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 99 章

    豫王被召进宫, 发现李凉茉是独自见他, 有些疑惑,“不知摄国公主召臣所为何事?”

    不待李凉茉开口,他又道:“可是东周不善, 需要臣出征?”

    东周来信诘问之事, 朝中重臣都知晓,豫王初知时便提议要兴兵给东周一个教训, 叫他们知道西凉已非昔日孱弱之邦。

    “如今有巫族相助, 于各地兴修水车,助农耕,炼兵器……将士日日操练, 只等公主一声令下。”

    李凉茉哑然失笑,“皇叔, 本宫今日唤你过来,是为了北齐之事。”

    “北齐?”豫王拧紧了英朗的眉,“他们还不安分?宇文治已死,皇子年幼,幼帝登基,太后及大臣辅政, 纵是有野心,也不当不敢乱来才是。他们如今可选出了北齐公子?”

    思绪飞转,他琢磨着除非北齐有了非常了不得的北齐公子,才有可能再出来作妖。

    他一心为国,李凉茉倒是不好打断他, “尚不知北齐公子是谁。不过,本宫以为青阳王的可能性较大。”

    豫王困惑抬眼,“青阳王?”

    他从不知北齐有个青阳王。

    “青宸原是青阳侯,因扶新帝登基,有从龙之功,被封为青阳王。青阳王的妹妹清河郡主久在西凉不思归,北齐这才来信,让我们将清河郡主送回去。”李凉茉一口气说完,看着豫王,“不过,清河郡主并不想回北齐。”

    “为何?”原来不是要出兵,豫王眉头松开,兴致明显低了下来,“既是青阳王的妹妹,便该知晓国家大义,怎么能由着性子胡闹?”

    李凉茉笑了,“说来,倒也是一桩风~流趣事。清河郡主看上了西凉的儿郎,北齐萧太后与青阳王也有意成全。只是她跟来大半年了,那西凉的儿郎从不与她说喜欢,她日日纠缠也掉了颜面,萧太后与青阳王瞧不过眼,才召她回去。”

    豫王越听越糊涂,“这与臣有何干系?臣在这样的事情上,一直都是傻呼呼的。”

    他思及自己曾遭受的蒙骗,眉目间多了几分阴郁。

    李凉茉瞧着他身上散发的独有气质,暗叹他生就一副好皮囊。见他还完全没有往自己身上想,索性说得更明白些,“清河公主看上了儿郎,比她大了二十岁。本宫不知,那儿郎对清河郡主是何种态度。若是心悦郡主,本宫也愿意结下两国姻亲;若是无意,也当与郡主说个清楚明白,不必累得姑娘家苦等。皇叔觉得,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自然是这般。只是那清河郡主莫不是丑得不能见人,又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豫王心里生烦,不过想到是国事,还是耐着性子分析,“不然,她为何会瞧上一个年长她二十岁的男人?都和她爹一般大的年纪了。”

    “因为在她眼里,那男子成熟伟岸,心有家国山河,是西凉的英雄。”李凉茉瞧着年近四十却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的豫王,“清河郡主冰肌玉骨,是难得的美人。美人爱英雄,自古便是如此。”

    豫王默了默,面色认真起来,“若真是这样的美人,便更该回北齐了。别耗在一个对她无意的人身上。”

    “为何?”李凉茉眼风扫过屏风,“皇叔缘何能确定那儿郎对清河郡主无意?”

    豫王道:“郡主芳华貌美,若是有意,岂会有人忍心让她白付痴心?必然早就应了。更何况,那人长她二十岁,但凡有一点感动,都早该成了这桩美事。”

    李凉茉继续问,“若那儿郎不知她是北齐郡主呢?”

    “不知尚且无意,知了更不会有结果了。”豫王微微提了提音,不等李凉茉音落便把话接了过去,“他是西凉的英雄,守护的是西凉的国土和子民,与她一个敌国郡主何干?”

    李凉茉心里一惊,没想到豫王会将话说得这么重,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

    青玉从屏风后转出,泪眼婆娑地盯着豫王,似乎要说什么。

    一音未出,泪已先流。

    豫王恰在她出来的时候转了身,背对着她的方向,垂着眸,继续道:“她为何要这般不知羞耻纠缠不休?她一国郡主,置她国与民于何处?!”

