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汉尼拔没有买菜,冰箱里也没有肉食,那肉还能从哪来?于盏临很快就联想到了他刚才才去过的地下室。

    所以他吃的其实……是人肉吗?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于盏临就觉得浑身冰凉,鼻尖也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属于血的黏腻又腥臭的味道。

    他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他深呼吸两下,勉强镇定了心神,故作冷静地说:“都可以。”

    如果突然要求吃素未免显得有点奇怪,很容易被怀疑——尽管他觉得汉尼拔可能早就知道了。

    他们就像是在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玩着角色扮演游戏,谁也不愿意打破这种平衡。

    于盏临强忍着恶心感,将牛排切成了一个个小块,嚼也不嚼的就咽了下去,等午饭时间结束过后,他总算是得到了和汉尼拔谈话的机会。

    “我还是无法对格林特夫人的死亡释怀。”于盏临叹了口气,神态萎靡地说,他的双手捂着脸,又穿插到他的头发中,最终无奈的放下手,眼神涣散的地看着墙上的挂画。

    “她的一颦一笑都那么鲜明……我总是无法克制自己回想起那个时候的场景,这让我感到了深深的负罪感,就像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并没有说完,说到这里这已经足够了,他原本也不知道更多的事情,只是想借此机会诈诈汉尼拔而已。

    “嗯?”汉尼拔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问:“原来你是认识她的?难怪了。”

    于盏临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暗藏的信息,并为此感到心惊。

    所以凯西·格林特的确是已婚的,如果于盏临的猜测没有错,丈夫可能就是汉尼拔的病人之一,戴维·格林特——这一点还待验证。

    可‘难怪了’又是什么意思?往浅的想,也许汉尼拔的意思是难怪你会如此痛苦,但如果往深的想……

    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想多,但看汉尼拔这暗含深意的眼神,又联想到他其实是个变态的本质,最后再想到他作为汉尼拔‘老师’的身份……演绎推理的一般模式是三段论,是根据一个大前提一个小前提推断出结论的过程,在联系了以上的线索之后,于盏临很难不得到汉尼拔在暗示‘他才是凶手’的结论。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于盏临。

    他才是凶手?怎么可能?

    汉尼拔是个经验丰富的心理医生,对于心理暗示也很擅长,于盏临知道自己不能完全相信汉尼拔的话,尤其是对于他的那些负面暗示都应该忽略。

    可他却还是忍不住开始思考这种可能性。

    在这件事上,汉尼拔其实并没有理由骗他。如果这件杀人案是汉尼拔犯下的,他即便是找替罪羊也绝对不会用这种只能用意味不明来形容的手段,更何况于盏临也不是傻的,并不属于可以随意操控的类型。

    ……等等。

    于盏临福至心灵,突然联想起了金发女郎的尸体缺了一块脸颊肉,而汉尼拔地下室里恰好有一具符合要求的尸体,只是因为被剥了皮所以他并没有认出来。

    嗬,你这个汉尼拔,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了!差点被你忽悠了!

    汉尼拔犯下过不止一次的杀人案,病人恰好是格林特,也就意味着他有接触到凯西·格林特的机会,他还是个食人魔,作案动机也有了……

    即便事情的真相已经接近明了,于盏临也没有报警的途径,除非他徒步走到警察局。

    但他现在还没搞清楚汉尼拔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现在看到的这一切都是汉尼拔想让他看到的,可这有什么必要呢?汉尼拔难道就不怕他告发他吗?

    不……即便不从这方面想,于盏临最初主动找上汉尼拔是因为汉尼拔认识他,而他想找到自己失忆的原因。

    汉尼拔与他的失忆会有关系吗?而他失忆的过程与这个死去的女人有关吗?

    一切都是未知,这也是他感到烦躁的原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太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汉尼拔跟他说的是‘很久不见’,可他甚至都不能确信这一句随口的寒暄是真是假。

    “可以给我讲讲我以前的事吗?……如果不会太麻烦到你的话。”他强忍着对汉尼拔的厌恶,问道。

    汉尼拔双腿交叠,十分自然地说:“当然可以,嘉林,你要知道回忆对我而言也是一件趣事,尤其是我们认识的那段时间。”

    “你是我的老师,却并不是那些在学校里同时教授许多人的老师……在现在的社会,更贴近于师傅和徒弟吧?”他眯起了眼睛,似乎真的沉浸在了回忆之中。

    “你教导了许多我从未接触到的知识,”汉尼拔顿了顿,道:“也是我正需要的,可以给予我力量的知识。我们因此有了许多回忆。”

    给他力量的知识?

    于盏临本能的觉得不妙,他还没来得及思考汉尼拔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否包含了某种深意,就听到了他紧接着的话语。

    “你应该去那里看过了吧?”汉尼拔问。

    于盏临的汗毛都快要竖起来了,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明知道这样的异常会被汉尼拔一眼就看出来,却还是无法克制,他故作镇定地问:“什么?”

    汉尼拔笑了一下,于盏临无法分辨他的笑中是否暗含恶意,“你现在可真是与之前不同,一点也不擅长撒谎,嘉林,你身上的血腥味很重,而我的嗅觉又恰好很灵敏。”

    ……糟了,他之前竟然没有预料到这一点。

    汉尼拔的感官灵敏度超出常人,这一点倒是可以作为出奇制胜的手段,他之前完全没有料想到自己会在这种完全预料不到的情况下暴露,是他输了。

    “别露出这种表情,嘉林,她不是你拜托给我的吗?”汉尼拔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漫不经心道:“检验的如何?你的教学成果。”

    “我这样也算是优秀毕业生了吧?”他打趣般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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