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过后，王池雀就再也没听过考神这个词了，黄何也如往常一般，该看书看书，该休息休息，瞧不出有什么异样。
见此，王池雀也不再关注这件事了。
不久后，学校又举行了一次模拟考。肖蛇依然稳稳不动地保持在年级第一，学神的皇冠简直要在他的脑门上闪闪发光。
王池雀看了一眼自己的成绩，这段时间有肖蛇的恶补，她的成绩倒是提升得飞快，唯独弱项数学进展还是十分缓慢，不过她对自己现在的状态已经很满意了。
这次黄何考得也特别好，几乎快摸到了A大的分数线。拿到成绩单的那一刻，黄何那张沉闷许久的脸上久违地露出了笑容，欢喜不已地傻笑了一整天。
黄何的心愿就快实现，王池雀当然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但是她的成绩突然提升得那么……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不过想想黄何最近也的确很努力在看书，应该不会跟那什么考神有关，是她太疑神疑鬼了。
……
事情的突变来自于一个晚上。
五月的夜晚，窗外吹来的风都带着一股热意。
晚自习后的教室还坐满了人，头顶的日光灯白得发昏，风扇吱呀吱呀不停地转，却疏解不了那一股焦灼的热，有汗水随着笔尖的划动在流动。
越临近考试，压迫感就越来越重，只有不停地看书才能够缓解这样的压迫感。
从早上到现在，王池雀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挪开过，坐了整整一天下来腰酸又背痛，肖蛇留的数学题又太难，王池雀算得头昏脑涨，太阳穴都在突突作痛。
再坐下去她得瘫痪了。
王池雀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解开围巾松松气，她撑着桌子站起身来，正准备去走廊上放松一下，却忽然听到教室里有人惊呼了一声：“快看那边！”
哪边？
王池雀顺着那人指的方向一看，只见到对面那一栋教学楼上站着一个人。
夜空有一轮明月高悬，月光如银撒亮了那一栋七层楼高的大楼。王池雀清楚见到，对面的天台边上站着一个穿裙子的女生。她僵硬地往前迈出了一步，一步，又一步，并且翻过了防护栏，如今的她离楼外只有一步之遥。
很多人都被女生异样的举动吸引了，纷纷起身围聚在窗户边上看。
“那不是D班的赵薇薇吗？怎么跑那上面去了？”有人惊诧问。
再多的问题现在问也没意义了。
仅管两栋教学楼之间隔着一片草坪的距离，但是王池雀依然能清楚地看到，那个女生的手正紧紧握着防护栏，她拼命地摇头，张大嘴在喊。
她是在求救？
但来不及了，女生的手像是被谁给扯开了，手松开的下一秒，随着一声惨烈的尖叫，一团黑影从七楼掉在了下面的草坪上。
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了，从发现那个女生到她跳楼不过隔了十几秒的时间，根本没人来得及去救她。
整个教室里顿时乱做一团，手忙脚乱地叫老师的叫老师，叫警察的叫警察。
刚才……她是不想跳楼的。
意识到这点，王池雀的脑子还有些嗡嗡的。
有人轻碰了碰她的肩膀。
王池雀愣愣一抬头，是肖蛇。
他的目光正看着她，“吓到了吗？”
“……没有。”这种事情她已经见多到麻木了。
王池雀想到自己刚才所看的那一幕，她低声道：“你刚才注意到了吗？她并不想跳楼。”
“看到了。”肖蛇道。
“那……”
“让警察去调查，这些不是你现在该做的事。”肖蛇平静道，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一个局外人。
……也对。
刚才的事很多人都看到了，警察当然会去仔细调查盘问，况且现在离高考没多少天了，还是先专心自己的事吧。
王池雀抿住了嘴唇，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死去的那个女生是黄何的同班同学。王池雀有听她提过，就是这个女生加持了考神buff成绩前进了三百名。
