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语菲见他娘这么骂他还愣了一下，随即道，“表哥对谁好那是他自己的事情，碍不着我什么。可是从我进钟家开始他根本没进过我的屋子，这满院子的人都清楚着呢，等肚子大起来的时候让我怎么办。”
吴语菲对钟扬是有怨气的，明明钟扬同意了让他来钟家的，却一点样子都不愿意陪他装，一个体面都不给他。
“你以为你表哥陪着你装样子，这些人就不知道了，你把谁当傻瓜呢。”云氏无奈地道。
“你当初要是不做下那些丑事，现在还用为这个发愁。”
“你表哥院子里都是什么人，外面逃难来的（宋婷绿），被人欺负的寡夫（刘芸涓），捡来的一个楼子里的小哥（青岚），还有两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他们给谁说去，他们自己都无依无靠自顾不暇了，谁还会来关注你，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要是还要脸，就管好自己的嘴，别在钟家得罪人，也别在你表哥面前说这些让人心寒的话。”
刘芸涓越说越心酸，儿女都是债，孩子对父母而言就是一个掠夺者，精血、精力、爱，时间、财产，父母有的都是他们的目标。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祸害呀，总有一天，你要把我给逼死了才甘心。”
“我知道了，娘你别上火，我没有逼你。我保证再也不说这些话了，也不会在表哥面前说什么的。”吴语菲安慰云氏道。
“你要是真能长了记性就好了。你表哥对咱们仁至义尽了，钟家这么在乎名声的人家，他肯为你遮掩是看在和我的情分上，你可别再闹了。钟家住着的人，若是好的，你可以和他来往。就算你不喜欢别人也别乱得罪人，就你这浑身是把柄，人家往外面透露哥个一星半点的就是你吃不消的。”
“娘，我知道了，我没有得罪人，就算是那个讨厌人的青岚，我都只是不理他而已。”吴语菲瞎说道，没有把他和青岚的恩怨告诉他娘，其实吴语菲敢肆无忌惮地对付青岚不怕保护，是因为他目前他表哥二房这个身份，还看出了青岚对钟家的死心塌地，又因为之前的生活环境，青岚维护钟家还来不及，再讨厌他，也不会出去乱说的。
“娘，三生怎么样了，我来这里这么多天，都没有他的信息了。”吴语菲试探地问道。
“你问我，我我怎么知道。”
“那咱们家的酒坊还招不招人，是不是把三生…”
“你想都别想，你要是不想把你爹给气死，就别打这个主意。”云氏不容置疑地道，笔墨铺倒闭，他们将铺子种的笔墨等产品都出售给了城南的流烟斋，做了大半辈子的笔墨生意了，突然改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购买粮食酿酒等等，每一个环节都要亲自把关，都要重新摸索。
“娘，我没打主意，就是我有一年不在县城，把人放在咱们家铺子，您正好替我看着他。要是他将来反悔了，我可怎么办。”
“我看他对你死心塌地的很，不会反悔的。”云氏道，云氏这些天唯一还算安慰的是，陈三生是个老实孩子，还愿意娶吴语菲。
云氏临走之前，一直苦口婆心地对着吴语菲说教，走了也不能安心，就怕这孩子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该绕着他转，对他好。
再回到宴席上。
就像是所有的包办婚姻，主角看似是即将要成亲的两个人，其实是双方父母的讨价还价一样，今天的瑞瑞和妞妞看似是主角，甚至还提前穿上了他们过年时的新衣服，但事实上时他们根本没有发言权，表现的机会也就两三句话，说完妞妞就被刘芸涓带回了房里，瑞瑞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陪吃。而大人们自顾自地谈论村子的历史，外出的见闻，基本上没人多看他一眼。
可以说，今天他们两兄妹是最凄惨的主角了。
楚英前两天上山打的野味一部分要留着还钱，一部分用在了今天的宴席上。
刘婶做了四个肉菜，红烧野猪肉、红烧兔肉，红烧野鸡腿和野鸡蘑菇汤，章老爷子和柳奶奶的牙口不好，李婶给他们还有瑞瑞妞妞专门做了鲜美好入口的了肉沫羹，又用鸡汤给炖了鸡蛋羹，心思用的足足的。
今天陪章老爷子过来的是他增增孙，这为少年已经定了亲，再过一两年，增增增孙大概就要出世了。
等到酒席散场的时候，钟扬已经有些醉了，老丈人还是对他手下留情了，没有把他往死里灌。
一怕像上次一样出事，两来他夫郎不允许，钟扬要是再出事，受累的还不是他家楚英。
