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十月金秋。

    边境消息传来:北齐平后苕华公主在返回北齐时失踪, 经查实, 被南齐骁王所囚。北齐帝向南齐要人无果,陈兵边境。奈何南齐无心应战,闭城不出, 任北齐如何城下谩骂也不应声, 仿佛一张大龟壳盖住了南齐的土地……

    李凉茉为此刻意去公主府看了一趟李凌霄,见她已经平静了下来。

    她脸上的伤本不大, 却被她重新撕开后再治, 虽结痂脱落,却留下一道明显的疤痕。

    李凉茉进去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一眼, 见不是送食的人,有些失望, 便垂下头继续看手里的话本子。

    听看守的人说,这一个月,她已经看完尽百本了……

    李凉茉停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便又走了出去,不禁怀疑起上辈子说她被南宫末白拐到南齐去的消息了。

    她记得,上辈子, 两年后,她还在福泽岛,听到南宫末白把李凌霄拐去南齐的消息吃了一惊,随后便听到北齐帝怒发冲冠为红颜,兴兵南伐。

    她那时看到劭云太子与她说这个消息时眼里的期待, 可是那个时候的她虽然已经放下了对宇文治的感情,心里还是一痛。

    痛惜自己曾经的单纯无知,痛惜自己所遇非人,痛惜自己醒悟太晚。

    也是在那次之后,她彻底认清了:当一个男人不爱你的时候,什么都要你妥协迁就,当他爱你的时候,江山都得靠后。

    而后,她想明白了自己要什么。

    她在劭云太子期待的目光下,仰头微笑,“有人爱美人更甚江山,有人爱江山更甚美人。劭云殿下,你呢?爱美人还是江山?”

    不待劭云太子接话,她又道:“我把西凉送给你,可好?我只要西凉帝与楚虞兰的性命。”

    劭云太子眼里的期待淡了下去,暗红的唇微微一抿,“把‘殿下’两个字去掉。”

    前世种种,今生来忆,品出了不同的味道。

    她总觉得他事事运筹帷幄,胸有成竹,不过是他不曾将脆弱一面展露出来。

    她以为他事事不在意,其实他处处留心,便是一个称呼也不会放过。

    她以为他不拘小节,不过是为了维护脆弱又卑微的她,在故作大方,藏着他心底的小心翼翼……

    ……*……

    劭云太子又在玉泉宫里品着凤凰单丛训练着铁头等她,仿佛把玉泉宫当成了他的家一般。见得李凉茉回来,便把铁头赶了出去,与她说起眼下的局势,“南北二齐要打,东周观望,僵住了。”

    李凉茉颔首,摘下他的面具,喜滋滋地瞅了瞅,百看不厌。又觉得若不是他身上的毒未解,面对如此颜色,实难自持。难怪他上辈子要一直在她面前戴着面具了。可惜啊可惜……

    不知不觉,她竟把叹息声发了出来,劭云太子狐疑,“可惜什么?”

    李凉茉嘴角一僵,见他在棋桌上摆了一局棋,拿起白子落子,“可惜还未开战。我瞧这模样,宇文治似乎也不是很想打。以他的性子,真要打,便是遇着了龟壳,也得先拿个铁锤狠敲几下再说,不至于无声无响。而且,只要南宫末白能向他证明李凌霄不在南齐地界,这仗便打不起来。”

    她心中迷惑,看着棋局,却在想眼下的战局,不似宇文治的作风。不曾注意到他的神色越来越不对。

    “我总觉得宇文治在做什么暗度陈仓之事,而东周狡诈,若北齐不受重创,便不会出兵。不行,我们不能等下去,你可有法子,让东周与北齐开战?只有北齐先全力与东周开战了,南齐出兵才会对北齐有致命的打击……”

    她抬眼,见到劭云太子的神色,顿觉不好,“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不高兴?”

    劭云太子瞅着她,暗道这个黑心肝的能看出他不高兴也算是有些良心了,“孤观你对北齐帝甚是了解。连他的性子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都分析得条条是道。韶华,你为何要灭北齐?既是与我有过生死经历,为何会轻易决定要去和亲?你……对……”

    说到这里,他顿了音,突然不想再问下去了。

    也不知为何,在与她提及陈修时提及他的另一个身份时,甚至是在见到她与南宫末羽相谈甚欢时,他心里会觉得酸酸的,提到宇文治时,却是苦涩难言。似是吃醋,却又明显不同。

    李凉茉“啊”了一声,音调上扬,颇为无辜。

    瞧着他委屈的模样,又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把他欺负狠了一般,怪心疼的,“兵书里不是说过,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吗?宇文治若是不惹事的,我自不理他,可他几番羞辱,视本宫与西凉为他的所有物一般呼来呵去。他想让我去北齐,纵是我能忍,你会忍?”

    自然不会。

    劭云太子心下略宽,却还是觉得怪怪的不是滋味,“当真只是如此?”

