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外界如何议论纷纷,格鲁夫庄园内,勋爵夫人为了尽快压下丑闻带来的负·面影响,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埃塞克斯勋爵的葬礼事宜。
事发第二日,讣告发出,之后她亲自坐镇,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还趁机解雇了丈夫生前的心腹仆人,让庄园内外成为她的一言堂。
这日,约翰管家拿着一串钥匙找到勋爵夫人。
“夫人,詹姆斯·伯莱被押走前,我们从他身上搜到了这串钥匙,应该是和勋爵大人有关的。”
勋爵夫人扫了一眼,眉梢轻挑:“这是勋爵阁下私人物品收藏室的钥匙吧?你去试一试,若是能够打开那个房间和里面上锁的箱子,再来向我汇报。”
约翰管家连忙点头,紧接着询问道:
“夫人,勋爵阁下出事的那天早上,多莉丝·格雷为了支开詹姆斯·伯莱,曾经假传命令说,勋爵阁下要带她去巴斯度假。
伯莱相信了她的谎言,带着两名男仆打包好了远行的行礼,现在,勋爵阁下的一些私人物品还在马车上放着,我们该怎么处理?”
“让男仆把行礼箱再搬回勋爵的收藏室吧,先不用打开归置,等忙完这一阵子,我亲自去整理勋爵的生前用品。”
约翰管家点头应是,转身离开去执行勋爵夫人的吩咐。
埃塞克斯勋爵的私人物品收藏室内,躲在大衣柜中的裴湘喝掉最后一滴牛奶,她舔了舔嘴唇,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估计该有人过来打开这个房间的房门了。
果然,十几分钟后,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低声说着什么,而后是一阵金属摩擦卡滞的响动,终于,清脆的“咔哒”声传来,房间的大门顺势而开。
有人走进来,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周。
“你们两个,去下面把那些行李箱抬上来,放在这个架子下面。”
“咦,是约翰管家的声音。”衣柜中小心蜷缩着的裴湘暗自想着:“看来,詹姆斯·伯莱果然失势了,就是不知道他的下场如何?”
有人靠近裴湘藏身的衣柜,裴湘屏住了呼吸。
这人没有停留,显然对随手可以打开的陈旧大衣柜不感兴趣,他的脚步声渐远,又慢慢停住。
裴湘轻轻放下手中的匕首,在心里默默计数,估计了一下对方停下的位置,猜测应该是那几个上锁的大箱子附近。
果然,她又听到了试用钥匙的声音,哗啦啦几声后,箱盖开始开开合合。
裴湘暗自皱眉,知道若是再耽搁下去,她今天就没有机会悄悄离开这个房间了,若是那样的话,等这个房间再次被开启的时候,她即便没有被抓个正着,估计也会饿得奄奄一息了。
趁着对方核对钥匙、检查箱子的时候,裴湘无声推开大衣柜的半扇门,露出一条窄窄的缝隙。
房间的另一端,大管家正弯腰检查哪些被锁上的箱子,背对着裴湘藏身的方位。
但是,他的余光却能扫到门口出入的区域,若是裴湘此时偷偷溜出门去,肯定会被他注意到。
“多亏我做了第二手准备。”裴湘心里嘀咕了一句。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透明纤细的鱼线,这是埃塞克斯勋爵的心爱收藏,据说是他找专门的工场和匠人制作的,之前存放在这个收藏室的角落里,如今被裴湘翻了出来。
裴湘捏着鱼线的一端,鱼线的另一端则拴在不远处的窗户木框上,并系成一个稍稍使劲儿就会掉落的活扣。
她安静地等了等,之前出去的两名男仆返了回来。
两人各自抬着一个扁长的橡木镶铜盒子,小心地放在房间的空地上,然后又转身离开,继续去搬运剩下的行礼了。
裴湘默默计算着这两人来回一趟的时间,又沉下心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她估摸着男仆们已经走远了,听不到这个房间里的响动后,迅速拉动了手中的鱼线。
她用练习了很多次的力道和技巧,把拴在窗户上的透明鱼线飞快而隐蔽地拉拽回衣柜中。
随着她的这个动作,没有关严实的半扇菱格窗吱呀一声,如同被风无意吹开,忽地晃动了一下。
约翰管家蹭地抬头,正好看到被吹开的窗户撞翻了窗前七斗厨上的大肚长颈花瓶,花瓶瞬间歪倒,砸在了旁边的水晶盘子上,盘子被连带着掀翻。
水晶盘里面原本盛满了勋爵生前收集的漂亮石头,此时,这些漂亮的天然艺术品全部散落到地板上,发出叮叮咚咚的滚落声音。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让约翰管家猝不及防,他向着窗户的方向迈了两步,却来不及阻止这一连串的“意外事故”。
“上帝,伯莱那个做事毛躁的混账,怎么连收藏室的窗户都不关严实了,果然是个只会阿谀奉承的小人!”
