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传出来, 但迟迟不见实际行动，弄得人心惶惶。不知情的人被无端困住，打乱了原有计划, 心中自然郁闷。而涉事其中的人, 则早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四处寻找逃生之路。
井少贤大概自己也没料到，回一趟国子监就再也出不去了。他不知道爹收到消息后何时会来找自己, 但等了三天三夜了，连个来传话的人都没见着。他心里也有点没底了，难道是爹也遇到了麻烦？
御书房中, 萧栢渃的脸色十分难看。近日来连着几封密奏让他之前还大加称赞的科举变成了一桩笑话。而这出笑话中，最可笑的人, 无疑就是他。
“你们倒是跟朕说说，这次科举是怎么回事？”
众人都跪在地上，没有人回话。
萧栢渃指了指礼部尚书游旻：“游尚书，科举是礼部主办的，你先说吧。”
“启禀皇上，礼部奉旨主办科举, 所有流程，每处细节都是按照规章制度严格执行的。现在，出了这样的差错, 臣觉得也许是某个环节出了纰漏。”
“不要给朕绕圈子，净说些没有用的话。说重点，现在会考中至少有十名考生的答卷被调换了, 这个事情你说怎么办？”
游旻整个人俯在地上不敢起身更不敢抬头，声音都有些打颤。
“臣，臣这就去彻查，一定会将作弊之人全数抓出。”
萧栢渃冷哼，道：“给了你足足一年时间筹办准备，结果弄出这么个笑话来。科举是朕选拔未来栋梁的考试，你竟然弄出这样的疏失。你让那些本该被选中却因为作弊而落榜的考生，如何看待朕，如何看待朝廷？”
萧栢渃的语气越来越严厉，虽然不至于拍桌子瞪眼，但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一股死亡气息正在朝他们逼近。今日被叫到御书房来的人，没有人是轻松看戏的，大多是要被治罪的。就连站在一旁，却也不敢抬头的太子和五皇子，也免不了要受责罚。
“臣，臣知罪！都是臣疏忽大意，才会让此次科举蒙羞，请皇上给臣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萧栢渃冷眼看他，眼中没有半分被说动的意思。跟随他多年的臣子，却做出背叛他的事情，更让他感到心寒与愤怒。
“这件事一定要查到底，查得连渣渣都不剩为止，但不是由你来。”
萧栢渃这话说完，游旻仅存的一丝生机也熄灭了。
“朕手上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表明是你指示手下的官员进行答卷调换，甚至在分发题目的时候就事先做好了标记。人证和物证都有，朕今日叫你来，本想听你亲口认罪，谁知你竟还在狡辩。”
游旻整个人瘫在地上，嘴唇发抖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知道皇上的脾气，既然皇上说了证据确凿，恐怕他是无法脱罪了。他忍不住将最后的希望放在太子身上，毕竟当初太子保证过，该计划□□无缝，不会有事的。即便有事，太子也会向皇上求情。
果然，当他缓缓将视线投向萧锦珽的时候，就见到太子站了出来。
“父皇，科举由儿臣协办，如今出了差错，儿臣也应当受罚。至于游旻，身为礼部尚书，却利用职务之便公然破坏考试公平，折损朝廷威信，罪不可恕。”
萧锦珽说完，转过头，狠狠瞪了一眼游旻。这下游旻彻底瘫软了，眼神空洞，陷入极度恐慌和绝望之中。
萧栢渃抬手示意萧锦珽先别着急。
“你跟锦璃都少不了要罚，不过别急，先让朕处置完这些玩忽职守的朝臣们。”
丞相李卓栋不在场，因为这事情就是由他自我认罪开始的。他声称因为过分信任礼部尚书，所以科举事宜绝大部分均交由礼部全权操办，所以愿意为此事承担全责。现在已经被收押了，不过皇帝念他年纪大，所以暂时关在丞相府中，由禁军看守。
礼部尚书先倒了，礼部上下几乎全军覆没，尔后就牵出了国子监。长长的一串学生名单也逐渐出炉，萧栢渃甚至没有细看，便下令去国子监抓人。
萧锦挺全程看着，但没有机会插嘴。父皇审人，下令，每一个决定都果断，狠决。萧锦璃站在他身后，不经意上前靠近。
“太子，父皇这次很生气，看来朝中要大换血了。”
萧锦珽皱着眉，点点头。
看样子，不换不行了。国子监完了之后，就会从井少贤那里牵出刑部。虽然户部并没有参与，但户部中不少官员也都是这次涉事考生的家长。
看来最干净的，大概是兵部了。主要是因为兵部向来跟太子还有丞相不合，自然也懒得蹚浑水。兵部的子弟大多走的从军路线，不喜跟文官打交道。
