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说了吗,好像九幽的温琼来了。”
“真的假的?她不是已经有那么大的名气了吗,来观剑会和我们争什么?”
“谁知道啊,你也不知道这次的观剑会奖品是什么啊,说不定是冲着奖品来的。”
“我觉得不太可信,前段时间不是还说温琼在西边杀魔族吗?”
“哎呀,我大哥的师父的三弟子的朋友前几天亲眼看到了温琼,你们猜她在干什么?”说话的人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抢人一修士的酒喝!”
围着他的几位修士哗然。
“开什么玩笑。”
“就是,怎么可能!”
“传言里温琼不是正义凛然吗,怎么会做这种掉价的事情!”
“肯定是假的!”
见他们不信,说话的人急了,一拍大腿:“这事情又不是只有一个人看到了,现在好多修士都在传!你们不信,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他说得很是激动,神情也真切,周围人顿时有些犹豫。
“……不会吧。”
“那可是温琼。”
——
“你可是温琼!”
白星看着抱着酒坛不撒手的温琼,痛心极了。
温琼看都没看大师兄一眼,只瞪着之前那个跟着她的少年。
“一天到晚就知道告状!”温琼威胁道:“下次再被我知道,非削你一层皮不可!”
少年委委屈屈地往白星身后钻。
白星见这糟心玩意儿还有心情恐吓小师弟,气急:“你看看你一路上都做了什么事情,本来外面都说你的好话,现在呢?”
“现在?”温琼满不在乎地说:“九幽温琼是个酒鬼?”
白星给她气笑了,别人再不济,对他的话都起码左耳进右耳出,好歹装个样子,换成温琼,得,样子都不装了,任他磨破嘴皮,也不会听半个字进去。
白星拿她没有办法,干脆不说了。
九幽此次来观剑会,是由白星带队的,他一个带队大师兄都没办法管住温琼,其他人就更不行了。
好在他们来的时间点好,明天观剑会就要开始了,接下来的一个月都会很忙,估计温琼没什么时间去折腾。
白星想到这里,心情稍微松快了一点,嫌弃地看了一眼温琼。
传说里骁勇善战,单枪匹马杀进魔城,生擒魔将的英雄温琼,已经拍开了那坛从别人手中抢过来的酒,拿着竹勺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开心得眯起眼睛。
这破出息,怎么就成他九幽之光了呢?
白星深觉,九幽无人。
——
翌日,观剑会开始。
昆山大开山门,迎接来自五湖四海的道友。
九幽一行人,随着大流,一同进入昆山。
昆山的接待工作分配得很细致,无论是大小宗门还是独行的散修,都有弟子为他们引路。
那先前跟在温琼身后的小少年四下张望,兴奋起来。
他跳到白星身边,指向一边:“大师兄!你看!那个带着散修的昆山弟子看起来好小啊!”
白星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正看到一个娃娃脸的小孩,捏着大人的架势,像模像样地对身前十几位快有两个他那么高的散修们行礼,奶声奶气道:“请诸位道友随我前来。”
散修之中有人看到接待他们是这么一个奶娃娃,心中有些不悦。
那人低声郁闷道:“让这么小的弟子接待散修,昆山这么不把我们散修放在眼里吗?”
那半大点儿的孩子耳朵很尖,听到了他的话,解释道:“道友莫要误会,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您请看周围,接待的弟子都不比我大多少的。”
众人四下观望,发现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负责接待的昆山弟子,看起来都很是年轻,最大的也顶多二十岁,只不过他们面前的这一个要特别小一点而已。
不过足以看出昆山并没有轻慢散修的意思。
说话的散修脸红了,倒是坦坦荡荡的,他上前鞠躬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请小友莫要计较。”
小弟子摇头晃脑道:“无妨,无妨。”
白星看得好笑,转头去看自家小师弟,教训道:“你看看别人家的师弟,多听话多懂事。”
小师弟撇撇嘴,没放在心上,又去拽温琼的袖子,期冀地问:“接待我们的也会是那么小的小道友吗?”
温琼若有所思:“要是昆山的弟子都这么小……”
九幽一行人看着她,想听听她要发表什么高论。
“那岂不是都不太能喝酒?”
