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招魂,我被阿悟招了回去,”殷唯清有些敷衍地说,“有些事情我们想搞清楚……”
穆沐咬紧下唇,感到自己双目灼热,体内血气一阵翻涌,仿佛他再一开口就会说出刺伤人的话语。
殷唯清叹了口气,用双手盖住穆沐的眼睛:“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今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突然开了阴阳之眼。”
“阴阳眼?”穆沐冷哼一声,忍住尖锐的话语,他感到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对。
殷唯清冰凉的双手安抚着穆沐的情绪:“嘘,冷静下来……深呼吸……我知道你现在不舒服。”
穆沐理智上明白自己该克制情绪,但是他又觉得有个声音在说:不能相信他,不能相信这一切!
“放开我!”穆沐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酷而压抑。
殷唯清愣了一下,突然用力抱紧他:“你冷静,我们现在必须离开。相信我好吗?我不会害你。”
穆沐想要推开殷唯清,但是殷唯清的力量压制着他,令他动弹不得。穆沐感到一阵狂怒之意涌了上来:“放开!放开!放……”第三声还未喊出,他就觉得眼前一黑,呕出一口血来。
“黑血……”殷唯清喃喃道,“你怎么会中了尸毒?”
穆沐喘着气,他感到自己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刚才那股狂怒之意抽干了他今晚本就所剩不多的精力。“殷……”他发出单音,喉中干渴得厉害。
“对不起,小沐,我今晚不该离开。”殷唯清有些懊恼地说,他将穆沐扶坐起来,找水给他润喉。
穆沐的眼睛还不能完全适应,他只能眯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窗外是迷蒙夜色,刚才发生过的一切恍若黄粱一梦。
“房子里死气很重,”殷唯清有些犹豫地说,“你的那位朋友……”
“死了,”穆沐哑着嗓子回答,“心脏病。”
殷唯清握着穆沐的手,没有说话。
“我闻到了冥途上彼岸花的香味……”穆沐轻声说。停了很久,他才平静下来,慢慢叙述今晚的事情……
“火红的花海,冥界之途居然在这里打开,”殷唯清摇头,“这个村子果然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穆沐忍着喉咙的疼痛,问道。
“我们来时路过的榕树荫,每株榕树都枝干粗壮,都是百年榕树了。这样一条通往墓园的聚阴之路,应该是人为的。能在这里看到冥途上的彼岸之花,小沐,祁家绝对不是普通的守墓人。”
穆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还有订骨之术。”殷唯清说。
穆沐眯着眼睛看向殷唯清的方向,此刻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祁家叔叔身上的邪术大概就是订骨之术了,难怪你中了尸毒,”殷唯清的声音很奇怪,带着一股战栗,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人死之后本该魂魄离体,尸身腐烂。但是订骨之术却能将魂魄订入尸骨,化为不腐尸身。这是御鬼术中早已失传的一种,被施了订骨术的人一般都是御鬼师死士般的存在。因为订骨术一旦成功,那尸身的要么永远作为僵尸,要么魂飞魄散。”
穆沐喝了口水,嘶哑道:“他魂飞魄散了……”
殷唯清点头:“这代价过于惨烈了,不知当日为他施术之人是否骗了他。”
穆沐不知是否因为身上还残留着池睿的情绪,只觉得悲伤无法排解。
“被施了订骨术的人已然跳脱三界,是不该存于世上的。你被夺舍后还留有意识,双眼看到阴阳与三界外物。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双眼睛看到的世界将和以前不一样了。”
穆沐闭上眼睛,眼眶虽然还有些灼热,但是已经没有太大的不适了。他本以为自己找回了儿时的友谊,却不曾想那人利用他做通灵的工具,最后还给他留下了这样一双眼。有意与无心已经不值得多想了,既然已经说过原谅的话让他往生而去,现在又有什么好后悔的呢?
但是穆沐却觉得胸口一阵窒息的疼痛,他的身份尴尬、他的生活一团糟,没有办法自我开解地笑出来,灼痛的双眼也无法流出泪水。
“掘坟而出的尸体、纠缠你不去的梦魇、守护冥途的守墓家族、会使用早已失传的订骨术的御鬼师……”殷唯清将红色的花瓣从肩上拂去,声音里泄露出一丝好奇的愉悦,“这个村子隐藏着我们不敢想的秘密。”
穆沐蓦然睁开眼,定定地看着殷唯清。黑暗中,他这双眼已经能够清晰看到那人身上渺渺的蓝光,并非池睿与祁宣身上那样晦暗的死气,这是生魂的颜色。
殷唯清,你跟随着我的目的马上就要达到了吧。
穆沐扶着沙发慢慢站了起来,他全身都在疼,不论是滚下楼梯时的瘀伤还是被夺舍后的不适都令他难受得要命。但他还是强撑着,一步一步走出这座充满了死气的小楼。
哪怕门外就是先人开启的茫茫冥途又如何?强自蒙蔽的耳目已被唤醒,或许命中就是如此。
噩梦中黑魆魆的人影与忽远忽近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再次充斥着他的世界:“鬼孩……鬼孩……命中不祥,克父克母,带来血光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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