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并不知道, 赵轩之所以会急,并非觉得秦盈盈会做出见不得人的事,他只是在生自己的气。
他高估了太皇太后的底线, 没想到她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是他百密一疏, 让秦盈盈陷入这般肮脏的阴谋之中。
赵轩想第一个冲到秦盈盈身边, 让她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他都会护着她,不让任何人看轻她。
想到秦盈盈正在经历的事,赵轩暴躁得想杀人。
为了看热闹,太皇太后走得很快,赵轩前脚进门, 她后脚就带着人到了。
还没看清床上的人, 高嬷嬷就厉声呵斥:“好一个秦氏,枉费官家如此看中你,你竟然做出这等伤风败俗——”
说到一半,高嬷嬷突然顿住。
帷幔掀开, 众人看清了床上的情形。
一时间, 阁中鸦雀无声,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精彩。
哪里有什么野男人?
雕花大床上只有官家的两个妃子,头挨着头,睡得正香。
桌上摆着酒坛,散着淡淡的酒香,再看两位娘娘的脸,红扑扑, 娇艳艳,显然是醉了。
一瞬间,赵轩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所有的担心和焦虑都烟消云散。
他解下外衫,裹在秦盈盈身上,转头看向身后众人。
众人齐齐往后躲,这下好了,热闹没看成,保不齐官家还得来个秋后算账。
太皇太后张了张嘴:“这……”
“这可真是误会大了。”向太后长舒一口气,恨不得拉挂鞭炮,好好庆祝一番,“都怪那个不长眼的丫头,看都没看清就胡说八道,回头就扒了她的皮!”
贵眷们忙笑着应和。
报信的宫女跪在地上,求助般看向高嬷嬷。
高嬷嬷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只战战兢兢看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心头火起,恨不得撕了大昭仪。
一定是她!
这个扶不起的软蛋!
“来人,把这间屋子仔细翻找一遍,衣柜里,床底下,看看是不是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玩意儿!”她对自己的谋划十分自信,认定这么短的时间,崔辰不可能出这间屋子。
赵轩冷声道:“皇祖母这是何意?”
太皇太后道:“自然是为了以防万一。”
赵轩警告:“皇祖母,适可而止。”
太皇太后不肯认输,冲着身后的人道:“还愣着做什么?搜!”
一众宫人齐声称是,手脚利落地翻找起来。
赵轩并不阻止,只让许湖去请医官。
他坐在床边抱着秦盈盈,心内无比庆幸。
幸好,她没出事。
如果有个万一,他不知道要怎样原谅自己。这一切的阴谋和危险都是他带给她的,她本不该承受这些。
赵轩再三庆幸,她没事。
太皇太后让人把屋里翻了个底朝天,别说男人,一根男人毛都没找到。
她不甘心,指向后窗,“去哪里——”
“够了!”赵轩冷声呵斥,“皇祖母还觉得不够丢人吗?”
太皇太后铁青着脸,道理站不住脚,就开始拿身份压人,“这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赵轩不理她,只让高世则守住后窗。
他已经隐隐猜到了,如今能做的就是保住眼下的局面。
恰好,医官到了,为秦盈盈诊了脉,又尝了尝壶里的酒,躬身道:“禀陛下,娘娘中了蒙汗药,这才昏睡不醒。”
高嬷嬷失声道:“蒙汗药?怎么可能是蒙汗药?明明是——”
赵轩眸光一冷。
赵敏站出来,毫不客气地说:“怎么,瞧着高嬷嬷惊讶成这样,莫非两位娘娘不该中蒙汗药,而是别的什么?”
高嬷嬷豁出去了,就算没抓到现行也要把秦盈盈搞臭,“老奴只是觉得,两位娘娘衣衫半解,面色潮红,不像中了蒙汗药,倒像、倒像是承了云雨……”
“高嬷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向太后简直要疯了,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要把绿帽子往赵轩头上扣!
在场的官眷皆是大户出身,自小见惯了后宅里的阴私手段。见此情形,已然猜到了七七八八。
再看太皇太后和高嬷嬷的反应,呵呵,布局之人也有了。
众人不由咂舌,太皇太后真是体面都不顾了,为了一个皇后之位,竟然不惜在自己亲孙子头上扣绿帽子,还选了这样一个场合。
脑子坏掉了吗?
官家真可怜啊,这些年,被太皇太后压制着,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喜欢的小娘子,太皇太后这个做祖母的竟然脸都不要了,用这种下流手段害人,呵!
事到如今,已经没人看赵轩和秦盈盈的笑话了,都在心里编排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这个局原本是给赵轩和秦盈盈布下的,怎么都没想到丢人的会是自己。
赵轩冷着脸,沉声道:“皇祖母今日累了,劳烦母后送她回宫。”
“哦,是是,折腾了大半晌,确实乏了。母后,臣妾扶您回宫歇息吧!”向太后连忙上前,亲自扶住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不肯认命,向太后使了个眼色,赵敏和潘意双双上前,把她架住。
其余人也不敢再待,争先恐后地退下。
阁内只剩下自己人。
医官送上解药。
赵轩拔开瓶塞,在秦盈盈鼻子下晃了晃。
“臭……”秦盈盈在他怀里蹭了蹭,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
看到赵轩,她反应了片刻,一下子红了眼圈,“酒,那壶酒有问题,有人要害我!”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赵轩拍拍她的背,心疼不已。
秦盈盈突然想到大昭仪,急道:“贞荣也喝了,她怎么样了?”
