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醉跟李鸣嫣一前一后地回到她们所住的别院, 这里距离尹如姝的房间有些距离,这段路她们走得格外艰难。平时总是说个不停的李鸣嫣没有再说一个字,苏醉自然不可能自寻话题。两人间的距离不算远, 但这氛围着实凉到冰点。
苏醉走在后面, 本以为进了别院,李鸣嫣会放慢脚步又或者会停下来跟她说话,其实她潜意识里已经做好了李鸣嫣会与她争吵的准备。只可惜, 她一直等,一直等,等到的却是头也不回的李鸣嫣径直朝自己房间走去, 似乎完全不记得身后还跟着一个苏醉。
就在李鸣嫣即将关上房门的时候,苏醉的身影闪了进去。
“苏楼主, 我很累了,想要休息。”李鸣嫣没有太大反应,脸上挂着倦意,话里却是在逐客。
苏醉没说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两个人就这样耗着。最终还是李鸣嫣先不耐烦起来, 焦躁地往房间里走。既然苏醉不肯放过她,那么她就放过自己。
“今天为什么不叫我?”苏醉没有跟进去,但主动开口了。
李鸣嫣的脚步一顿, 背对着她。
“因为消息来得很急,也不知真假,同时也考虑到如姝的身体还虚弱, 需要有人留下照顾。”
“所以,你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苏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可是语调有些颤抖。
李鸣嫣承认自己存了私心,她想着跟苏醉拉开些距离,并且有点赌气,想要“惩罚”一下她。回来时看到红梅那样,她其实也吓了一跳,怪自己怎么忘了苏醉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
现在苏醉追着自己问,足以证明此事的确踩到她痛处了。李鸣嫣也并非不敢承认,只是没想好怎么答她。
看着对方伫立的背影,却始终等不到一个答案,苏醉生气地走上前,绕到李鸣嫣的面前。
她刚要开口再次质问,却看见一向硬朗的李鸣嫣竟然红了眼眶。不仅如此,她的眼角已经布满了泪水。
“你,你这是?”苏醉的语气立刻软了下来,想抬手去替她擦泪但又觉得不妥,手停在半空。
“风大,吹的。”李鸣嫣撇开眼,不理苏醉。
苏醉无语地看了四周,紧闭的窗户,就算是有一定距离的门,也在刚才被关上了。这里哪儿来的风?
不过苏醉学乖了点,没有当场戳穿李鸣嫣。不过看到对方这样,她刚才满肚子的火好像消减了一半。
“苏醉,今日的事情都怪我,你生气,你记恨,都算在我身上便是。不要把你的臭脾气牵连到如姝的身上,更别用如姝去激怒萧锦苡。”李鸣嫣深呼吸,稍微调整了情绪。
苏醉蹙眉,看着她:“你在替她们解围?”
李鸣嫣再次深吸了口气,这一回却没有了刚才的平静。她恢复了往常的硬气,就差没有用手指点着苏醉的鼻子数落。
“苏醉苏醉,你是不是真地每天都在喝醉?你稍微动脑子想一想,尹如姝对于萧锦苡来说,到底有多重要?而萧锦苡的身份,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她是大顺最得宠的小公主,她一句话就能让你的醉心楼土崩瓦解,就连你苏醉,都可以让你一辈子就像喝醉!”
苏醉没想到李鸣嫣的情绪变化这么快,一时间没适应。等她听懂了李鸣嫣那番话,即使表情没变但心里也是认可了。她没跟朝廷正面交过手,大概对于朝廷尤其是皇家之人仍然缺乏直观的了解。
在这一方面,李鸣嫣比她要懂得多,所以今日之事,李鸣嫣也当真是害怕苏醉闹过火。好在尹如姝有心,及时化解了危机,萧锦苡也看在尹如姝的面子上没有追究。要不然此时,苏醉根本不可能还站在此处质问自己。
“谢谢你的提醒。”苏醉低沉的声音,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李鸣嫣大概也被苏醉这句话吓到,她是无论如何没想到自己一通教训后苏醉竟然还跟她说谢谢。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感觉所有人都拿错了台本,演错了剧情,可是偏偏又产生了最柔和的结果?
“我今日被气昏了头,直到刚才你的提醒才让我清醒。我,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谢谢你关心我。”苏醉态度诚恳地再次道谢,之后转身准备离开。
李鸣嫣一把拽住她,如此反常的苏醉难道真是喝醉了?
