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料到了格蕾斯能猜到些什么。毕竟自从我爬上宿舍的床后笑容就没从脸上卸下过。
“他来约你了？”她挑眉，毫不掩饰地用眼神嘲讽着我的没出息。
我摇摇头，把枕头上的Freddy抱进怀里揉捏，忍不住又回想起刚刚他怀里的体温。于是我仔细思考了一下措辞，“其实我们……嗯，在一起了。”
“……梅林啊！”她发出一声尖叫，扑了过来，我连忙拿被子挡住脸。但这没有阻挡她隔着被子扑倒我。
“你最好从实招来！”她开始恶狠狠地威胁我。迫于她的淫威，我只好欲拒还迎地开始从头讲述我的英雄事迹。听得她泪眼朦胧。
其实直到现在，我对于自己“已经开始谈恋爱”这件事是没能反应过来的。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都处于一种“不确定”的提心吊胆中，现在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反而会不敢接受——就像期待已久的玩具终于攒够钱买到了手，突然有一种不适应已经拥有它的感觉。
睡前洗漱的时候我对着镜子，仿佛嘴唇还有触电的感觉。我忍不住捏捏左边脸颊，然后笑起来。
弗雷德·韦斯莱，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了。
我倒在床上，脑海中反复播放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从我推开那扇画像门开始。一帧一帧剪辑成流畅的画卷。然后再次拉起被子捂住脸，布料和棉花压在脸颊上，放大了温存的烫。
后来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差点被捂在脸上的棉被闷死。第二天又是被格蕾斯拉起来的——她推我去洗漱后，又一把把我按在盥洗台前坐下，上面已经摆了一排瓶瓶罐罐。
她潇洒一挥手——“都给你用！我们一起去大礼堂蹲点！”
最后我们坐在长桌边，百无聊赖地戳着盘子里的面包片，对面空无一人的格兰芬多长桌格外醒目。
“现在几点了？”我拖长了声音问，插起一颗小番茄放进嘴里，差点被酸出眼泪。
“八点一刻。”她也拖长了声音。礼堂里吃早餐的人寥寥无几，但仍旧十分热闹——霍格沃茨的师生似乎要向另外两个学校好好展示一番城堡的最佳风貌，餐桌都变成了银白色，边缘挂着一根根冰柱——楼梯扶手也是如此。礼堂里的圣诞树花样也比往年要多，甚至挂上了金色的小猫头鹰。还有墙壁上摆着的那些盔甲也被施了魔法，它们会在有人经过的时候演唱圣诞颂，现在就是它们让整个礼堂不至于太冷清。
在我慢吞吞地切着最后一块面包片时，门口的盔甲突然整齐划一地唱起了歌——它们的声音那么大！简直让我怀疑一整层楼的盔甲组了个合唱队。好在它们只记得半首歌的歌词，格外嘹亮的合唱戛然而止，大礼堂的门也应声而开，紧接着闯进来一大帮人——一大帮格兰芬多。
他们热热闹闹地在长桌边坐下，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我也假装被他们的动静吸引，一眼在人群中发现了弗雷德，他看起来和平常一样，就是头发整齐了很多，不再任性地向外翘着。
“低头低头低头！”我拍了一下格蕾斯，尽量不动嘴唇地说话，“别让他发现我在看他！”
我们假装突然对桌上的布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边吃一边低声讨论着什么，只有我知道我用余光往格兰芬多长桌瞟了多少次。
好在男孩子吃东西的速度快到让我惊叹。我再一次抬眼的时候弗雷德看起来已经吃饱了，我继续低头挖布丁，格蕾斯突然掐住我的手，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声音，“你说他会不会过来找你啊？”
我使劲摇头，心跳快得不行，她掐我的力气突然变大，声音也尖了起来，“你别抬头——他过来了他过来了他过来了！！”
我一把拍开她没轻没重的手，下一秒她就抓住了我的胳膊，看起来比我还要激动。我反手扣着她手腕，头几乎要埋到桌子底下，“你快别说话了我好紧张啊好紧张啊好紧张啊……”
忽然气氛就有点不对。我缓缓抬起头，弗雷德已经站在了长桌前，脸稍微有一点红。他挠了挠头发，“一起走吗？”
斯莱特林长桌边仅有的几个人开始配合地吹口哨起哄，不远处的狮子们也注意到了动静，纷纷起立鼓掌，我和弗雷德走出门时，他还英雄般地回身冲着他们挥了挥手。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狮蛇两个学院的人如此和谐。
“你们学院一直都这么多人一起出来？”偷瞟一眼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我决定挑起话题，只不过眼神依旧不敢放在他身上。
