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大娘正处于深度的惊愕中。
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把眼前这个风情万种的艳丽女子,与昔日那个娇俏可爱却朴实单纯的齐连袖联系在一起。
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齐连袖,是个比自己的女儿宁兰兰还要大三岁的小姑娘,看上去性子内向,不喜欢说话,走路总是低着头,也不和其他同龄人来往,与自小性子活泼的宁兰兰更是玩不到一起。
而如今,风华正茂的连袖一身红衣,一改往日面貌,整个人变得光彩夺目,要不是因为面容之间依稀有以前的样子,宁大娘恐怕都认不出她。
看着明显更加美丽自信的齐连袖,宁大娘不是没有赞叹的,只是这种赞叹,在仔细打量齐连袖的穿着后,立刻就消失了。
这红衣虽美,却是过于暴露了,即便是在风气开放的大唐,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穿成这样,未免也过于不妥……
宁大娘看着连袖的衣着,微微皱起眉头,刚要与她提点几句,便见另外的白衣女子突然上前,客客气气的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宁大娘对素昂这个名字并不熟悉,可以肯定自己并不认识眼前的女子,可听到这女子提起的“阿里曼真神”,她却不由产生了一丝熟悉感。
这不就是最近两个月,女儿宁兰兰时常会提起的名字?
“兰兰,这两位是……”对于母亲的询问,宁兰兰并不为难,而是高高兴兴的拉着素昂和齐连袖的手,对宁大娘介绍道:“娘,这是女儿的朋友,连袖姐姐您认识的,这一位是素昂姐姐!”
宁大娘看着宁兰兰脸上略带兴奋,心中疑惑,面上却客客气气的请连袖和素昂坐下,又添了茶水:“小地方,没什么好东西,请先将就着用。兰兰也真是的,怎么带朋友回来也不提前知会,弄得娘没准备什么好东西……”
“伯母不必客气,不请自来,本是素昂唐突,希望没有惊扰了您才好。”素昂坐在茶桌旁,依旧端着温柔亲切的笑,话语之间很是客气,这份礼貌和气度不禁让宁大娘对她生出几分好感。
“是啊大娘,您就不要客气了,素昂姐姐您是第一次见,我可是您看着长大的,我与兰兰也是好姐妹,大娘您就是我半个娘亲……”一旁的齐连袖干脆站起身,挽住了宁大娘的胳膊讨好的笑笑。
宁兰兰在旁也笑着拍手附和:“可不是,我看娘亲您跟连袖姐姐就很有缘分,干脆收了当干女儿,与我作伴也好呐。”
“你们这两个丫头……”宁大娘摇头失笑,嗔了女儿一眼道:“我倒是想有一个连袖这样的女儿,你这个淘气鬼,平时可是让我操碎了心。”再看看正挽着自己胳膊撒娇的齐连袖,倒是真的起了几分慈母心肠,因对方衣着而生出的不满也去了几分。
“娘亲你真是偏心,连袖姐姐固然好,可我怎么就成了淘气鬼啦……”宁兰兰嘟着嘴不依,眼里却并没有愤懑之色,面上甚至挂着笑容。
十三四岁的少女嘟着嘴与母亲撒娇,惹得旁边稍大一些的红衣少女捂住嘴偷笑,而一脸无奈的慈母,看着两个打闹的少女眼中充满了宠溺。
真是一幅美好的画……
如果没有周围这些肮脏的臭男人,就更完美了……
素昂含笑坐在桌旁,姿态仍旧优雅而美丽。她面上静静的看着宁兰兰母女二人和齐连袖的互动,心里却暗自打量周围,将茶馆旁的情形尽皆收入眼底。
在注意到周围男人或明或暗的放在她与连袖身上的目光后,她眸光一冷,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起来,只觉得胃里泛起一阵阵的恶心,开始抑制不住心里的杀气。
这些该被阿里曼圣火净化的邪恶存在……
“唔……”
正端着壶帮忙续水的淼,突然感觉到周围传来一股突兀的冷意,手一抖,壶里的水便漾了出来,很快朝着毛毛那边流过去,惹得毛毛下意识惊叫出声。
淼很快反应过来,赶紧拿着桌布把桌面的水渍擦干净,充满抱歉道:“毛毛,对不起啊,我刚才愣神了……”
“呀,我没事我没事……”
毛毛赶紧摇摇头安慰淼,他的坐位离桌子有一点距离,所以水都流到地上去了,衣服并没有被沾到。
“阿淼,你怎么了?”莫雨歪歪头问道。
“没事,就是突然觉得有点冷……”
淼支支吾吾的回答着,眼睛却偷偷的瞄了瞄四周,旅客们都在喝茶聊天,摊子的灶旁是宁大娘在跟那三个女人说话,都很平静的样子。心里不禁犹疑。
刚才那股阴冷感,分明是杀气……
淼压下了心里的疑惑,三两下擦干净了桌面,重新在小白身边坐了下来。
而那边刚刚稳住情绪的素昂,却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四个孩子,尤其是那个小女孩……肤如凝脂,螓首娥眉,体貌娴丽,举手投足之间气质天成。虽穿着粗布衣裙,头发也随意用布条绑在脑后,却仍不难看出,此女被教养的十分精细,应该是位大户人家的女儿……
最重要的是,此女根骨绝佳惊艳,绝对是习武的上等人选。
若是让阿萨辛大人见着了,也必定心生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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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淼一行四人留宿驿站。得亏宁大娘照顾,早早准备了热水让他们洗澡,而不是像以往那些人一样,看他们是小孩子便随意打发了。