    “皇叔!”李凉茉呵止他。

    豫王回转身朝她躬身,“臣所言,句句肺腑,若有冒犯,请公主降罪。”

    从头到尾,他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立在一旁等他一句软话的青玉。

    李凉茉看着青玉哭着跑出去,叹了一声,“皇叔,本宫都差点被你骗了,差点要相信你对青玉当真无意。”

    豫王神色严肃,“公主,臣,对青玉姑娘绝无非分之想。”

    御书房门外一阵闷响,而后传来愈行愈远的脚步声。

    殿里安静了片刻,芸竹在殿门处朝殿里道:“公主,青玉姑娘走了。”

    李凉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皇叔,你这是何苦?”如果不是她看到了豫王片刻的失神,她也要相信豫王当真铁石心肠了。

    “臣当真无意。她既是北齐郡主,自该尽快归国。”他抬眼瞧向李凉茉,“先北齐帝便想用和亲之名夺走西凉最优秀的公主,如今焉知他们不是故计重施?”

    李凉茉觉得他真是想多了。可旁人的感情,轮不到她来左右,“清河郡主既是因皇叔而来,便由皇叔亲自护送她回北齐吧。”

    她这不是征求意见,而是下旨了。

    豫王没有反对的理由。

    他行到门口,忽而转身,对李凉茉郑重地道:“臣,早就是行将就木之人。如今所求,不过西凉安稳,百姓安居。何苦拖累无辜之人?臣视西凉为妻,百姓为子,足矣。请公主日后莫再与臣议及娶妻之事。”

    他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李凉茉自不会再过问了。她也无暇再过问。

    因着接连的喜事,再加上施行新政令,今年的秋猎改成了冬猎。一行人在秋的尾巴上去了猎场。

    赵家馀孽联同不甘地位下落的世家们于猎场围袭李凉茉,捉了幼帝,设下连环计,计计直对李凉茉的性命。

    李凉茉发现及时,救回幼帝,但冷箭难防,驸马为了保护公主与幼帝,重伤身亡。

    韩子尧最不能接受邬云的死,每日将自己关在练功房里苦练。

    摄国公主为亡夫一怒,举国动荡,整个西凉掘地三尺,将与赵家有关的人捉拿入狱,世家被血洗一番,短时间内,再无力与皇家抗衡。

    倒是赵家唯一获免的赵希言,挽郎入仕,文考头筹,在此事中立下大功,一路青云直上,成为西凉新的丞相。

    清斩逆臣之日,李凉茉踏入清隐殿。

    太上皇呆坐在殿中,任福海怎么劝也不愿进食。听到李凉茉进屋的声音,他抬了抬眼,神色灰败。

    “逆女!”他错牙咬音,却藏不住里面的颤音。

    李凉茉坐到他面前,温柔地笑着,“谁扰了父皇的清静,叫父皇吃个饭都没心情?”

    她的目光扫向福海,后者连忙跪倒在地,“太上皇,您呐,就歇了那些心思吧。您不论做什么,公主都是知道的。只是公主从来不说,也不与您计较,让老奴都顺着您,只要不太过分,她都由着您。可您这一次,真的伤透了公主的心了。”

    福海真心觉得李凉茉对太上皇真是已经很好了,太上皇处理朝政不如摄国公主,太上皇畏惧的北齐都被摄国公主打得告饶,太上皇实在该有自知之明,颐养天年了。

    太上皇缓缓转动着脖子,看向福海,“是你,背叛了孤!”

    福海大喊冤枉。

    太上皇却是半句也听不进去。

    李凉茉一哂,“这世上,还有你能信,你敢信之人吗?”

    她转眼看向太上皇,“父皇,本宫曾经信极了你。以为你为本宫挑选的,必是好的。以为你让本宫去和亲,必是对的。母后曾经也信极了你,以为你是真的爱她。却没想到,你只是拿她当登龙梯,拿本宫当成可以随意送人玩乐的货物。”

    “本宫曾以为,因为你心里真正喜爱的女儿是李凌霄。于是,本宫便将计就计,让你们以为本宫就是李凌霄。到如今,本宫明白了。你从来就没有真正爱过任何一个人。你说爱楚夫人,不过是因为不得。你说爱李凌霄,不过是因为你觉得她是你众多子女中对你的帝位最没有威胁的一个。”

    “你喜欢玩弄别人的人生,你兄弟的,妻子的,儿女的。你喜欢的,不过是那种能被你操控的感觉。你爱你拥有的权力。可惜……”

    “你,德不配位。”

    “不配做一个兄长,不配做一个丈夫,一个父亲,更不配做一国之君。”

    她每说一句话,太上皇脸上的血色便褪~去一分。

    那一个个字,似是带刺藤鞭抽在他血肉之上,他忍不住了,“闭嘴!逆女!不论孤对你做了什么,孤都是你的父皇,是你母后的丈夫,女以父为天,妻以夫为天!你们只能承受。你如今这么对你的父皇,就不怕被言官弹劾,受天下人唾骂吗?”

