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伊甸的历史记载, 白色国王平定了撒旦乱世, 将撒旦的尸体封印于黄金宫下。虽然真实的历史与记载中的历史有着较大的出入,但也并非没有真实的成分。
被欺诈之术冠以撒旦之名, 在大陆人民的认知中, 罪行累累的骷髅骑士尤翟, 确实被封印在了黄金宫下。准确地来说,是审判指针之上, 黄金宫之下的、指针旋转的轴心。
而如今,策划了这场弥天大谎的主谋,正站在审判指针的轴心前。
西西弗斯抬起头,望着眼前被钉在金属圆柱上的骷髅骑士尤翟。
此时说骑士, 也许已经不那么合适了。因为静默在金属圆柱上的, 这具样貌可怖的骷髅,身上并没有骑士的盔甲与剑,只有插进胸口肋骨的缝隙, 将他钉死在金属圆柱上的黑铁重剑。
没有了盔甲的遮掩,他的骨骼早已在漫长的时光中, 被磨钝了棱角, 透着一种被侵蚀的灰黄。如此看来, 这不仅不像是一个骑士, 反倒像个被正义制裁, 曝尸示众的恶徒。
如今, 只有西西弗斯还清楚地记得, 面前这个样貌狰狞的骷髅, 是一个平日里腼腆得连拒绝都不大擅长的家伙。
即使对方也曾经历过旷绝宇宙的战争,还是个8阶的战士,但在他的印象里,尤翟只是个还不懂得世间太多道理,心肠太软的年轻人。
他一直是这么觉得的,所以在看到尤翟留下来的那个影像时,他既意外,又了然。
他意外,尤翟竟然会如此方式,拒绝了他关于韬光养晦的再三请求;了然的是,一个人毫无把握地就去对战疯王,的确是尤翟这个不知事的家伙干得出来的。他甚至生出了一种“这一天果然来了”的想法。
在疯王出现之后,那三个慕强的7阶蠢货便归顺了疯王。疯王几乎成了不可战胜的存在,他们已经陷入了绝境,只能等。
而这“等”,对于民众来说,几乎是致命的。疯王开始屠杀之后,民众好不容易从原罪税变革中获得的生存信心,几乎因此消失殆尽。
看不到尽头的永夜笼罩着天空,规则每隔一段时间便降下灭绝性的审判,再加上不定时带来死亡威胁、不可战胜的疯王,前路毫无希望可言。
而他们,分明只是无罪无辜之人,本不该深陷如此绝望的境地。
他知道,尤翟瞒着他出征,大概是等不下去了。尤翟兴许还会在心中埋怨他放任疯王屠杀,埋怨他看着无数民众含恨死去,却拦着他不让他出手去救。
他也知道,尤翟不是想要破坏原本的布局,并不是不知道一个8阶对大局的重要性,只是对每一个无辜民众的死去太过感同身受。
可他何尝愿意等呢,他何尝不痛心呢
他何尝不知,每一个死去的人都是无辜的呢
他也痛恨如此情境下,却什么都不能做的自己,他也想什么都不顾地与疯王决一死战。
但他不能不顾,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是一个8阶画家,他是民众这边重要的棋,所以在大局面前,他不能妄自走动。
因为这一走,也许就意味着满盘皆输。
若是这世间真有保全所有人的方法,就是让他死一万遍,他也万分愿意可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两全之策。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保住多数人。
牺牲了这些人,保住的是更多人,保住的是翻盘的希望。可若是保住了这些人,便意味着要毫无把握地与疯王正面对上,若是他与尤翟都死了,那些民众怎么办
他罪该万死,他可以对自己的命不慎重,可更多人的命需要他慎重。
在尤翟的死讯传来的时候,他已经算计好了尤翟的死能够带来的最后的用处。
他也曾期望过尤翟胜利这个微乎其微的可能,他也曾考虑过支援尤翟杀死疯王的成功率,但大局观最终都给了他否定的答案。直到最后,一切都尘埃落定,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还久久萦绕在脑海中。
尤翟死了,这世上便只剩下了他一个8阶,即使加上大黑与铁匠,也不过是一个7阶、一个6阶,根本就无法对付那个在疯掉之后反而实力大增,达到岛主层次的疯王。何况还有三个7阶。
他看不到翻盘的希望,但他站在无数毫无反抗之力的,无辜民众的前方,沉浸在悲伤中是无用的,陷入绝望是万万不能的。所以,他做了当时唯一能做的事情。
那就是利用尤翟的死,与疯王的臆想,实施“发动幻境,用弥天大谎欺骗民众、欺骗规则”这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于是,为了这个弥天大谎能够顺利维持下去,在他构造的心灵幻境中,他卑劣地将尤翟污名化。疯王的罪名成了尤翟的罪民,为民而死的尤翟成了十恶不赦的撒旦。