    他记得,当初她为了要去和亲,撞了盘龙柱。

    纵是后来说给宇文治听时是为了不愿意和亲,可他知道真相如何。

    李凉茉暗叹劭云太子的敏锐度非常人可比,又心疼起他上辈子的小心翼翼,决定这辈子与他好好解释,不打哑谜,免得猜来猜去,错了谜底误了终身。

    “我当时是想过要和亲,因为他向父皇母后点名要我。作为西凉的公主,义不容辞。况且,那个时候,我也没了记忆。直到撞上了盘龙柱,恢复了记忆,便马上改了主意,后来,我便想法子让他把李凌霄带走了。”

    劭云太子听她的解释,已经了然。难怪当初他听说的她与自己见到的有些出入,她会去寻他,也是在撞了盘龙柱之后才开始的。

    不过,他鲜少见她这么小心翼翼地解释的模样,生了兴致,故意绷着脸,作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宇文治已经是北齐帝,而我,不过是一个在别人眼里已经失踪了十余年的死人。为何你不选他?”

    李凉茉头一次听他说出故意菲薄自己的话来,愣了好一会儿,转着眼笑出声来。

    “我这里小得很。”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住了一人,便再也住不下旁人。”

    “天下可以有无数个北齐帝,从古至今,却只有一个劭云。你是不是东周太子,我并不在意,就算你不是东周太子,想要东周,我也会帮你。只是西凉尚弱,你我需徐徐图之。”

    劭云太子愕然,觉得眼前两人的相处变了味儿,仿佛他是需要人来呵护的小娘子,而李凉茉是手握重权的沉稳将军,而他在无理取闹……

    他的脸色变得古怪到难看。

    李凉茉瞧着顿了音,不解自己哪里说错了竟惹得他更生气了。

    思来想去也没个答案,愁得想挠头,索性一巴掌把手里的棋子拍到棋盘上,倾着上身拉住他的衣襟,“我说得够清楚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劭云,有什么都说出来,别和我生闷气。我从来都猜不中你在想些什么,从来都猜不中!”

    她气势汹汹,让劭云太子方才的怪异感觉更强烈了。

    他瞅了一眼棋盘,“乱了。”

    李凉茉也跟着了瞅了一眼,气道:“乱了就乱了。今日不把你脑子里的百年陈醋倒干净,这日子没法子过了。”

    劭云太子一噎,笑出声来。

    李凉茉:“???”

    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劭云太子就着她的手,把她从棋盘的对面带入自己怀里,无视变得更乱的棋盘,“寻常人家,多是男子风~流,爱繁花盛开,女子将醋酿了一年又一年。你我之间,倒是乱了。”

    他吸着她颈间的香,喟叹一声,“世间茉莉寻常见,黑心的,却只此一朵。惜之护之,怕一个不留神,风吹雨打坏了娇颜,亦惧片刻不留意,被旁人惦记采了去。你说,你可是茉莉成精化成了西凉的公主?还是专门来磨我的。”

    李凉茉原本还气着,听到一半,是半点气也生不起来了,撒娇细语,“那你……可要护好了。若是你被繁花迷了眼,可就护不住成精的茉莉了。”

    “凡花岂能入我眼?世间妖花独一枝。”劭云太子笑着吻住她,轻声道:“前路未知,只,一分傲骨,两分心血,三分肉身,四分霸道。皆用来护你,可好?”

    喉头微滚,发出满足的轻叹。

    果然,有她在怀,所有的苦涩都能酿成香甜,纵是带毒带刺,他也甘之如饴。

    李凉茉迷瞪瞪的,头一次知道无需谨小慎微地顾及着她的情绪的劭云太子说起话来能这般要人甘愿送命……

    她本觉得,上辈子他护了她半生,这辈子该由她来护他,却忘了他骨子的骄傲。

    不过……她似乎展示得太过强势了些,伤了他的自尊,难怪他的脸色会那般难看。

    她想要应下。然而,劭云太子为了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连应下的机会也不会给她了。

    她突然觉得:“……幸好他体内余毒未清……”

    两人的闲适不过短短几日。

    州府的文考成绩送上来之后,李凉茉与劭云太子都忙了起来,私下见面的时间少了,西凉帝的病情却好转了不少。

    西凉帝依旧不能理政,却不满他人眼中尽装着韶华公主而没有他。

    与福海埋汰半日之后,直接下了圣旨,十月秋猎照常,女子可与男子同猎,共争头筹。

    旨意一下,众人顿时敏锐地嗅出了西凉帝又要为韶华公主立威的信息,觉得,若是无人阻挠一二,摄政公主被立为皇太女的日子,就不远了!

    倒是韶华公主嗅出了不同的味道。

    西凉帝越过她直接下旨,这是对她,不满了。

    她转着眼数着皇后肚子的月份,还有三个月,那孩子便该出生,这天下,也就要乱了。

    让南宫末羽在立春时出兵北齐的真正原因,是……如果皇后生下的是皇子,西凉帝必容不得,北齐乱了,西凉帝失了北齐帝的倚仗,便需要韩家再护,一时间,不敢再动拔了韩家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啊呀,又是裹了蜜糖的一章呀,问问你们觉得甜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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