“……”
白星警告道:“等会儿见了昆山的人,你给我一个字都不要说。”
九幽是大宗门,昆山自然不会怠慢了他们。
他们站在山门前的广场上不久,一道影子匆匆从门内走出,向他们走来。
来人是一位看着大概二十岁的青年,脸庞清秀好看,就是有些焦急。
他对白星等人自我介绍道:“九幽道友们见谅,我是器阁二弟子关琮,方才因为有些私事,耽误了点时辰。”
白星很好说话,他表示不介意,其他人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关琮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为他们引路。
他们一路走来,分别路过各个阁楼,关琮一一为众人介绍,只走到剑阁时,显然心不在焉,眼睛不停往北边瞟去。
白星贴心问道:“关师弟看的地方是哪里?”
关琮一怔,被客人发现了走神,有些羞窘,回答:“云起台,日常是我们昆山弟子练剑的地方。”
“可否带我们前去看看?”白星问。
按照流程,关琮这个时候应该先带他们去下榻的住处看,而不是云起台,但是他今天记挂着云起台上打架的人,怕去晚了什么都结束了。
所以关琮只是象征性地犹豫了一下,就点头答应。
——
今天是观剑会开始的第一天。
但是对乔扶听来说,重要的不是观剑会,而是另一件事情。
和裴冬的约战,就在今日。
中间一片空地上,站着两个执剑的少女。
云起台宽阔,可容纳近百人,但是现在,云起台上的人数显然不止一百。
人挤人、人踩人、人推人,塞得像个沙丁鱼罐头。
乔扶听与裴冬的这一战整个昆山都知道,今天没有事情的弟子都来观战了,有些来晚了的,只能看着人群望洋兴叹。
他们的战役之所以这么万众瞩目,除了赌约是胜者获得山河剑之外,也有各自的人气在内。
按理来说裴冬入门才不过半年,应该怎么也比不上入门十四年的乔扶听。
奈何从前乔扶听凶名在外,昆山弟子对她畏惧抵触的心理大过于敬重,裴冬不同,她很是温和,与凶神恶煞的乔扶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裴冬入门晚,大家口头喊她师姐,其实心里都把她当师妹看。
试问,谁能拒绝一位温柔好看的师妹呢?
暴力师姐和温柔师妹的对战,当然引人注目。
暴力师姐乔扶听此时的神情很符合这个角色。
她眼睛亮晶晶,脸上带着对这场即将开始的战斗不可遏制的期待。
“你说,”观战的剑阁外门弟子问身边的同窗:“谁会赢?”
被问的人一脸痛心:“肯定是大师姐啊,二师姐才炼气!”
有学艺不精的弟子疑问:“炼气连结丹的一招都接不住吗?”
“废话,”那人说:“韩烨师兄筑基巅峰呢,就接了大师姐三招!你说二师姐接得住大师姐一招吗!”
“啊?”问话的弟子脸露绝望:“可是昨天我下注赌裴师姐赢。”
旁边一圈人顿时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九幽一行人和关琮已经到了人群之中,周围弟子看他们衣着不同,猜到是来参加观剑会的其他宗门,尽地主之谊,给他们空了个好位置,方便他们观战。
此时,这几位外门弟子的对话传到了温琼耳朵里,她看着场上的两人,嗤笑一声:“炼气和结丹?”
关琮听她这么笑,以为她在嘲笑乔扶听恃强凌弱,有些着急地解释:“道友,是这样的……”
温琼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扬下巴指向空地中央:“开始了。”
空地之上,乔扶听举起了剑:“师妹,请赐教。”
裴冬此前的注意力都在一旁高台上的山河剑身上,听到这句话,将心神收回来,握紧手中剑,点了点头。
只要接下一招,山河剑就要回到她手里了。
只一招。
乔扶听手中的剑尖缓缓聚起一点光芒。
她将剑尖指向地面,周围的空气因为灵气被急剧吸收,卷起了小小的风旋,地面的灰尘在剑尖之下聚拢,连成一条细细的黑线,没入剑尖之中。
蓄势。
剑尖的一点灵力已经变成极其白炽的光芒,乔扶听身上白色的衣袍被充盈的气息吹得鼓胀起来,在风中猎猎飘舞。
乔扶听动了。
她的身形化作一道虚影,几步踏下,空地之上留下数道淡淡的残影,剑尖的光芒在空中拉出一道炫目的闪电,自下而上——
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她已经在裴冬面前。
剑高举过头顶,对着裴冬狠狠劈下!
“啊!”观战的人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
有人即将扑上前去救人!
