高深的剑法,便写了一本适用于初级弟子的通用剑法。

    既然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一般人哪里敢去随便修改。

    就是历代刻苦钻研剑术的剑阁弟子,也没听说几个改了昆山剑法的。

    关琮固然求学上进,但是以他的性格,练不成的时候,八成是往自己身上找原因。

    果然,关琮挠着头,说:“不是我有气魄,是一位前辈指点我的。”

    “前辈?”乔扶听说:“我师尊吗?”

    “不是,”关琮摇摇头:“我要是能得到凭虚真人的指点,估计得高兴好几年。”

    他说:“是一位我不认识的前辈,他偶尔会去器阁找我师尊,有一次我在练这招时被他看到了,他和我说‘不适合自己的傻练没用,改改就行’,我这才想到改动这招的。”

    昆山之中还有这种人物?

    这乔扶听真是一点都不知道。

    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又发现了什么原作者隐藏起来的东西。

    ——

    山上乔扶听的日子过得清闲,山下的小镇倒热闹了起来。

    小镇坐落在昆山脚下,依傍昆山庇护,于是取名为昆山镇。

    观剑会还有不到一周就要开始了,参赛的队伍在这几天陆陆续续抵达昆山镇,平日安详的小镇,一时间聚集了数十个门派和无法计数的散修。

    毕竟观剑会十年一次,这次又轮到大名鼎鼎的昆山做东,整个修真界都为之侧目。

    大宗门想借此宣扬实力,小宗门想让年轻人涨涨见识。

    修士们呢,有实力的想借此机会大显身手、名扬天下,实力稍逊的散修则期冀某个宗门可以看上自己,好免得辛苦找寻资源。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冲突。

    在一家小酒铺前,两个人正在为最后一坛酒叫板。

    “这壶酒,是我的了。”

    “怎么是你的?明明我先来!”

    “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

    “你放屁!老板,你说!这酒应该卖给谁!”

    小酒铺老板脸上堆满了笑,看着面前这两个人。

    一个女子,穿着黑袍,袍角绣着白色的花纹,腰间挂着刀,神色傲慢冷漠。另一个是男子,穿着蓝底云纹的道袍,背上背着剑,此时脸色铁青。

    这两个人说话杀气腾腾,让人觉得他们下一刻就要打起来。

    看打扮和气势,明显就是修士,老板哪里敢说最后一壶酒是谁的。

    这两个人看起来都不太好惹,万一给了其中一个,另一个不高兴,闹起来,砸了他这小店怎么办。

    老板心中懊悔,今日就不该开店,他一个平民百姓,弱小可怜又无助,哪里斗得过修士。

    他唯唯诺诺,不敢吭声。

    黑袍女子的身后还跟了一个少年,愁眉苦脸地开口劝道:“师姐,要不算了吧,你确实比这位道友来得晚。”

    穿着道袍的男子立刻大声附和:“这位小友说得不错,这酒就该卖给我!”

    女子漠视了他,也不回头看那少年,只冷笑一声,说话一点都不客气:“你那只眼睛看到我比他晚来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不止少年这么想。

    连同围观的人也很是不齿,这种颠倒黑白的话也说得出口,实在是不要脸。

    少年苦口婆心:“你想喝酒,换家店不就好了,在这里死磕有什么意思啊。”

    “我不,”女子说:“我就要喝这壶。”

    周围一片哗然。

    有人看不下去了。

    “这位姑娘,镇上的酒铺多得是,你何必和这公子抢同一壶?”

    “明明就是你来得晚,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欺负人?”

    围观的人里有修士,认得她的衣着。

    “黑袍白边,九幽宗人,难怪这么嚣张。”

    “九幽?就温琼的那个九幽?”

    “还能是哪个九幽。”

    问话的人看了看黑袍女子的样貌。

    长眉凤目,薄唇寡淡,眼带讥屑。

    他声音低下来,问身边的人:“这看着怎么有点温琼的意思……”

    “嗨,”身边的人说:“整个九幽的女修都这个样子,没人不学温琼的。”

    问话的人回忆了一下这几天看到的九幽弟子,发现确实如此,放下心来,跟着旁人一同怒斥这女子。

    “九幽怎么养出你这样的人!你们温师姐打下的名声都得被你们这些败类散光了!”

    女子此前任由其他人怎么说,都一直固执地站在酒铺前面盯着酒,此时听到这句,突然转过头去,看着说话的人,半晌,嘴角扯出一个恶意的笑。

    “如果我说,我就是温琼呢?”

    那人一怔,很快反驳道:“你做什么春秋大梦,温琼除魔卫道,是正道年轻一辈的表率!怎么会做出你这样仗势欺人的事情!”

    女子身后的少年默默以袖遮面,伸手去拉女子的衣摆,小声哀求道:“师姐,走吧,我求求你了!”

    女子把衣袖一拽,没搭理他,反而把手按到了腰间的刀上。

    要完。

    少年眉心一跳。

    下一刻,女子将腰间长刀豁然抽出,长刀在烈日之下本该熠熠生辉,她的手中这柄却漆黑一片,看不到半点光芒。

    她笑得邪气:“这把‘吞日’,可以证明我的身份吗?”

    周围一片安静。

    吞日刀。

    真是温琼!

    出口讨伐她的修士觉得脸皮生疼。

    这脸打得,十里地之外都听得见动静。

    温琼环顾四周一圈,没有人再敢反驳她。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满意,只从鼻子里“嗤”了一声,收刀入鞘,返头对酒铺老板指着地上最后一坛酒,说:“我的。”

    老板觑了一眼先前和温琼抢酒的人,那人此时就像个鹌鹑,缩在旁边,半个不字都不敢说。

    他连忙将酒递给温琼,堆笑道:“客官,三钱银子。”

    温琼拿了酒就走,没听到老板的话。

    跟着温琼的少年忙从袖中掏出银子,递给老板。

    他一边掏钱,一边咬牙切齿。

    今天是来到昆山镇的第二天,这是温师姐因为喝酒丢人的第八次。

    丢人丢得太频繁,他都快懒得向大师兄告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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