“今天早上约好了去打魁地奇……我先来送你——你准备去哪吗？”他的眼神落在了与我相反的另一边，气氛不自然得我想捂脸。
“我……图书馆吧。假期作业挺多的，待会我去找你。”我说话间，假装不经意地往他那边靠了一小步。这似乎给了他莫大的鼓励——我看见他把一直插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然后我的心跳开始加快。
我们继续故作自然地向前走，拐弯时他的肩膀忽然往我的方向沉了一下，我们肩膀处袍子的布料摩擦在一起，紧接着他的指尖也摩擦了一下我的手背。
我的手心马上冒出了汗。但下一秒我就看见了图书馆的大门。我瞄一眼弗雷德，他停下了脚步，恶狠狠地盯着图书馆的门。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忽然就放松了许多。于是我拽着他的袖口晃了晃，“待会我去找你啊，魁地奇球场。”
正当我转身欲走时，他忽然又拉住了我胳膊，下定了决心一般稍微用上力，我被他带得退了两步，又回到他身边。然后他低下头，嘴唇轻轻贴了一下我额头。
冰凉又柔软。
他哈哈笑了一声，双眼弯成两道月牙，耳尖却还是泛着红。然后我就晕晕乎乎地被他推进了图书馆。
那一刻我才有了真正拥有这个人的充实感，好像心脏中被填满了，沉甸甸地在胸腔中跳动着。好像生命中突然照入了一道鲜明的光，在乏善可陈的岁月中熠熠生辉。
这是我第一次在图书馆掐着时间完成论文，在挂钟的指针指向数字“11”之前我整理好羊皮纸，不顾最后一段还没有写完，就把它们一股脑塞进了包里，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今天的天气的确不错，草坪如茵，天空湛蓝，阳光灿烂。我怀里抱着两本刚刚从图书馆中借来的书，踩在湿润的草地上。半空中有几个男孩子骑着扫帚，白衬衫在天蓝底色下格外醒目。弗雷德很快发现了我，一转扫帚朝着我俯冲下来，任由游走球砸到了队友脸上。
他轻轻巧巧落在我面前，阳光便被他遮去了一半，金色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明明是十二月的温度他却只穿着衬衫，袖子还往上挽了几卷，小臂线条流畅又匀称。
“天这么冷，你不怕着凉啊？”我把他卷上去的袖子往下拽，他低头轻笑，一只手刚要放到我头顶，忽然他身后围上来了几个人，一个个都用扫把撑着地。
“这不是——表妹吗？”走在最前面的金发男孩子笑起来。我还记得他，上次在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就是他第一个来跟我搭话的。
“你在说什么啊？我不认识你。”我决定装傻，摆出可怜巴巴的样子躲到了弗雷德身后。
他的笑容在脸上呆滞了片刻。然后我就看到他身边的乔治，他的扫帚靠在肩膀边，而他双手抱在胸前，满脸写着“我早就料到这一天了”。
金发男孩子的迷茫片刻即扫，他转了转眼珠子，走近一步向我伸出了一只手，“奥德里奇·埃文，格兰芬多六年级。”
我冲着乔治吐了吐舌头，然后也一步从弗雷德身后迈出来，“艾莉丝·南丁格尔，斯莱特林。”
他的嘴巴惊奇地形成了一个“o”的形状，声音依然含着笑，“南丁格尔？你还真的是一只小夜莺啊。我以为这个名字也是假的呢。”
我配合地歪头浅笑了一下，发现他对“斯莱特林”这个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后我也准备放心地握住他的手，忽然一股力从肩膀处传来，拉扯着我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向后倒去，又撞上了什么东西。
我一抬头，对上了弗雷德垂下眼睫的双眸，里面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他抬头，握住我肩膀的手紧了紧，让我的后背直接贴在了他胸膛上，我能清晰地感知他隔着衬衫的心跳，似乎一下下轻敲在我脊梁。
“不要随便叫她小夜莺。”他扬着笑容，“小心下次我让游走球砸你的脸，奥德里奇。”
“你在吃醋吗，弗雷德？以前没见你这么规定我。”乔治不怕死地反驳。
“现在不一样了。”弗雷德扬起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有点骄傲，像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鸡。
我戳戳他胸口，无情地戳穿他，“你今天早上找我的时候好像不是这幅样子。”
他一晃头，“人是会变的好吗，走吧走吧，不理他们了。”然后继续嘚瑟，搂着我往城堡走，后面的人集体嘘他，他倒大大方方地回头，又是挥了挥手，一副打了胜仗凯旋而归的骄傲感觉。