    李凉茉下巴微扬,发间摇曳着的流苏都洋溢着自信,“他们,敢吗?”

    太上皇心里一颤,又听得她道:“如今,敢的,都死了。”

    她温柔的笑里透着几分狠辣,“如今,本宫的驸马被你害死了,所以,到你了。”

    “不!”太上皇色厉内荏,“你不敢杀孤,不能杀孤。孤是你的亲生父亲,不论孤做了什么,你都不能动孤!”

    “嗤……父亲的身份,就是你最后的保障了。”李凉茉哂笑着,“本宫当然不能杀你。”

    太上皇刚放松下来,却听到她话音一转,“倒是能叫你,生不如死。”

    他看到被端到自己面前的黑漆漆的汤药,惊恐地睁大眼,似乎自己的魂儿都在颤栗。

    李凉茉起身缓缓抬了抬发髻,转身朝外走去。

    屋外,秋日的光照在太上皇最爱钓鱼的大缸上,缸里的鱼儿尚不知屋里的一切,见从天而降的鱼食,乐呵呵地聚在一起争夺。

    李凉茉瞧着这鱼,对紧跟着出来的福海道:“你看这鱼,你喂它多少,它便能吃下多少,不知饱,其实,是太贪的缘故,明明肚子装不下,非得死命地撑,直到死。你说是也不是?”

    福海听出这话里的味儿来了,连忙表态,“老奴不贪心,老奴只求能得一席之地安享晚年。”

    李凉茉笑了笑,“好好伺候太上皇,不能让他自己想不开。他活着,安分不惹事,你就安生。”

    她缓缓步出,清隐殿的大门在她身后缓缓阖上。

    不多时,从清隐殿传出消息,太上皇接因丞相之死,悲伤难以自抑,突发急症,嘴角歪斜,流涎不止,诸事皆靠旁人料理。

    传闻,韶华摄政长公主不愿触景生情,由丞相府搬至公主府。从此除了处理国事外,深居简出。

    世人惋惜公主芳华成寡,却不知公主府里夜夜烙饼。

    李凉茉点着劭云太子的胸口,心中不舍,“世间再无西凉丞相邬云了,此去巫城,需要多久?”

    劭云太子有信心,但不会托大平白给她不可及的希望,“少则半年,多则三年五载。在我派人来迎你前,你只消做一件事。等。”

    门外传来疾风催他启程的声音,他不舍地吻了吻妻子,起身穿衣。

    李凉茉拢了衣裳起身,接过他手中系带,“我来。”

    劭云太子见她环住自己腰身为自己裹上腰带,发间软香传入鼻间,曲臂圈住她,“我会尽快。”

    李凉茉抿抿唇,“半年。”

    她推开他,“半年不见你,我便带着你的孩子嫁给别人。”

    “孩子?!”劭云太子的注意力全在这两个字身上,“韶华,有孩子了?”

    闻言,他心里一慌,“什么时候的事?我们……可有伤到孩子?”

    他最近可是格外卖力,希望能在他离开前有个孩子陪她,免得她有了时间担忧,不过一直没有得到消息。

    李凉茉一窘,“之前没有不带表就一定没有。”

    又觉得气闷,“你走吧。”

    劭云太子听着她语气不对,抬着她的下巴,“不管有没有孩子,你都不许嫁给别人。真要有了孩子,你不高兴了,拿他送人也无妨。可你若敢嫁给别人,我进了地狱也要爬出来拆了你们。”

    李凉茉呼吸一窒,忍不住笑了出来,斜眼睨他,“有你这样的爹,孩子也能不要,就不怕他给了别人,长歪了?”

    “我从四岁起,就没见过爹娘的模样,没了,他们照样活,我照样活。你不一样。”劭云太子修长的手指在她颊上划过,狐狸眼中倒映着她的猫瞳,似有千言万语。

    李凉茉给他理好衣襟,“我懂得。所以,你若半年无影,我必不会干等。”

    她知道他的能耐,也知上辈子的这一仗是他的成名仗,可是这辈子因为她的重生,有了许多的不同,她怕出现万中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千万别被标题吓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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