但由于今晚留宿驿站的人颇多,房间有些不够用,所以只能让三个男孩子跟宁大娘的丈夫——驿站的驿丞挤在一间。
驿丞是个相貌朴实却和蔼可亲的中年人,为了让三个孩子住的舒服些,自己还主动打地铺,把床留给了他们三个,这让毛毛很是过意不去,心里还有些感动。
而淼则是被宁大娘安排着,与宁兰兰一起随自己睡,把单独的一间房留给素昂,却被素昂提议,让淼跟她一起睡,也好让宁大娘母女说些体己话。宁大娘开始还有些犹豫,毕竟考虑到素昂与淼并不认识,却在素昂温和的劝说中渐渐动摇,加上淼自己同意了,她也确实有话想跟宁兰兰说,便点头应允了。
天色渐晚,淼放好换洗的衣服,便一股脑钻进了布帘后的木桶里。水并不烫,带着很舒适的温度,让劳累了一天的四肢都得到了放松。
她伸出手拨了一下水面,带起几丝水花,右手微微用力,几颗小水珠便轻松地脱离水面,缓慢的漂浮在她手的周围。与此同时,她胸前挂着的圆形玉璧有些微微发烫,上面的玉纹更是像活了一样。
她放下右手,把玉璧浸入了水中,隔着水面直勾勾的看着上面的玄鸟,心里愈发感到奇怪。
据王婆婆说,这是村长在水中救起她时,她脖子上挂着的东西,也因为这玉璧上的玄鸟图案与她身上的纹身很像,所以见过纹身和这块玉璧的人,几乎没有人怀疑这玉璧并不是她的东西。
没错,固然玉璧上的玄鸟和她身上的玄鸟几乎一模一样,但这东西确实不是她的。
在她来到大唐以前,她的确有一块父亲赠与的玉璧。只是那块玉璧上面绘着蛇纹,象征着上古伏羲氏与女娲氏的人首蛇身。
而此时她身上的这块玉璧,上面的玄鸟三足而立,有些像神话里的三足金乌,又有些像传说中“降而生商”的神鸟。
淼的母亲姓子,据说是商朝遗民,身上自出生便会出现玄鸟印记,而她随母,从小右臂上也有一只玄鸟。
这块鸟纹玉璧与身上的纹身这般相像,说不定便是母亲一族的东西?
可是为何母亲从未提过……
淼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越发觉得自从她来到大唐以后,所有的事情都有些不对劲,而这其中最不对劲的,就是她自己。
为何随身携带的蛇纹玉璧,成了从未见过的鸟纹玉璧……
为何本来无法动用的阴阳术,却在一次内力紊乱后变得渐渐可以控制……
而这内力的感觉,与自己以前的也颇为不一样。
淼抬起右手,默默运起内力,过了一会儿,看着没有一丝变化的右手臂,叹了口气,慢慢将手臂放下。
果然没有了……
本来,在她右臂的玄鸟纹身之下,有父亲留下的咒印。平时咒印不显,一旦用内力催发,咒印便会慢慢显形。通过这个咒印,父亲就可以及时知道她的所在。
但是来到大唐后,任她怎么努力,这个咒印都没有显形过一次。这个事让她有些慌。
她不由觉得,自己来到大唐的这件事,似乎有什么地方,一直搞错了。
比如,她现在使用的身体,可能并非她本来的身体……所以父亲留下的咒印不见了。
可是为何,这具身体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身体素质也大致相同,还有身上的纹身……
如果这不是她的身体,那么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去哪了?她为何会有这块鸟纹玉璧,又为什么会来到稻香村……
淼愣愣的看着水面,只觉不解之处似乎越来越多了。
本以为是跨越了千年的时间来到大唐,却没想到只是魂魄附在了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唐朝陌生人身上。
自己原来的身体,难不成还在千年以前?如果强行让魂魄离体的话,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阿淼妹妹,可是已经洗好了?”
帘子外,素昂的声音唤回了淼的意识。她狠狠地甩了甩头,又缩进水里憋了好一会,这才钻出头来,爬出木桶默默地穿衣服,心里却在后怕不已。
刚才的她差些走火入魔。魂魄离体这种事,一般人怎么可能做得到,即便是死,也只能得到一缕失去意识的魂魄,根本没什么用。
更何况,她根本不能确定,即便她回去了,千年前那具失去魂魄的身体,是否还在……
淼走出帘子,看到的就是已经整理好床铺的素昂。
“阿淼妹妹,你出来了。渴不渴,姐姐给你倒一杯水喝?”
“不用,谢谢你,我想休息了。”淼一板一眼的答道。
察觉出淼明显的抗拒,素昂的神色却依旧温柔:“也是,你赶了那么久的路,也该累了,是姐姐考虑不周。”
“妹妹早些休息,等着明天,姐姐可以带你出去玩,这附近有个小镇,镇上有许多好玩的东西……”
“不必了,明日我还要赶路。”淼很干脆的打断了素昂的话,自己则抱着小包袱爬上了床,在最里面躺下。待背对着素昂道过晚安后,她轻轻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对于淼表现出来的冷淡,素昂愣了一下,却没有生气,反而轻轻地笑了起来,看着淼的背影,眼睛里盛满了温柔。
……阿里曼真神选中的人,她永远都不担心对方能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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