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得很沉。
睡梦如同一池沼泽,她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四周的湿泥挤压着她的胸腔,很重,像混凝土倒在了她的身上,压迫得她快要不能呼吸。
这种感觉愈发真实,王池雀真的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她竭力地呼吸着,但一片漆黑的梦中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声响真实地在她的耳朵里炸裂——王池雀猛然睁开了眼。
床前站着一个人,他立于狰狞的群鬼之中,那一张面容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散发着一种惊人的美感。他微微扬起头,眉头满是厌恶地皱紧了,“你是傻子吗!睡得这么沉!要不是我在你现在都凉了!”
“啊?”刚醒过来的王池雀脑子还不清醒。
等她仔细一看,才发现肖蛇手里握着一把单拐,拐头正血淋淋地滴着红色液体,与他脚下踩着的虫子体内流出的血水汇集在一起。
那只虫子的尸体十分庞大,足有半人多长,就如同她梦中的那只大虫一样,又白又软,看上去极其肥满。它被肖蛇用拐杖打得一动不动,血液从它身体里流了出来,像是死了一样。
她做的梦……难道是真的?
王池雀捂住了自己的喉咙,不可置信又觉得十分恶心。
“喂,你还好吧?”肖蛇见王池雀的表情很不对劲,他走了过来,一手抓上王池雀的脸颊就摇着她的脑袋上下左右各转了半圈,一边粗鲁地检查着她脑勺的伤,一边皱着眉头道,“伤口痛就直说。”
“……您再转下去我就要吐你身上了。”王池雀一巴掌拍开了肖蛇的手,强压下涌上来的恶心感。
病房里除了他们两个以外没有别人了,隔壁床的老婆婆两人不见踪影。而在这间狭小昏暗的空间里,有沙沙声不断地回响着。
沙沙声?
王池雀注意到了异样,一抬眼就看到原本趴地上的那只大肥虫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摸摸爬到了窗户上。她当即卧槽了一声,“它装死!”
她话音一落,肖蛇立即动了,但这一切为时已晚,在他的拐杖挥下去的时候,那只大虫子已经滋溜一下钻到了窗外。
太狡猾了!
王池雀下床跑到窗边,她探头往下一看,大虫的动作太快,她只来得及看到虫子钻进了二楼的窗户里,消失不见了。
这年头的虫子都这么狡猾吗?
王池雀拧了拧眉,忽然的,她发觉手旁的白色瓷砖上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仔细一看,原来是只拇指粗细的白色虫子。
她不免嫌恶地弹开了,然而她很快发现,窗户外的墙壁上都贴满了虫子,它们一群群地从四面八方爬向她所在的窗户。
“……”王池雀面无表情地关上窗户,顺便上了锁。她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她抬头看向肖蛇,“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肖蛇别开脸,“我路过。”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大晚上的谁会路过郊区医院的住院部四楼啊!
肖蛇显然不想跟王池雀纠结这个问题,他迈步往外边走去,一边道:“我来的时候下面就有不少虫子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两人离开房间,一出来,就可见外面的走廊一片死寂。
也正如肖蛇所说,走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许多虫子,它们肉眼可见地在地上、墙上肆意地蠕动,一眼看去数量并不算太多,但足够让王池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更遑论她一出来就踩爆了几只,脚下顿时涌上一股黏腻恶心的感觉。
她肉麻不已,撤开脚在地上用力地擦着鞋底,“这么多虫子,其他人都没发现吗!”
闻言,肖蛇没有回答,他将王池雀护在身后,引路向前走去,“我们先离开这里。”
“那其他人呢?”王池雀跟上了肖蛇的脚步。
好在四楼的虫子不多,即便是看到了他们两个,它们蠕动的速度也不快,王池雀注意绕开避让,和躲开头顶上可能掉下来的虫子就足够了,而走前面开路的肖蛇用单拐挑开了那些大的白虫,一直往楼梯间走去。
这些虫子除了恶心人以外,看上去也没什么杀伤力。
王池雀避开地上朝她爬来的虫子,正奇怪肖蛇怎么不理她时,她听见了一道细微的声音。
“救……救命……”
走廊死寂,那道声音清晰地在走廊里回荡着。
王池雀顺声看向了那扇闭上的房门,问道:“你听到有人在求救吗?”
肖蛇放缓了脚步,他转头看向困惑的王池雀,张口想说什么,但他嘴唇一抿,沉默地带着她向那间房间走去。
两人停在病房前,王池雀拧开了门把,门一开,一股腥风顿时扑面而来。
床褥凌乱,有个病人摔在了地板上,正挣扎着用两只手拖着下半身往门口爬来,一看到门开了,他顿时惊喜地睁大眼睛看向王池雀,眼里充满了求生的渴望,并竭力地向王池雀伸出了一只手,“救、救救我——”
救什么?
