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开战

    海德薇昨晚送了信,准时回来了。蓝蔻也就放心的睡下了。

    第二日晌午时分,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宰相府二公子死了,在郊外死的,下手的人,武功到达了大宗师以上。

    蓝蔻喝的茶差点没喷出来,大宗师?!

    范闲最多是个六七品,杀林珙的是个大宗师?!

    果然,开挂的人生不是她能够想象的……

    既然不是范闲亲自动的手,那么她接下来可以松口气了,本来昨天想了一夜该如何让范闲夹在林相与林婉儿之间保身,但是,既然是大宗师出手。范闲就没有直接的证据,若是第一个怀疑他,自然也查不到他的头上。

    这大宗师也是藏得深,据她所知,在这世界上,只有四个大宗师:北齐国师苦荷,东夷城城主四顾剑,庆国游士叶流云,还有一个,好像藏在皇宫之中。暗中帮助范闲的是哪个?

    她在家中日复一日,每日所经过的路线,只有监查院和蓝府。现在,京都里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因为伤病而坐轮椅了。索性借着这个机会好好韬光养晦。一个“残废”的病人,又如何能掀起大浪?

    最近范闲一直没怎么来,估计是在安抚他那位丧子的老丈人。她也让她娘和蓝芝代表她去吊丧了,再怎么说,她爹当年也是和林相共事过的,林相一腔热血为国而撒,可惜遇上了个作死还没脑子的儿子。

    然而,运筹帷幄者,可不愿意放过任何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一个月之后,林珙死去的“真相”被公布天下:此乃北齐为了搅乱南庆政局,和东夷城四顾剑联手,杀了林珙,嫁祸给范闲的阴谋。圣上即将向北齐宣战!

    闻此言,她在心里默默地给林珙上了香。心疼林相啊,连自己儿子是怎么死的,都永远查不出来了。

    是夜,范闲翻墙造访她的房间,使得她再一次感叹,府中安保是个问题。

    范闲盯着她的双眼:“你怎么知道是林珙的?”

    蓝蔻反问:“表哥背后是哪位大宗师相助?”她可不相信是四顾剑。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范闲很严肃,丝毫没有跟她开玩笑的样子。

    蓝蔻心里被他这难得的严肃样子看得发憷:“我推测的。”

    “仅凭推测?”

    “其实不难,”蓝蔻道,“表哥你之前自己不在京都,自然不知道谁最想杀你。”

    范闲想了想:“太子?”

    蓝蔻摇了摇头:“或许只是一部分。再猜?”

    “你的意思是,长公主李云睿?”

    蓝蔻点头:“只是我的猜测。你可别小瞧了长公主。我记得我先前和你说过,长公主不是看上去那么柔弱。”

    范闲道:“我并没有直接见过长公主,但是,婉儿她……”

    “郡主娘娘和长公主不是一类人,”蓝蔻道,“郡主被林相保护得好,心思单纯;但是长公主……请相信我,她不简单。你想想,一个女人,能与当朝文官之首有过情,并且全身而退,能有多差?”

    “你的意思是,她不想放手内库财权?”

    “很有可能,”蓝蔻道,“林珙不过是她的一颗棋子而已,不,说不定,连长公主自己都是一颗被人欺骗的棋子……”

    那么下棋的人是谁?一个能让长公主心甘情愿为他做事的人?一个,连长公主都要忌惮的人?

    北齐?还是南庆?又或许,是东夷城?

    不行,脑壳疼!

    蓝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抱歉,这背后太复杂了,我不能一下子给你全部推出来。”范闲道:“没事,神仙也不可能一次性把背后的阴谋全部倒出来。你尽力了,谢谢你的建议。”

    蓝蔻摇头:“表哥,我同时也严肃的告诉你,我不是在建议你,我是在提醒你,小心你那丈母娘。”

    “说起婚约……”范闲好像想起来什么,“我老爹之前问,你什么时候能娶若若过门……”

    ……

    蓝蔻愣了,睁大眼睛:“表哥……你是知道的,我,我一辈子都,都不可能娶表妹的!”

    范闲道:“我知道啊。所以我也在帮你打掩护,说你,腿有问题,加上最近快要开战了,你们蓝家与军队那边有衔接,帮你一拖再拖……”

    话中有话:“表哥,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与我问的问题,抵消了?”

    范闲道:“这个大宗师,你就别问了。他,不太想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给大家带来过大的麻烦。”

    一个可有可无的消息,换来的是范闲的鼎力相助:“好,我不问了。只是以后,这位大宗师可不能在你的危难里,擅自出手了。”

    “抹干净痕迹就行。”范闲的脸上重新浮现了笑容:“腿感觉怎么样了?”

    蓝蔻笑道:“一开始不适应,但是三个月过去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范闲道:“好,再过两个月,试着开始稍微锻炼锻炼腿部,记住,小幅度的。十个月之后,开始下地,你不是有个手杖吗?我让人在手杖下面给你加点东西,加高,你走起来用手杖撑着,方便些。”

    “后期能拆掉吗?”蓝蔻问,“手杖我用习惯了,等腿好了之后,拆掉更好,我还是习惯它在我的腰部。”

    “我让王启年去帮你,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要打仗了。”

    蓝蔻道:“这个我知道……”

    “你们蓝家,世代都是武将,当然,你除外,这次圣上,一定会从你们蓝家,选人的。”

    “我们蓝家,只有一个男丁……”蓝蔻喃喃,“你,教他教得怎么样了?”