我不知道他这次要带我去哪，只不过好像目的地是明确的，于是我也没有问。他熟门熟路地带着我上了楼梯，又拐了两道弯后——闯入了一间盥洗室。
这间盥洗室看起来废弃已久了，方圆几英里都没有人靠近，刚一踏进去就能闻到一股明显的潮湿发霉的味道。但惊人惊奇地，里面非常干净，洗手台上整齐地摆着瓶瓶罐罐，其中有一些不常见的药剂材料，几个瓶子下面压了几张皱巴巴的羊皮纸，地板上居然还放了两个坩埚。
“我们平常就在这里研发新产品，你可以来这里找我——记住路了吗？”他看到我点头后接着说下去，“有可能你会遇见弗洛伦斯……”
我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这使他不得不停下来，只不过他看起来好像有点想笑。我换了个挑衅般的姿势——双手抱在胸前，斜着眼睛看他，他终于咧开了嘴，抬起手来——我以为他又要摸我的头了，结果他这次换了个目标——用力地捏了一下我的脸颊。
“她温柔又无害，就像一头温顺的小鹿。”我反唇相讥，这几个形容词都是绝对不会出现在我身上的。
“其实她不像你看到的那样。”弗雷德刚开始还试图解释，在看到我的眼神后瞬间选择了让自己好好活下去的选项，“你知道的，只有乔治才那么觉得。我只喜欢你。”
最后那句话说得极尽诚恳，配合湿漉漉的双眼让我心满意足得不行。我拍拍他的头，然后去端详那些让我很感兴趣的魔药材料。
“哇——雏菊根和无花果，我记得这些是只有斯内普才会有的？——这是……梅林啊，你们把迷情剂放在这里？”我忽然想起他们上次去费尔奇的办公室偷迷情剂的事情，拿起来一瓶闻了闻。
柑橘的甜香，薄荷还有雨后的青草。
我又走近弗雷德，把鼻子贴近他的肩膀，果然闻到了差不多的味道。他饶有趣味地看着我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了我手里的粉红色小瓶子，咕嘟一口吞了下去。
我一时间震惊得说不出话，张大了嘴愣愣盯了他半晌，才刚吐出一个音节就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
他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双手死死扣住了我肩膀，直到我的骨骼开始隐隐作痛。我试图挣扎的结果就是让他更加用力。
“弗雷德……”我声音细如蚊呐地唤了他一声，他扣住我的双手却更加用力，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眉睫，也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但我依然清楚地看到他眼中喑哑而朦胧的光，是我从未见过的，我甚至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艾莉丝，不要离开我。”他一字一句用力说道——我丝毫不怀疑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以至于下一秒就会流下深沉的泪水。吓得我只会一个劲地点头，说不出其他话来。他的脸开始朝我逼近，我的视线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于是我缓缓闭上了双眼——
“不要骗小姑娘了，弗雷德。我都看不下去了。”
我吓得一个激灵，感觉到紧扣我双肩的手也放了下来——弗雷德的表情已经恢复成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样子，一脸不满地看向门口的方向——他的双胞胎兄弟正站在那儿，一只胳膊撑着门框，毫无疑问就是他发出了刚刚的声音。
“这不是迷情剂？”我狐疑地眯起双眼，捡起刚刚掉落在地的粉红色小瓶子仔细端详起来——但那的确是迷情剂的瓶子。
“这当然是——只不过被我们稍稍做了一点改动。还没有成功的改动。”乔治走过来拍了拍弗雷德的肩，“不好意思啊兄弟，我刚好路过，见义勇为。”
弗雷德明显笑不出来。我忍不住又羞又气地打了一下他肩膀。
乔治往后退了两步，无辜地举起双手，“好吧，我走我走，你们继续。”
弗雷德朝着他的屁股狠狠踢了一脚，他狂妄地大笑着跑出门去。弗雷德冲着他的背影骂了一句，然后极其自然地往后一伸手——将我的右手握在他手中，拉着我追了出去。
我猝不及防地被扯了一个趔趄，就感觉一阵力道从手掌传来，撑着我让我稳住了重心。我忍不住笑起来，加快脚步跟上了他。
终于进入状态了啊，韦斯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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