约翰管家低声咒骂了一句,想喊人帮忙,却发现房间内只剩下他一个人,那两名男仆已经下楼搬东西去了。
他只好暂时停下手中的工作,走到窗户下的七斗厨前,弯腰拾捡滚落得到处都是的昂贵小石头。
就在约翰管家趴在地上,伸手往柜子底部摸索的时候,裴湘借着室内各种家具和装饰物品的遮掩,成功避开大管家的视线,偷偷离开了她藏身的房间。
走廊里,搬运行李箱的两名男仆出现在楼梯口,裴湘迅速闪身,避到了仆人们经常使用的角门通道里。
此时正是白天忙碌的时候,格鲁夫庄园将要招待一大波前来参加葬礼的客人。
女仆们大多都在打扫整理客房,男仆们则脚不沾地处理室外的各种琐碎事务,再加上勋爵夫人辞退了一批埃塞克斯勋爵的心腹,所以,裴湘的行动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她沿着逼仄昏暗的通道往前行走,在另一个出口处,重新进入格鲁夫庄园的东侧主宅走廊,也就是勋爵夫人主卧室的附近。
裴湘记得,勋爵夫人有三间经常使用的衣帽间,依次相连,和她的主卧室想通,占据了主宅东侧三楼的所有空间。
——接下来就是葬礼,勋爵夫人需要穿戴符合寡妇身份的朴素衣物,所以,她会暂时搁置一些鲜艳华丽的衣裙。
——今年的新裙子已经送来了,以勋爵夫人的性格,她不是那种把衣裙保存几年,而后再翻新一遍当做新衣服穿出去的人。那会让她觉得有失身份,沦落到穷乡绅家太太的那种可笑层次。
——因此,勋爵夫人会想着把新衣服打包送人。
——让我想想,按照女仆们的日常八卦内容来推断,她应该会把新衣服悄悄送给嫁人后经济状况不佳的姐姐,说不定,还会把埃塞克斯勋爵生前的一些收藏品一起送出去。
——也许,这会是我离开的机会,我应该想办法让他们把我当做货物运出去。
裴湘一边盘算着勋爵夫人的下一步行动,一边溜进了暂时无人看管的衣帽间,她在三间屋子里查看了一番,发现第二个屋子里的衣服明显是勋爵夫人暂时用不上的。
“看来,就是这里了。”
裴湘认真地打量着室内的一切,很快找到了装着今年新衣物的衣箱。
因为收藏着价格昂贵的华装丽服,所以这些装衣服的箱子都非常庞大,里面的娇贵布料上满是精美蕾丝和手工刺绣,甚至缀着珍珠和碎宝石。
为了完好保存衣物,装箱的时候都做到了尽量不折叠不挤压,再加上配套的帽子、手套、折扇、披巾等饰物,裴湘发现,这种大大的衣箱足够塞进一个人了。
——至于重量问题,抬东西的仆人可不会多嘴多舌地询问。
——谁知道勋爵夫人会不会借着赠送衣物的机会,暗中送出其它贵重东西给自己的亲姐姐呢?比如书籍、金属器皿、皮革猎具,甚至是食物……
——我也可以把所有的大箱子弄得异常沉重一些,这样一来,我混在其中就不显得突兀了。
她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之后计划,想着各种漏洞和意外的弥补办法,权衡再三后,眼中终于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
裴湘真心觉得自己的运气十分不错,虽然穿越开局就是艰难模式,可是之后的事情就很顺利了,以无心算有心,她应该能够顺利离开这里的。
——绞刑架离我的距离越来越遥远了……
想着想着,裴湘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她突然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
——这次选择藏身地点,不能再只关注吃饭喝水等生存问题了,其它的生理问题也是需要及时解决的……
——唔,怀念热水淋浴和智能马桶!