“苏醉,你怎么突然这样了?你要是有心事不如直接说出来吧,这样憋着我们心里都难受!”李鸣嫣不是喜欢拖泥带水的人,对于感情的事,她只有懵懂无知的时候,没有瞻前顾后的心态。
苏醉站在原地,没有继续要走。萧锦苡提醒过她几次,那些话在她脑海里留下了痕迹但她一直没去细想。直到今日,她跟尹如姝坐在房里等人,师妹不时就会提起李鸣嫣,说一些她们相处的小事,又说一些自己跟萧锦苡相处的过程。虽然都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但大多都是让人听了心里暖融融的温馨琐事。苏醉当时满腔怒火,却也勉强听了下去。若是换做其他虚浮之事,她早就不耐烦地喊停了。
尹如姝劝她:“师兄,难得遇到心动的人,若是不及时把握,将来只会徒增遗憾。而这世上,遗憾是最没有意义的感触。”
尹如姝还劝她:“鸣嫣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她已经勇敢迈出了许多步,难道师兄就忍心一直退而不攻吗?”
“鸣嫣,其实我有很认真地考虑过我们之间的事,只不过……”
苏醉这话刚说了一半,李鸣嫣急忙捂住她的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些话不用告诉我,我自己能明白。”
苏醉睁大眼看她,自己明明还没说完。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些劝我想开的话不必多说,那些道理我都懂。”
苏醉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不过李鸣嫣没有要松手的打算。
“唉若是我能轻易被那些道理说服,我又何必让自己走到这一步。不过苏醉你放心,从今日起,我已经下了决心让自己去接受那些道理了。”
苏醉扯下李鸣嫣的手,好笑中带着点愠怒:“你倒是挺会联想的,连我想说什么都能自己补充。好,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打算。我们不如都按照各自的想法去做,若是到最后,我们能达到同一个终点,到时再做最后决定。”
李鸣嫣不懂苏醉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是见她情绪平和,似乎不再打算追究今日之事,也算是风波过去了。
“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今日你们究竟见到谁了?”
李鸣嫣料想此事也瞒不了苏醉太久,不妨告诉她。
尹如姝的烧已经退了,不过今日被苏醉这么一闹腾,也是有些心累。靠在萧锦苡的身上才觉出点轻松,只不过她们谈论的事情一点也不轻松。
“如姝,你不觉得很意外吗?你的师父竟然就是我们一直要找的高人。”
“是有些意外,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并非完全不能接受。”
萧锦苡倒是对尹如姝的这位高人师父越发好奇了,她的两位徒弟差异明显,实在难以想象是怎样的一位师父会教出完全不同的两个徒弟。
“师父的性格其实也有些独特,有时候像师兄,有时候像我。”尹如姝回忆的时候自己说着说着也笑了,尔后纠正说:“其实准确来说,是师兄跟我,都像师父的一部分。”
“如姝,其实高人是什么身份我都不在乎,只要能治好父皇的病,其他的我都不在乎。因为她是你的师父,我就更加不怀疑她的人品,只不过我还是得提前多了解一些,不然日后回宫,母后那一关怕是难过。”
尹如姝稍稍调整了姿势,又往萧锦苡的怀里靠了些。
“你想了解师父的什么呢?其实师父跟我并不常见面,但是每次见面,总能带给我许多温暖,让我忘记府里不开心的事。后来我要成亲了,师父便说我今后不再需要她了。当时我不明白她为何这么说,但现在我懂了。”
萧锦苡也听懂了,看着怀里偷笑的人,满脸宠溺。
“下一回再见面,你要不要同去?”萧锦苡心想,尹如姝定是很挂念师父。
尹如姝当然想去,可是想了想,摇头。
“师父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既然她要求你对付平南郡王,肯定也会考虑到我与姐姐的关系。我还是等师父觉得合适的时机再见她吧。”
尹如姝虽然不清楚师父为什么要提这个条件,但她知道,师父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平南郡王到底是好是坏,她也有些说不清楚。
但至少她对平南郡王没有太多好印象,因为姐姐嫁过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果然是嫁了什么人,便会变成什么样,尹如姝也不是圣人,多少还是要迁怒到平南郡王身上的。
国师收到萧锦苡传回来的密函后,仍是深锁眉头。皇上的身体比之前又有些恶化,虽然没有伤及性命但也在空耗精力,皇后陪在身边,也只能跟着伤感忧心。
为了防止风声走漏,这些日子也只是宣了两位信得过的老御医前来。可连国师都束手无策的病情,御医们又哪里来的本事妙手回春。
“国师,你就给朕用丹药吧,反正也没有多少时日了。”萧栢渃连着咳了好多声,面色苍白。
皇后颤抖着手替他擦去嘴角残留的银丝,心头一片哀伤。
“皇上再等等,小公主已经找到那位高人了。”
萧栢渃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望着皇后:“还是锦苡能干,这么难的事情都办到了。”
皇后心头不忍,劝道:“皇上,不如告诉锦苡实情吧,让她立即带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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