李婶他们要收拾碗筷，钟扬一把抱起瑞瑞将他报到了院子里，“瑞瑞，今天高兴吗。”
“高兴。”瑞瑞趴在钟扬胸前小心地道。
“过几天还有更高兴的事情，干爹送你去读书好不好。”钟扬正高兴，没有主意瑞瑞的神色，将好消息带给他。
楚英扫了他们一眼，没多管。这些都是他和钟扬之前商量好的事情了，只要是做下了决定，楚英就不会反悔。
花费钱财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他们能够问心无愧。
收了这么一个孩子，尽到一些长辈的责任也是应该的。
而且，送瑞瑞读书，用的是钟扬自己的腰包。钟扬也说了，所有孩子要一视同仁。尽管楚英并不想要这样的一视同仁。
若是这样能给钟扬压力，督促他产生责任心，好生经营他们家的田地，钱花了也值了。
楚英莫名有种钟扬坚持送瑞瑞去读书，是弥补心中遗憾的感觉，将希望转嫁到瑞瑞身上的感觉。上次钟扬醒来说过自己不考了让儿子孙子辈辈都读书的，将来钟家的家业大概都会用在子孙读书身上了。楚英尽管不关心村子里的流言蜚语和各种八卦，都能预测到等将来大家都会说钟扬怎么怎么疯魔了。
只是现在这样做能让钟扬好受一些的话，楚英觉得这钱花就花了吧。
“我已经识字了。”瑞瑞认真地回答钟扬道。
“读书不光是识字，还要学习明道理辨是非，学习如何为人处世，如何存世，学习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书中的包含东西多的都学不完，可叹时光短暂。”钟扬道。
“学了这些有什么用。”瑞瑞又问。
“可以做一个更好更有用的人，瑞瑞要学吗。”钟扬耐心地道。
“好吧，我学。”
这时候刘芸涓已经带着妞妞从房门出来了，他作为一个寡夫平日里不随便出自己的屋门，今日难得高兴就出来接瑞瑞回屋。
听到钟扬要送瑞瑞读书的话，刘芸涓替瑞瑞拒绝道，“扬子，现在不让考科举了，读书也没什么用了，让瑞瑞去读书也是浪费钱财，不如再过两年给他寻个地方学门手艺，将来能养得起家就行了。”
作为一个阿姆，刘芸涓只愿自己的孩子一辈子平平安安的，普通一点，平庸一点儿都没有关系。
刘芸涓知道钟扬是真心为他们打算。
因此，更不能拖累钟扬。
读书是好事，就算科举废除了，大家也都知道读书是好事。
可是，在读书看不到前景的情况下，读书对他们这样的穷苦人家就是奢侈品。
“哥夫，不能这样想。读书怎么会没用，就算瑞瑞没有悟性，识了字懂了道理，将来给人做个账房掌柜就是一条出路。银钱的事情，你不用操心，现在不能考科举了，读书的花费也不会很多。将来，我若是有了孩子，也会送他们去读书的，瑞瑞是我半子，自是一视同仁。”
刘芸涓感激地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对钟扬，对楚英道谢，再说谢谢，刘芸涓自己都觉得没有脸面。
他们接受钟家太多帮助，却没有回馈的能力。
妞妞见钟扬抱着哥哥，早就站在了钟扬脚下。
她仰着头，看钟扬抱着哥哥，妞妞想要钟扬抱，却突然不好说出口了。
她一岁的时候，她亲爹就离开了家门。妞妞没见过她爹也不知道有爹是个什么感觉，这些天和钟扬相处，让她觉得爹就该是钟扬的样子，可是钟扬不是他的亲爹。妞妞其实知道这一点的，可是有爹的感觉太好了，不会被欺负，不会有人骂你是没爹的孩子，就算哥哥再怎么纠正他妞妞执就是拗地坚持不改口。
突然之间妞妞语出惊人地道，“可是，读书会死人，妞妞不想哥哥死，也不想爹死。”
钟扬楞了一下。
这是前两次昏迷，把两个孩子给吓出阴影了？
钟扬看一下怀中的瑞瑞，瑞瑞紧紧抿着嘴。这孩子是害怕读书，却还是为了照顾自己才答应了自己的无理要求？
钟扬摸了一下妞妞的头，又拍了一下瑞瑞的背，开始想心灵鸡汤了，“两个傻孩子啊，你们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读书不会死人，生大病才会死人的。你们乖乖地让自己不要生病，就不会死了。”
“那干爹前两天是生病了，不是读书读的要死了？”
“那当然，读书怎么会死人。”
“那爹你要乖乖的，别再生病了。”
“好。我乖乖的，你也乖乖的。”钟扬无奈。
刘芸涓站在一边，没有打扰他们父子三个说话。他是个没有什么见识的哥儿，教给不了孩子们什么，钟扬愿意教导他们，是他们的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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