虽说是不多管闲事，但是王池雀还是联系到了警察小哥魏秦，跟他提了自己的发现，也询问了一番那个女生的死因。
初步调查结果是说女生最近学习的压力太大了，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鉴于四周都无人的情况，女生的死因初步鉴定为自杀。
……自杀？
王池雀明明有看到女生抗拒的举动，又怎么会是自杀？要说其中有幽灵插手……可当时她并没有见到任何一只幽灵的存在。
这件事充满了古怪之处。
跟魏秦通完电话，王池雀带着一肚子疑惑回到了宿舍。
这晚的事情发生得突然，教学楼也没人敢在继续坐下去，所有人都回去了。
黄何她们三人都早早回到了宿舍。这会儿许默还在看书，萧依依躺在床上捧着手机跟人聊天，黄何坐在自己的床上，正抱着腿发呆。
王池雀有看到，黄何的脸隐隐有些发白，她蜷缩成小小一团，抱膝缩在床角的阴影里瑟瑟发抖，那双眼睛正死死盯着远处桌上摆的一本书。
她看上去很恐慌。
但一本书有什么好怕的？
王池雀看了一眼那本书，不过是高三普通的课本罢了。她有些莫名，思忖着是不是因为死的那一个是黄何的同班同学，才会感到害怕。
王池雀来到黄何床边，轻声问她：“你还好吧？”
黄何木讷地抬起眼看向了王池雀，鼻梁上的眼镜滑到了鼻子下也不曾注意。两人对视许久，黄何张了张干涩的嘴唇，想说什么又沉闷下来，她缓缓把脸埋进膝盖窝里，闷闷地道：“我没事，你让我一个人静静。”
“……”王池雀多看了她一会儿，见她仍然无动于衷才应了一声，转身准备回对面上铺休息，但轻微的，黄何的声音小小地响了起来：“王池雀……”
王池雀奇怪地回过头去，只见到黄何从膝盖里慢吞吞地抬起了眼，刘海凌乱地遮蔽，让人看不清楚她眼里的情绪，只有乌黑一片。
王池雀歪了歪头，示意她继续说。
黄何顿了一下，才小声说道：“如果我出事了……你会来救我吗？”
宿舍毕竟小，氛围又安静，黄何这一句轻微的话语不仅王池雀听清楚了，就连许默和萧依依都听明白了。
下铺的萧依依也不玩手机了，她问黄何：“你是遇到了什么事吗？说出来呗，能解决的大家伙一起帮你。”
黄何没吭声，就盯着王池雀瞧。
王池雀心中莫名，她点了点头，道：“我会尽力而为。”
听到这儿，一身紧绷的黄何才缓缓放松下来，她呢喃道：“谢谢你……”
王池雀摇了摇头，继续回自己床上。睡在她下铺的萧依依还是一脸莫名其妙的，两人一对视，萧依依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情，就趴回床上继续玩手机了。
……
临近高考还发生学生跳楼的事情，学校里闹出了各种流言蜚语。
但一场全国性的考试总不可能会因为这一件事情暂停，于是在各班班主任的几番强调下，高三部的学生还是将这件事暂时按在脑后。
但那晚的事情就像是一个不详的开端。
之后好几天，不仅是市高中，南归市其他学校也接连发生了数起学生的死亡事件。面上所公布出来的消息说，这些学生是因为考试压力过大而作出的过激举动。
为了不影响即将高考的其他同学，班主任并没有将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告诉他们，然而这并不能挡住他们的好奇心，用手机上网一搜，就全明白了。
这事发生的突然且奇怪，又找不出那些人除了都是学生以外的共同点，而且一个个死法莫名，俨然不是警方所说的自杀。
事情没弄清楚，好多人都恐慌得不行。人心惶惶之下，谁还看得进书去？
……王池雀可以。
又是被压榨的一晚。王池雀跟肖蛇在教室呆到了晚上十一点半，才分开各自回到宿舍。
王池雀回来时，宿舍里的人都已经熟睡了。没开灯，里面黑漆漆的，依稀可闻三个人的呼吸声在彼此交错。
她简单地洗漱完，便悄悄爬上自己的床去休息了。劳累了一整天，睡意来得又急又快，王池雀几乎是头一沾床就睡下了。
到了半夜，王池雀睡得正香，不知不觉的，宿舍的温度突然骤降，仿佛有一大块冰摆在她床边散发寒气，她身上盖的一床薄被根本不足以御寒。
王池雀被冻得抱紧被子发抖，迷迷糊糊地在梦中碎碎念，这五月的天都开始热得要死了，怎么又突然冷起来了。
哐。
轻微一声关门响，紧接着门外响起了赤脚在光滑地板上拖动的声音，呲溜、呲溜——这声音尖锐又刺耳，听得耳朵极其不舒服。
