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万籁俱寂，世界只剩下突兀的门铃声。
每一声都按在了鹿妍的心上。
“不然你，”鹿妍瞅了眼卧室的方向，快速而小声道，“你先去卧室躲一躲。”
“……”缄默须臾，顾执南眸光凝在她慌乱的脸上，像是扬了瞬眉，不露声色问：“卧室？”
“卧室好像也不行，”鹿妍忽然想到，“我妈妈待会肯定会进我的房间，你……你可以去阳台，那里有个杂物间——”
让顾执南躲杂物间，是不是太委屈他了？
鹿妍给她妈妈发过顾执南的照片，本来让她妈妈见到他也不是什么事，但绝对不是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
她的公寓乱成一团，让她妈妈一进来就撞见顾执南在她家，还发现昨晚她没在自家留宿，非把她抛尸衡湖不可。
鹿妍来不及多想，因为鹿母又打来了电话。
让他躲杂物间实在有些伤人，她匆匆看了一眼浴室：“不然——”
“杂物间在哪。”顾执南抬眸。
“……啊？”鹿妍一怔，抿了下唇，“我带你去。”
阳台边有一个小小的房间，堆着拖把吸尘器等一系列杂物，估计是太过杂乱，连小偷都懒得光顾。鹿妍目测了下顾执南的身形，堪堪能挤进剩余的空间内。
对方丝毫未流露出不虞的神色，顿了顿，只淡淡敛下眼：“去开门吧。”
莫名让人升起负疚感。
杂物间内逼仄暗沉，顾执南今天穿了件白色卫衣，搭着门框的手指修长干净，颀长的身形显然在这方狭小的空间内显得格格不入。
鹿妍忽然伸手拉住了门。
手机震动声停住，隔了几秒，门铃声重新响起。
“……你要不要见一见我妈妈？”
顾执南眸光稍顿，神色像是微诧：“嗯？”
他这模样，鹿妍愈发歉疚，豁出去道：“我妈妈她就是看起来不太好相处，其实很好说话的。”
两分钟后，鹿母拉着一个玫粉色的行李箱，大包小包地进了玄关。
“在房间里干什么呢，打你电——”声音猛地止住了。
鹿妍接过箱子，尽量装得乖巧：“妈妈……”
“鹿妍！”鹿母打断她，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火葬场般的客厅，半晌，难以置信道，“这怎么弄的？！”
鹿妍实话道：“昨晚家里进小偷了，我还没整理好。”
“小——又有小偷？”鹿母的那点愠怒顿时消散，神色一变，紧张地上下打量一遍鹿妍，“有没有事？进小偷了怎么不跟我们说？报警了吗？”
“报了，监控也都给了。”鹿妍的梨涡很甜，“我没有事，妈妈你不用担心。”
女儿很少露出这种撒娇的神态，鹿母狐疑：“真的没事还是假——”
声音又止住。
鹿母看见正从阳台方向进来的顾执南，彻底没声了。
鹿妍默默心道，现在有事了。
“这是……”
“阿姨，您好。”顾执南不像是身处满地狼藉的房间，而像是在某个场面端肃的家宴上。他神色未变，礼貌颔首道，“我叫顾执南。”
客厅沙发前的茶几桌上被清理一遍，腾出空间，放了三杯热气腾袅的茶水。
鹿母喝了一口茶，总算缓过神：“这是怎么回事？”
“他是我的……朋友，”鹿妍解释，“我打算下个月就换房子住，今天他是来帮忙搬行李的。”
她说的都是实话，唯一没说的是，她要换的房子好巧不巧是顾执南在住的那一套。
“我在问人家呢，没问你。”鹿母暗暗瞪鹿妍一眼，给了女儿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支开她道，“你不是要收拾行李吗？先进去收拾吧。”
鹿妍下意识地看顾执南，正巧撞上他平静的视线，后者见她强装镇定的神情，转瞬即逝地笑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反应太过从容自然，鹿妍顿时少了些许紧张感。
“阿姨。”等人进卧室后，顾执南递过一张证件，“这是我的身份证。”
眼前的小孩长得很俊，鹿母见他直接把身份证递过来，暂时消了疑虑，仔细一看，对方比妍妍不过大三岁，还是槐城本地人。
鹿母放心了点，咳了一声问：“你就是妍妍新交的男朋友？”
顾执南应，致歉道：“今天仓促，没带见面礼，下次向您补上。”
这话说的，像他才是那个突然登门的人一样。
对方看着教养很好，鹿母对顾执南的印象升了一些，和缓问道：“你和妍妍，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两个月前。”顾执南简明扼要，精确地报出日期地点。
还这么记上心，不错。
聊了两句，鹿母又问：“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顾执南神色稍顿，回道：“自己创业。”
“创业……创业好啊，年轻人肯吃苦打拼是好事。”鹿母更满意了点，没接着细问，倒是问了个更关键的，“你的条件这么好，在和我们家妍妍认识前，应该也有女孩子追吧？”
“以前工作太忙，没有考虑过这些。”顾执南道，“现在稳定下来，她是唯一的一个。”
准备稳定下来了，更好。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顾执南几乎是有问必答，鹿母暗自观察这位意外碰面的男人，从容不迫，礼貌风度，确实是个好小孩。
鹿母越聊越满意，最后和蔼道：“今天我没打声招呼就过来了，妍妍也真是，之前都没跟我们说一声，不然我跟妍妍他爸就一起来了，还能见面吃顿饭。现在太不是时候了，看这屋子乱的，也没收拾……”
顾执南拿过小书柜上的纸笔，写下一行地址，道：“我在春和路上有一套房子，您可以先带她住进去。这里由我来。”
卧室里，鹿妍早就理完了自己的衣物。
她偷摸抵着门听了会壁角，没想到卧室门的隔音太好，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谈话音，内容却半个字都没听清。
她妈妈总不可能拿着拖把怼顾执南走吧？？
鹿妍追悔莫及，早知道刚才说什么都要叛逆赖在客厅，也好过在房间里钝刀割肉。
十五分钟后，鹿妍再也没忍住，默默深吸了口气，一把推开门——
“妍妍，整理好啦？”鹿母闻声转过头，脸上还挂着无比温和的笑容，语气异常和煦，“收拾完东西赶紧走，等搬完了，中午我们找家餐厅跟小顾吃顿饭。”
鹿妍茫茫然望向客厅里的顾执南。
男人还坐在同样的位置，仍是她进卧室前的模样。察觉到她的目光，顾执南抬眼看她，一双桃花眼眸光潋滟。
干干净净，完好无损。
鹿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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