赵轩抿着唇,没说话。
他的脸色不大好,刚才看到太皇太后的反应,他已经猜到了大昭仪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秦盈盈窝在他怀里,没看到床里侧的大昭仪。
看着赵轩的表情不对劲儿,她顿时急了,“贞荣是不是出事了?她人呢?”
其实大昭仪早就醒了,此时把一切都听进了耳朵里。
她撑起身跪到床下,看了秦盈盈一眼,低声说:“对不起……”
秦盈盈怔了怔,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有些慌,扯着赵轩的衣袖,不知所措。
似乎有许多话想问大昭仪,却又不知道从哪句说起。
问她为什么要设计自己?
还是问她,先前的一切亲近都是故意为之?
大昭仪垂着头,静静地等待命运的宣判。
就算赵轩要杀了她,她也认了。
赵轩问:“原本应该在这里的人,是谁?”
大昭仪如实道:“今日在廊中同盈盈说话的男人。”
“崔教习?”秦盈盈一怔,“跟他有什么关系……”不用赵轩回答,她已经猜到了,“太皇太后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害我!”
还要牵扯上无辜的人!
此时此刻,秦盈盈不知道该愤怒还是该悲哀。
一国之母,执掌江山十余年的人,居然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对付一个晚辈,这真是……
赵轩安慰般捏捏她的手,接着问:“皇祖母想让你下的不是蒙汗药吧?”
大昭仪如实道:“太皇太后给臣妾的是催.情药。”
秦盈盈又是一愣,气得发抖。
赵轩抱紧她,亲了亲额头,“别怕,已经过去了。”
“可是她差一点就成功了,如果、如果……”秦盈盈气哭了。
赵轩一下下亲着她,温声安慰。
大昭仪垂首听着,心内一片酸涩。
有人心疼,有人保护,真好啊!
秦盈盈泪眼朦胧,“是你破坏了太皇太后的计划吧?为什么要帮我?”
大昭仪苦笑着摇摇头,坦诚道:“我不是在帮你,只是为了自保。我为太皇太后做事是求自保,今日的选择也是。”
秦盈盈道:“可是你现在两头都讨不到好了不是吗?为什么改变主意?”
大昭仪顿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赵轩冷声道:“看在今日之事的份上,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宫里留不得你了。”
大昭仪惨然一笑,把她赶出宫和杀了她没什么区别,如果可以选的话,她宁可死。
她俯身,朝赵轩叩首——这是除了赵轩登基那天之外,她第一次向他行大礼,“若陛下念着今日之事,臣妾愿求一杯鸠酒。”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只要她不是自缢而死,那个人就不会发疯,或者说,没理由发疯。
秦盈盈皱眉,“你是在赌气吗?”
大昭仪摇摇头,“我只是不想出宫。”
一旦踏出宫门,失去大昭的庇护,迎接她的将是比死还难受的境遇。
秦盈盈想到什么,突然说:“我知道了,你原本没想给我下药,是因为今天下午我说了让你出宫的话,你改变主意了,对不对?”
大昭仪没反驳,算是默认了。
“如果你不想出宫,为什么不直说?”秦盈盈神情有些落寞,“也对,你没理由信任我。”
“可是,我确实把你当朋友,和宝儿他们不一样,和温王妃也不一样,在这里,你是我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她说的“这里”不是指皇宫,而是这个世界。
宝儿几人对她敬重多于友爱,温王妃只把她当成晚辈,只有大昭仪是她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你从一开始就是故意接近我的吗?”秦盈盈鼓起勇气,问出这句话。
大昭仪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秦盈盈别开脸,红了眼圈。
她把头搭在赵轩肩上,尽量平静地说:“就让她留在宫里吧!”
赵轩点点头,“好。”
秦盈盈吸了吸鼻子,看向大昭仪,“你不会跟我抢他吧?”
这话自然是在开玩笑,大昭仪忍不住笑了。
笑着笑着,又哭了。
有感动,也有悲哀。
不是所有人都像秦盈盈一样好运,可以遇到官家这样男人,被疼爱,被保护,可以足够自信、肆意骄傲。
她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的运气,从她决定投靠太皇太后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受到了上天的厌弃,不配得到友情和好运。
所以,怨不得别人。
“不过,我还是想说一句,如果你有了愿意携手一生的人,随时可以离开。”
秦盈盈无比诚恳地强调道:“说这个不是想赶你走,我确实觉得你还这么年轻,没有任何理由值得你在后宫虚耗一生。”
大昭仪哽咽道:“多谢。还有,对不起,先前是我误会了。”
秦盈盈叹了口气,玩笑般说:“算了,反正也做不成朋友了,就别这么客气了。”
她毫不顾忌地把头靠在赵轩肩上,软着嗓子撒娇:“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得帮我报仇。”
赵轩笑笑,“好。”
不用她说,他也没打算这么轻易过去。
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都得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啊~~宝宝们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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