好不容易等到萧栢渃审完群臣，天色已晚。他起身要回炼丹房，看见两个儿子还站在那里等着领罚。
“你们都先回去吧。该怎么罚自己，你们心里都有数，自己照着做吧。”萧栢渃十分疲惫，在国师的陪同下，走了。
萧锦珽上前想要补充什么，被萧锦璃拉住了。
“太子，父皇已经很累了，我们就不要再给他添乱了。乖乖认罚就是了，毕竟我们都做错了嘛。”
萧锦璃这话直接堵死了太子的解释，他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我是太子，我该承担的责任比你多。这次的事，我该比你罚的多。”
说完，萧锦珽脚步匆匆地走了，萧锦璃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夜幕之中竟显得有些颓丧。他嘴角微扬，第一次露出得逞的笑。
萧锦苡听到五皇子传来的话，在房里乐得直拍手。
“如姝，礼部那群混账一个都没少，乖乖等着下监牢。”
尹如姝也觉得高兴，但仍有些担心褚衡舟的父亲。
“若是礼部全军覆没，褚大人怎么办？”
“你放心，褚衡舟看着精不精？他老子比他还要精，一早就留了后手，投靠李丞相了。等这次风波过去，我估计礼部尚书的位置，也该是他的了。”
尹如姝这才放下心来，看见桌上还摆在几盘糕点，便端了过去。
“之前消息迟迟不来，公主连晚膳都吃不下。现在还是吃些糕点，免得待会又饿了。”
萧锦苡不知尹如姝说的这个又字，是不是因为上回自己半夜饿得睡不着被发现了，故意激她。
“那你喂我。”
尹如姝以为自己听错了，盘子端在手里，脚步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萧锦苡，想要跟她确认。
萧锦苡故意装作很肯定，又重复了一遍：“这是我的习惯，我一高兴起来，就喜欢不停拍手，自然没有空吃东西。”
“噢我了解了，那公主晚些时候再吃。”
萧锦苡怒，坚持说：“可我饿了，我现在就想吃，但我现在也很高兴。”
“所以？”
“所以你喂我！”
萧锦苡见尹如姝还站着不动，有些不乐意。心想我之前喂你时候那么爽快，怎么现在给我喂就那么不情愿。萧锦苡也不知怎的就一股劲上来，非要吃到尹如姝手里的糕点不可。
见萧锦苡嘟着嘴，情绪明显不高兴，尹如姝立刻迈开了脚步。她知道公主今天已经紧张了一整日，好不容易等到御书房里的消息了，这才真正高兴起来。
她不是不愿意喂她吃，只是一想到那距离，那情景，她就先脸红了。萧锦苡不懂她心思，自然不会理解这些。尹如姝也没打算让她知道，但也绝对不愿意见到对方不开心。
她虽然不曾有过喜欢人的经历，但她再单纯也懂得：喜欢一个人，便是要让她高兴。
缓步走到萧锦苡面前，尹如姝一直低头盯着手中的盘子，不敢去看萧锦苡，声音也放得很低，但仍在努力保持镇定。
“不知公主想想吃什么口味的呢？”
萧锦苡瞄了眼盘中的各色糕点，还真是有点饿了。
“我不挑，你选。”
尹如姝稍加思索，便挑了块枣泥糕。
“枣泥松软，又安神。公主吃这个，也不会刺激胃，夜里还能睡得好些。”
“公主妃现在厉害了，连食物的疗效都掌握了。看来入宫还是有好处啊，长本事。”
尹如姝抿唇，不理会萧锦苡的话，专注认真地继续挑选糕点。连着吃了两块枣泥糕后，又选了个松露云朵小饼递了过去。
今年科举闹了乌龙，弄错了考生名单，这是最终的定论。萧栢渃绝对不允许礼部内部的丑、闻让整个朝廷为此蒙羞。幸好大部分被调包试卷的考生仍留在京城，也及时参加了补试。大多数人不知内幕，但仍感激黄恩浩荡，让他们的命运发生了重大转变。被录取的考生则发誓，要努力报效朝廷才不会辜负这场前所未有的补录。
但这事传到南疆，则没有那么体面。平南郡王虽是朝廷在南疆的傀儡，但他在京城也安置了自己的眼线。看完密报，他冷笑不已。
“三年一次的科举，竟闹成这样。选□□的优秀人才没几个，倒是几乎把整个礼部都给掀翻了。像这样的科举，估计再办两回，礼部就能被取消了。”
尹如馨附和道：“礼部未免也太大胆了吧，公然在考试中做手脚。”
“你懂什么？这事肯定是有内鬼翻供才会被供出来。”
看到尹如馨疑惑不解的眼神，平南郡王接着解释。
“这种事情若没有精密的策划和过硬的后台，礼部跟国子监那帮人，连吃十个熊胆都不敢乱来。肯定是百密一疏，信错人了。”
尹如馨恍悟道：“那京城的好戏可才刚刚开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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