臆想了白色国王的是疯王宿枝,而将这个谎言扩散到整个原罪伊甸的,是他。
最后,白色国王带着白昼与盛世的希望,杀死了邪恶的撒旦尤翟,变革了原罪税的交付方式。
如此,尚还活着的民众至少不会毫无希望。只要心怀希望,也许总有翻盘的时机。
至于绝望的真相,便由他来承担好了。
这是他卑劣行径应得的惩罚,也是他作为重要的8阶棋子,应承担的事。
西西弗斯沉默着走到金属圆柱前,伸出双手,握上了黑铁剑的剑柄。他身材矮小,只有踮起脚,才能勉强够到这半空中的剑柄。他就这么踮着脚,小心地把剑从尤翟的胸口拔了下来。
西西弗斯的术士技能操控着风,让没了支撑的骷髅,不至于骨架散落。
在细小浑浊的眼睛,模糊地映入地面上躺着的,还算完整的骨架时,西西弗斯长长舒了一口气。
盔甲与剑,不再是属于那个热心肠骑士的盔甲与剑。这骨架,已是尤翟仅剩于世的东西了,除此之外的,便是那些本不该属于这个年轻人的污名。
“尤翟,我的朋友,很快,我就会还你清白了。”西西弗斯看着这具骨架,轻声道。
他生满茸毛的猴手并不熟练地,一个一个地解开了身上这件正装的扣子,将这并不合身的正装脱了下来。
他展开了这件正装,就要把它往尤翟身上盖,目光却难以避免地看到了黑色布料上,那些醒目而浮夸的勋章。
这是他昔日的荣光。是支撑着他走到如今的信念,是他为之骄傲的东西,也是,他的责任。
西西弗斯的动作顿住了。他紧紧盯着那些历经岁月,却依旧熠熠闪光的勋章,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过正装的布料,一遍又一遍地。
他细小的眼中透出了一种与往常的傲慢截然不同的柔和,就连他原本狰狞的猴面,也跟着柔和了下来。他望着这些勋章,庄肃地站好,又郑重地低下头来。
他掩在长毛中,并不明显的嘴,挨个触上正装上挂着的这一个个勋章。
在这之后,他弯下了腰,将这件正装,连着正装上的勋章一起,盖在了面前的这具骷髅上。
脱下了正装后,西西弗斯长满棕色茸毛的细瘦身子一时间无所遁形。本就矮小的身子,显得更加矮小,好不容易被撑出来的肩膀,也恢复了驼而塌的本来模样。
现在他身上尚且还留着的,只有他头顶上端端正正立着的礼帽。
只是,因着西西弗斯裸露在外的猴身,这礼帽非但难以给他带来作为人的气质,反而加重了他与礼帽的违和感。
如果说他原本的模样是与人类有着三分相似的拙劣模仿,那么如今这模仿已经称不上是模仿,倒像是表演马戏的敷衍。
西西弗斯本人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把正装盖在尤翟身上后,他便转过了身,扶了扶头顶的礼帽,向着不远处那座疯王的宫殿,黄金宫行去。
不久后,西西弗斯终于来到了黄金宫的门前。望着眼前紧闭的大门,西西弗斯没有立即动手将它破开,而是停在了原地,调动起了全身的能量。
西西弗斯是个8阶画家,但此时,即使他调动了全身的能量,自他周身传来的能量波动,依旧微渺得可怜。与其说是微渺,不如说是虚弱。
而这虚弱,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构造心灵幻境付出的代价。疯王对白色国王的臆想时断时续,所以维持世界范围的心灵幻境的,主要是西西弗斯。独自一人支撑如此幻境,对能量的消耗可想而知。
若不是西西弗斯在宇宙能量等阶上好歹到达了8阶,根本无法长时间维持心灵幻境,可到了如今,即使燃烧生命力去支撑这个幻境,他也已经到了极限了。
眼前瑰丽的大门投来幻梦般的光彩,西西弗斯忍不住想象多年前尤翟死前的场景。
他的朋友是否便是在这扇大门前,永远倒下的呢
好在,在燃尽生命而死之前,他终于为尤翟、为无数无辜民众的牺牲,找到了最后的交代。
骤然间,西西弗斯周身的能量波动,增强了数倍。
这是因为,那些原本用来支撑心灵幻境的能量,被收回了。
覆盖整个原罪伊甸的弥天大谎,便在此刻,彻底解除。
随之而来的,是覆盖了整个原罪伊甸的,古老而威严的气息。
一道仿佛来自天外的声音在一瞬间传遍了整个原罪伊甸
罪民西西弗斯,曾因触犯最高等级战争罪,流放原罪伊甸
在原罪伊甸接受审判期间,成为规则代言人之一,欺诈规则,以权谋私,触犯高次宇宙特殊职业七大铁则之一,画家不得入侵心灵,罪加一等
惩罚等级sss
开启高次宇宙最高等级惩罚
声音落下之时,一道无形的波动自天空传至陆地。一时间,所有抬头望天的人,都看到了,那高悬天上,比水镜般的太阳更显眼的巨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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