    范闲道:“除了武功之外,他自己也喜欢看兵书。进步得很快。”

    蓝蔻摇头,用手捂住眼睛:“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她还没有做好,亲自送弟弟上战场的心理准备。

    范闲看着这个骨子里坚强的姑娘,想到了林婉儿,摸了摸她的头:“你需要休息了。再这样下去,我怕你给自己心理压力太大,会造成精神崩溃。”

    “我还能坚持下去。”其实,撑起整个家,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弟妹们的婚事,弟弟的教育,还有妹妹的书局,无一不要她来亲自问过,每当自己累得快要瘫了之后,她会想到一个人:

    言冰云。

    他在北齐受的苦比自己多多了,随时都有被抓的可能性,而且,周旋在北齐上层之间,危险比自己大多了,还要承受远离故乡和远离家人的苦。大战在即,还需要他用命夺来的情报来打仗。

    这样一比,自己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范闲见她陷入沉思,等了她好一会儿:“想到什么了?”

    “哥,”蓝蔻觉得有些疲惫,“言冰云,还在北齐。”

    “想他了?”范闲调侃。蓝蔻却没这个心思,闭上了眼睛:“我会控制好自己情绪的。”

    范闲安慰:“想他了直接说,我又不是别人,你在我面前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言冰云?”

    “哥!”蓝蔻扬声,“慎言!”

    范闲却像一只豹子盯住猎物一样的盯住她,二人相视很久后,蓝蔻放弃了:“我真的不是,表哥。我能管好自己的心,再说了,进了监查院,又是这样的身份,哪里能还有心啊?”这话她刚刚说完,下意识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相似的话。

    “苦了你了。”

    范闲走了,带着些心思回了范府。他在想,若是有一日,蓝蔻恢复了女儿身会怎样……可是,在目前来看,一旦她暴露了,不仅仅是她,就连整个蓝家,都是要灭族的大罪!

    “难啊难!”

    “难什么?”

    机械般的声音从范闲背后传来,范闲转身,一个眼睛蒙着黑布穿着黑衣的年轻人出现在范闲身后,范闲道:“叔?你怎么来了?”

    黑衣人叫五竹:“我想起来了,郊外的别苑,似乎可以在那里找到钥匙。”

    原来是老娘的钥匙:“那我们明天就去那边看看,叔,你带路。”

    “嗯。”

    “可靠吗?那个女子?”五竹问道。

    范闲皱眉,想了一下:“哦,叔,你说的是蓝蔻啊。办起事情来的确可靠,不用担心,上次那纸条就是她传给我的。”

    “要收入麾下吗?”

    “那小妮子现在还不肯,我也不急。反正都是一家人,迟早要到一起去的。”

    “真的不用我?”

    “叔,真的不用,我们现在,还是想想,明天怎么去那个别苑吧。”

    第二日,蓝蔻坐着轮椅,蓝芝推着他,身边是穿着军装,牵着战马的蓝裘。

    从十三岁到十七岁,四年的时间,就算是个石头也会被捂出感情的。蓝裘看了看时间,对蓝蔻道:“大哥不用送了。”

    蓝蔻摇头:“我还是送送你吧……”她弟弟真的长高了,一米八八的个头,阳刚的面孔,现在穿着父亲的一身军装,这是去上前线的军人!

    “大哥,你放心吧,去了边境,我不想家……”蓝裘道。

    “……有空还是想想吧,说不想家事假话,”蓝蔻有些感慨,“你终究是长大了。这次上战场,你经验不足,会有之前爹的老部下来引导你,来,带上这本书。”蓝蔻从身后拿出一本书,这是她之前请范闲熬夜默写出来的,也是蓝芝秘密刊物,仅此一本。

    蓝裘接过书:“《三十六计》?”

    “你从小熟读兵法,但是有的时候,打仗靠的不仅仅是兵法,还有这个,”说到这里,蓝蔻戳了戳自己的脑子,“记得你的两位师父教你的武功,你还要记得,信任你的部下,你……”奇怪,她鼻子怎么有些酸?

    蓝裘将这本书放入战甲里:“谨记长兄教诲!”

    “陛下赐你的兵符带着了吗?”

    “都带好了。”

    “最后我叮嘱你一句,别恋战,还有,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把兵符还给陛下!”蓝蔻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坚毅,“一定要记得,这是最重要的!”古往今来多少家族都是拥兵自重最后被抄家灭族的?既然蓝家先祖有这个意识,那么她就得为了自家的延续,将这个传统传承下去。

    此时此刻,号角吹向。蓝裘最后向自己的兄长行了礼,跨上马,向城北大营奔去!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辛弃疾描绘的沙场征战,连营吹角,这次,真的不是梦,而是现实了。

    蓝芝从怀里掏出手帕,给蓝蔻拭去了眼角还没有流出的泪水:“大哥,相信小球,他,他会赢的。”

    蓝蔻喃喃:“一晃眼,你们都长大了……”是啊,连她都已经十九岁了,更何况是她的这些弟弟妹妹们。

    蓝芝知道她想说什么:“哥,我不想嫁人……”

    “我没逼你嫁,你这性子,不适合嫁人之后窝在家里,反倒是……有些像那些游侠一样,逍遥自在。”不知道这是不是幻觉,她从自己的妹妹身上看到了这类似于《道德经》之中描写的一种闲适的感觉……

    蓝芝道:“那说好了,不许逼我。”

    “我养得起你,但是你总不能一直这样耐着,也该有个一技傍身才行啊……”

    ……

    蓝蔻知道,这场仗,肯定被人谋划了很久,南庆这边,准备充足。但是,即便是准备充足,也打了好几个月,一直等到她下了地,能用手杖撑着自己往来监查院与蓝府之后,大胜想的消息才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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