大半夜的出去，是起夜去上洗手间吗？毕竟他们这栋宿舍楼每层只有一间公共洗手间。
随着呲溜声渐渐消失，宿舍的温度也在回升。王池雀困得厉害，她含糊地翻了个身，随意瞄了床铺下一眼，然后也没多在意地继续睡。
……
她突然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睁大眼往下面看去。
宿舍一片黑暗无声，在这死寂而又狭小的空间里，王池雀能听到室友睡梦中过沉的呼吸声。她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通过床铺上被子的起伏来判断，对床下铺的黄何不见了。
去上厕所？
可是去洗手间不用穿鞋吗？
就在黄何常放鞋的位置，王池雀有注意到一双拖鞋被它的主人踢乱了。
刚才的冷意也来得古怪，情况有点儿不对劲。
还是去洗手间确认一下吧。
王池雀从枕头底下翻出了骨刀别在裤腰带上，然后踩着梯子下床。她起床的动静晃醒了睡下铺的萧依依，她含糊不清地问道：“这么晚你去干嘛呢？”
“黄何不见了，我去找洗手间她。”
“有什么好找的啊……”萧依依困得厉害，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打了一个哈欠，“都一个成年人了，她去上个厕所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感觉有点不对，我还是去看一眼吧。”
“行吧……诶等等我，你说得我都想去上个厕所了。”
两人结伴走出了宿舍，萧依依觉得王池雀过度担心了，她打着哈欠，懒洋洋地一路走在王池雀边上。
深夜的走廊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走廊上的灯没开，要走一段路开一盏，走一段路再开一盏。一条悠长的黑路上，倒是有不少声音陪伴，什么呼噜声、磨牙、梦话，混在一起倒也不让人觉得害怕了。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两人到门口的时候，里面也没开灯。一推开门，里面黑漆漆的涌出一股凉风，安静得只有静悄悄的水滴声。
滴答。
滴答。
无声无息地让人背后有些发毛。
里面好像没人。
王池雀停顿了一下，伸手打开了洗手间的灯，一边唤：“黄何？”
回应她的只有平静的滴答声。
黄何不在这里，那她去哪里了？
萧依依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她后背发毛地往王池雀身后缩了缩，小声道：“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去找找她吧。”
王池雀心中开始升起了一阵不安，而且隐约中，她感受到有一股恶寒渐渐升了起来。不是平时她所感受到的那种寒意，这次来得更凶更猛，像是……有无数的恶灵在这栋宿舍楼里来回徘徊，它们无处不在，在黑暗中游走着。只要一个机会来临，它们就扑上去将人吞噬殆尽。
事情在往一个糟糕的地方发展。
王池雀的确能感受到恶灵的存在，可是她的双眼并没有发现有任何一道黑影在走动。
她无声地握紧了骨刀，快要冻僵的身体才有些回暖。
她担心黄何会出事。
就在王池雀与躲她身后的萧依依慢吞吞在走廊上移动时，一声清脆的手机铃声猛然响彻了整条空荡荡的走廊。
这突然的一声都把两人吓了一跳，萧依依几乎要尖叫出声，好歹还是捂住嘴巴没把这层楼的人都给吵醒，她气道：“是谁大半夜的还打电话啊！”
“……是我的手机。”王池雀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正显示着黄何的名字。
两人一对眼，王池雀立马就接通了。
电话另一头传来了夜风的呼啸声，沙沙刮动着话筒。除了风声，就是黄何抽噎不已的哭泣声，她一边哭一边慌乱地喊：“王池雀，你快查一下岳阳楼记，然后读一遍出来！快啊！”
……啥？岳阳楼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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