就在裴湘研究她的新藏身地点的时候,格鲁夫庄园开始有客人陆续拜访。
“罗姆尼爵士,罗姆尼爵士夫人,二位能够拨冗前来,我真是万分感激。”
“德布尔夫人,再次见到你真好,达西先生,你什么时候到达肯特郡的?
请一定要在我们格鲁夫庄园多逗留几日,埃塞克斯勋爵生前就说过,你是再好不过的年轻人了,怎么受器重都不为过。”
勋爵夫人起身同新到的客人寒暄,又把他们介绍给之前的访客。
一群人互相介绍后,话题又绕回到了格鲁夫庄园的丧事上,不管真情还是假意,都纷纷劝慰勋爵夫人节哀,顺便表达几句他们初闻噩耗时的震惊和愤怒。
一番缅怀和回忆后,话题渐渐不再沉重,勋爵夫人让女仆给大家重新上了茶和点心,轻声说起最近的种种安排。
“这么说,贵府上的巡逻队和莫里斯先生还是没有找到那位多莉丝·格雷小姐?这样的效率真是太慢了。”
凯瑟琳·德布尔同勋爵夫人交谈了几句后,表情变得非常严肃,她强势地建议道:
“要我说,就该挨家挨户地搜查,甭管是农户还是镇子上的居民,他们受了你们府上这么多年的恩惠和庇佑,这种时候就该配合你们尽早抓到凶手。
你也不该把外面的事情全部交给其他人,一定要亲自去巡查一趟。”
勋爵夫人用手帕擦了擦眼角,不太愿意接这个话茬,这位罗辛斯庄园的女主人一贯霸道多事,她对着自己的佃户指手画脚还不够,还喜欢跑到别人家来发表建议。
罗姆尼爵士夫人笑着打圆场:
“伊莉莎太伤心了,她要照顾孩子,还要操持勋爵阁下的葬礼,外面那些抓捕的事情都交给男人们管着呢,她暂时分不出多余的精力来处理这些。”
德布尔夫人皱着眉头喝了一口茶水,对勋爵夫人的态度不太满意。
她还想再多说些什么,但她的外甥达西先生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位夫人便咽下了接下来的劝告之词。
她心里冷哼一声,觉得勋爵夫人有些不知好歹,埃塞克斯勋爵夫妇之间情分早就没有多少了,大家对此心知肚明。
如今勋爵意外早逝,只留下还没有成年懂事的儿女,勋爵夫人作为母亲,就该全力守护好儿女的财产。
她刚刚建议对方搜查凶手,又不是真的让她费尽心机去给丈夫报仇,而是让勋爵夫人趁着抓捕逃犯的机会,在附近佃户和居民中留下管事掌权的印象。
不管名声是凶还是恶,最起码得让人知道,勋爵夫人不是好惹的。
这样一来,那些佃户们交租的时候就不会推三阻四,产业上的管事和代理们也不敢偷奸耍滑。
这可是她凯瑟琳·德布尔孀居多年的经验之谈!
客厅里的气氛微妙地沉默了一下,马上就有人提起另一个话题,就是关于多莉丝·格雷的出身。
有了新的谈资,宾主之间的气氛再次和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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