王池雀没想明白他求救的用意,但她也仍然伸出手,想把这人从地上扶起来。可她的手刚伸到一半,身旁的肖蛇突然之间一甩单拐打开了男人的手,并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开了男人的身体——王池雀还一脸懵逼的时候,那个被踹出去的男人痛苦地尖叫起来,一边用手胡乱挠抓着自己的身体,就连衣服也被撕扯开,仿佛他全身上下有虫子在爬一样。
而很快的,王池雀亲眼目睹到,男人露出来的皮肤下鼓起了无数蠕动的小包。只是一下,她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伴随着男人的一声惨叫,他的腹部突然爆开了!与此同时,无数白花花的虫子从他的身体里涌了出来,有的吃得太过肥大,嘭地一声闷响摔在了地上。
那些虫子欢快地啃食着男人逐渐空空荡荡的内腑,并逐渐往上攀爬,吞没了没有气息的男人的头……
王池雀只看到惊心的一眼,她的视线就让肖蛇的手给挡住了。
他捂住了她的眼睛,声音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我过来的时候已经这样了。我估计他们是被这些虫子当成了宿主,寄生在体内,只待时机成熟,就从他们身体里孵化出来。”
“我们快走吧,这里估计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还活着了。”
王池雀沉沉应了一声。
退出病房后,王池雀回头看了一眼紧闭上的房门,眼中微微不忍,但还是由肖蛇拉着继续往前走去。
可是肖蛇的脚步太快了,王池雀身上的伤未愈,走了没几步断掉的肋骨就开始尖锐地作痛,跟在后面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注意到身后慢下来的动静,肖蛇停下来看了过去,就见到王池雀的脸色发白,额头冒出了一片冷汗。
看到这儿,肖蛇便迈步来在她面前,然后背对着她蹲下|身。
见到他蹲在自己前面,王池雀有些奇怪,“你鞋带掉了?”
这时候还开玩笑,肖蛇瞥了她一眼,冷声道:“照你这速度,我们还没出去就被啃成骨头架子了。上来,我背你走。”
“……”王池雀瑟缩地搂了搂身上单薄的衣服,瞄一眼那些正恶狠狠瞪她的幽灵,道,“这样不太好吧……”
“再废话我就丢你下去喂虫子!”肖蛇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时间,往后一把抱住她的腿就将她背在了背上,然后快步向前。
……行吧。
然而走了没一会儿,王池雀弱弱地开口了,“那个……不如我自己走吧?”
“又叽叽喳喳什么?”肖蛇侧头看了过来。
王王池雀捂着自己肋骨骨折的地方,痛苦道:“你太瘦了,骨头硌得我胸更疼了。”
“……你有胸吗?”
“……闭嘴!”
出口是在走廊的尽头。
那儿有一台电梯,旁边还有一条逃生通道。
明明不过三十米的距离,王池雀却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条路居然如此漫长。
左右两边的病房门有的大开,有的紧闭,里面有虫子在吃人。王池雀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在这里唯一不变的是虫子爬动的沙沙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
这些虫子会吃人,也就意味着她在负一楼找到的男人跟另外两个真的都是被虫子给吃掉的。
而且从这些天住院部的变化看来,那些虫子从她碰到雨衣男人的那天就开始在逐渐吞没医院了,什么病人、护士、医生,看来都被虫子寄生了。
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却还活着她一个人?难道是因为她在上次受重伤后得到了什么超能力?
还有肖蛇,他既然知道这些虫子吃人,又为什么还要来救她?
王池雀看着眼前的肖蛇,心中充满了疑惑。
她正想着的时候,手上突然刺了一下,痛得她低叫了一声。
王池雀低头一看,发现原来是天花板上有只虫子掉在了她手臂上,并咬破了病服的衣袖钻了进去,正咬着她的肉。
说好的超能力呢!
她噫噫噫地撩起袖子把虫子甩掉,看着衣服上的洞更是惊奇,这东西居然连衣服都咬得破。
四楼的虫子越来越多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爬出了病房,逐渐向着他们汇集过来。
“喂……”王池雀又瞄到肖蛇肩上有只虫子,但她很快又发现,那只虫子咬了他一口以后就完全不感兴趣地爬开了,还掉头向她爬过来,根本不!吃!他!
王池雀替他拍掉了那只虫子虫子,而肖蛇闻声扭过头来,见到她一脸憋屈,扬眉问:“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你是不是喷了花露水?”王池雀问。
到底谁是主角啊!两个人的差别待遇也太大了吧!
肖蛇莫名地嗤笑一声,他收回视线,背着王池雀继续往前走,道:“体质不同罢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点儿讥讽的味道。
……是这样吗?
王池雀困惑地想到,不过说到底,虫子不吃他也不代表不咬他。这么多虫子,每只都尝一口肖蛇也没命了。
不知不觉的,两人走到了走廊尽头。
眼前是两条路,电梯,还有楼梯。
毋庸置疑,电梯一路往下是最快的,然而等两人来到电梯前却发现它无法使用。
肖蛇放下了王池雀,他又检查了一遍,才看回王池雀摇了摇头,道:“可能是电线被虫子咬断了。”
“它们不会被电死吗?”王池雀反问。
“……你不抬我的杠就不舒服是吗?”
王池雀乖乖地拉上嘴巴的拉链,表示自己不会再插嘴。
既然电梯坏了,也就只能走楼梯下去了。
可是两人一来到楼梯口,发现三楼的虫子更多,整个楼梯间都快被虫子给吞没了。
越往下越是虫子的重灾区。
这条楼梯间直通一楼,也不知道一楼的情况会不会更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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