只见裴冬不疾不徐地举起手中剑,向上一挡。
“叮——”
悠长的金器交击声传开。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
剑尖的白点随着这声,激荡绵延,乍然铺开。
一道微弱的金光,在白光之下悄悄绽开。
仿佛打开了一道风谷的门,飓风夹杂着剑气,以二人为圆心,狂涌而出,转瞬之间席卷上整个云起台。
飓风拂面,竟然不觉刺痛,连带着剑气,也是柔的。
像水。
裴冬单膝跪在乔扶听的剑下。
金光散去,她的那柄剑寸寸断裂。
但她接住了这一招,毫发无损。
——
裴冬在接招之前,想过很多种乔扶听可能用的招数。
可能是起手招“山水一间”,也可能是中间式“问道青天”。
想的最多的,还是被称作人间剑法中最强的杀招,“雾里看花”。
如果乔扶听用的是雾里看花,她即使已经晋入筑基,也很难毫发无损地接下。
对,她筑基了。
观剑会对她来说很重要,她绝不能受内伤。
所以她要激发血液中的神力,灌注在剑中,凭借神力,她能发挥出远超当前的力量。
乔扶听蓄势时她已经解开了经脉中的一道禁制,就等乔扶听出手。
可她没想到乔扶听居然用的是第十一式。
金樽清酒。
活人之剑。
剑可杀人,当然也可以活人。
这一剑如果由柳慎言亲自使出来,可令天地之间充斥他的无双剑意,数年不散。
天地为樽,剑意是酒。
乔扶听只学了个皮毛,徒有其形,不得其意,别说这不是杀招,就算是杀招,柳慎言可以用剑意杀人,她却还差得远。
所以,裴冬实在不懂,乔扶听为什么要用这一招。
总不会是为了放水?
想到这里的裴冬暗自冷笑一声,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可惜了这把剑。
裴冬站起来,看着已经断成一堆废铁的剑。
剑不是被乔扶听击断的,是承受不住神力,自内而外崩坏的。
但是没关系,她马上就要有山河剑了。
只要乔扶听不反悔。
裴冬这个时候完全不想去思考乔扶听到底哪根筋搭错了,她只想尽快把山河剑一事确定下来。
她抛去手中短短的剑柄,看着乔扶听。
“乔扶听,我赢了。”
为了这一刻,她造足了势。
观战的人越多,乔扶听就越难反悔。
——
温琼不清楚二人之间的恩怨,她只知道那个主攻的人输了。
她看着裴冬,嗤笑。
“炼气?”她凉凉地说:“我都不知道炼气能凝气于兵了。”
凝气于兵是筑基才能用的手段,可将原本的剑势发挥出炼气期两倍以上的威力。
“哪有?”周围的人没有看到,听她此话,茫然道。
“你们瞎……”估计是意识到这不是九幽宗,还是要给东家一些面子的,温琼话生生绕了个弯:“……吓到了吧,金光就是。”
其他人可能看不清,但是她全程几乎一瞬不瞬,把战斗的全程看得很清楚。
那道掩盖在白光之下的金色当然也没逃过她的眼睛。
有人使劲回忆,犹犹豫豫说:“好像确实……?”
稀稀落落的声音响起,越来越多的人说自己看到了金光。
“这不就是说……裴师姐已经筑基了?”
温琼又说:“我猜你们说的大师姐,可能就是看这位裴师姐在炼气,为了公平,才说只要她接一招吧。”
围观的人群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但是她怎么就,”温琼笑嘻嘻道:“突然筑基了呢?”
有人不服气她一个外人置喙昆山弟子,反驳:“裴师姐半年筑基,是她的本事,关你什么事?”
你永远都叫不醒装睡的人,温琼一扯唇角,不说话了。
但是她说的话却仿佛一块巨石,扔进了围观弟子的心湖中,激起层层涟漪。
无数个疑问涌上心头。
为什么乔扶听用的是金樽清酒?
为什么裴冬的剑碎了,她却没事?
……
为什么乔扶听在笑?
台中,那输了山河剑的少女,平日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竟然自眼中缓缓漾开一抹笑。
笑自眼底起,染上晨间破云而出的橙红日光,犹如春风拂垂柳,封冻的溪水破冰流淌。
她对裴冬说:“对,你赢了。”
裴冬一愣。
乔扶听走到山河剑面前,拿起了它。
裴冬神色一紧,防备地看着乔扶听。
只见乔扶听伸出手指,自剑身抹过,一滴红色的珠子自剑尖逼出来,砸在地面上,溅开一朵血花。
山河剑闪过一道亮光,乔扶听把它递到裴冬面前。
“我已经解除我与山河剑的契约,现在,按照赌约,它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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