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山洞, 一片寂静。
三危睁开了眼睛。
身侧递来一种陌生的暖意, 一道清浅平稳的呼吸, 带着热气拂过耳侧。
三危挪了挪眼珠, 向身侧看去, 看到了紧紧攥着他手腕的一只手,而这只手后面, 喻易正侧躺在他的身侧,闭目睡着。
约莫是睡得并不安稳, 喻易眉头微蹙, 面上终于不再是醒时假得不能再假的笑。
喻易以为他没看出来, 其实他很清楚, 喻易只是在强颜欢笑。
因为无论他的表情看起来多么轻快,他的眼中,都没有丝毫笑意。而往常, 喻易笑的时候,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都会盛满明亮而纯粹的笑意。
透过那双眼睛, 去看其中倒映着的世界时,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鲜明起来。
是的, 鲜明。
有时候他觉得,他前半生的世界, 是透过病痛去看的、灰白的世界, 像是极夜城邦那轮苍白的天日, 像有群鸦时刻萦绕身侧,等待着勾走他的魂魄。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似乎有了变化,苍白的天日下,多了他陌生的、夹杂着面食与粥香的蒸汽;带着酸味的糖葫芦;还有那硬要压在他肩膀上的、手臂的重量。
他体会到了病痛之外的活着,叫生活。
虽然喻易正睡着,攥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却握得很紧,以至于在无边的、似要将他撕裂的痛苦中,自手腕传来的,这道微弱的、被紧握的感觉依旧明晰,就像是一种被珍视的感觉。
一种无形的气流,正通过手腕的触碰,持续输进他的体内,在这暖融融的气流中,体内的五脏,不断持续着破损又被修复的循环。
三危担心喻易睡得浅,并没有挪动身子,只从喻易的面上挪开了视线,直直向山洞上方的岩壁望去。
救
他很感谢喻易的一次次尝试,可他终究如先辈那般,走在了无解的末路上。
其实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的病。就如止戈一族的每一个人一样,他生来就拥有强大的力量,也生来就患有一种病。
这种病,叫灵魂割裂。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的灵魂便是不全的,准确地说,是残缺了13。
因为是灵魂的残缺,这种残缺并不能通过后天修行弥补。不仅如此,发病时还会带来灵魂撕裂的剧痛。
起初,病的发作只是间歇性的,发病的时候只会感到轻微的不适,但随着年岁的增加,以及能量级的强大,灵魂割裂对他的影响便愈发严重。
不仅发病的频率会加大,发病时的痛苦也会日渐递增,到了他现在这个地步,灵魂上已经出现了持续性的割裂之痛。而发病之时,灵魂的撕裂还会作用于躯体,从体内五脏开始,一点点崩解躯体。
如果要形容这种病痛的程度,那大概是
生不如死。
再放任它恶化下去,他的力量会逐渐衰弱,而他的躯体会一点点衰朽下去,直至死亡。
三危看着眼前的岩壁,看得有些出神,但神色依旧很平静。
这种病并非没有治疗的药方,但这唯一的药方,名为灵魂伴侣。
他残缺的那三分之一灵魂,就在灵魂伴侣的身上。只要重新获得灵魂伴侣身上的那部分灵魂,灵魂割裂之症自然就会消失。
而要获得那部分灵魂,最简单的方法便是
杀了他的灵魂伴侣,也就是喻易。
只要杀了喻易,纠缠他多年的、曾让他生不如死的病痛便会消失,不仅如此,他的力量会停止溃散,高次宇宙的平衡也不会被打破。对整个大局、对他身上担负的责任来说,这是眼下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是的,他知道。但他绝不会如此选择。
即使除尽了所有私人的原因,他也绝不会选择杀喻易。
早在极夜城邦初见喻易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做好了选择。
说他优柔寡断也好,说他情绪用事也罢,他绝不会为了治病,而牵连一个本该无辜的人。
他还撑得下去。三危默默地想着,他必须要撑下去。
他和喻易,都要活下去才行。
清晨时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让本就浅眠的喻易当即睁开了眼睛,翻身起来
眼前的三危正睁着眼睛看着正上方的岩壁,显然已经先他一步醒来了。听到身侧的动静,三危有些迟缓地挪了挪脖颈,向着喻易看来。
喻易暂时压下心头的不安感,笑着对三危挥了挥手“早啊。”
他面上带笑,心中却难遣忧虑,他不知道三危醒了多久,但以三危之前的身体状况来看,三危体内五脏破碎带来的痛意,大概让他根本难以安眠。
想到这里,喻易当即低下了头,用本就攥着三危手腕的那只手,把了把三危的脉。
脉象显示,经过了一夜,三危的身体状况依旧没有明显的好转,但不知是不是一晚上的温养起了作用,他五脏六腑破碎的速度开始减缓。
察觉了这一点后,喻易面上的笑意变得真切了一些,他抬起头,刚想和三危汇报这一好消息,却听耳边传来了一阵声音
第二重审判已结束,剩余存活人数2
游戏盘与当前大陆板块合并,审判日即将开启
在这道声音刚落下之时,山洞之外,便传来了一阵阵巨响。
只剩下两个人了吗还有审判日,如果和之前影像一样的话
喻易的面色当即凝重了起来。
“怎么了”三危虚弱的声音穿过喉管传来。
“刚才,此界的规则公布了一个坏消息。”喻易用简洁的语言对着三危介绍过审判日,边说着,边扶着三危起身。
他如昨日那般,牵过三危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经过一夜的休养,喻易的内力已经恢复了不少,他一边握着三危的手腕,持续不断地往其中输送内力,一边搀扶着三危向着山洞口走去。
清晨的天空烟昏日惨,山洞外的天光并没有多么明亮,放眼望去,林色青缥,洞外扑面而来的空气中,皆为山林轻薄的寒意。
但此时的山林却没有往常的清寂,不知来由的轰鸣声正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战争降临前的击鼓声。
喻易并没有心思去关注清晨山林的模样,他透过山洞外天然掩蔽的植被打量过四周,然后带着三危跃下山洞,站在了一个较为开阔的地方。他燃了一张符纸,抬头向天空望去。
通过带着破妄效果的光屏看去,天空之上,本为幻境的太阳,像湖中涟漪那般向着四周漾去,露出了它背后那个庞大的指针。
现在,这个指针已经恰好指在了这个方向。
耳边是远处沉闷而不祥的轰鸣声,而也是在这时,喻易突然感到了一种被窥视感。
他循着窥视感的来源,霍然转头,向着对面的山头望去,只见重重叠叠的树木遮掩下,站着一道身影。
喻易认出了这个人,这正是之前出现在他庄园的房门前,对他怀有杀意的那个8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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