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恢复意识的时候,只觉身体陷在一片柔软里。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她不适的皱皱鼻子,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沉重的怎么也睁不开。
她在黑暗中躺了一会儿,尔后轻轻动了一下左手,正好抓住了身体下面的东西,似乎是柔软毛毯的一角?
意识到原本住的地方不该有毛毯这个东西的存在,她几乎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身处的地方不是洛阳!
她稳了稳心神,开始慢慢地回忆起,昏迷前所发生的事。
那时候,她与莫雨毛毛还有柳云星等人刚到洛阳,柳云星要与洛阳城中的霸刀弟子接头,便将他们三个托付给了一个霸刀弟子照看,由该弟子陪着他们去找一个托庇于霸刀门下的富商,想请那个富商照顾他们几天。
他们一行人到了富商的宅子,富商娘子很是热情的接待了他们,还吩咐厨房准备了小孩子喜欢的点心。
后来,她和莫雨毛毛都吃了富商娘子给的糖果,连带负责照看他们的霸刀弟子,都用了一些茶点。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淼只记得吃了那糖果后,她的脑袋开始变沉,意识也逐渐模糊,晕倒前的最后一眼,是莫雨和毛毛倒在桌子上的身影,她甚至来不及惊叫出声,人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后,就来到了这个充满香气的地方。
恍惚间,淼觉得周身的香气似乎浓郁了一些,不仅变得更加甜腻,还刺激着人的感官,让她的意识变得昏昏沉沉.
模糊中,她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唤她的名字。
“醒醒……”
是谁在说话?
“淼儿,快醒醒……”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方式,淼微微一愣,心道除了远在千年前的父亲,还有谁会这样唤她。
她越听这个声音,越觉得熟悉,忍不住想睁开眼睛,却发现怎么也睁不开,身上甚至急出了汗。
黑暗中,一双冰冷的手抚上了淼的额头,她鼻尖的香气似乎又浓郁了一些,可是意识不再昏昏沉沉。
她试着睁开双眼,黑暗中慢慢透出一丝光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浩瀚无际的星空,其间悬挂着的点点星辰,璀璨夺目,成群连片的散发着神秘的光晕。
这是……父亲住处的黄道星图?
她下意识睁大了眼睛,呆呆的不知作何反应,却听耳边传来了一声熟悉的轻笑。她慢慢转过头,身边人的轮廓瞬间落入眼底。
人还是那个人,与记忆里的别无二致,熟悉的面容让她险些落下泪来。
只见那是个不到而立的青年男子,身着白色袍服,腰缠玉带,一头长长的黑发束在脑后,虽然未曾束冠,却打理的一丝不苟。
他形容俊秀,凤目温和,脸上总是带着三分笑意,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很容易让人忽略他周身的气势。
淼眨巴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的人瞧,完全不顾对面的男子也在瞧着她,两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互瞪了好一会儿。
这个人,曾备受阴阳家弟子的尊敬,博学多才,睿智机敏,却会不顾形象的带着她偷跑出去玩。
这个人,于阴阳术上的造诣超凡入圣,却不理万事,一心只想着怎么带孩子,哪怕与掌门东皇太一决裂也在所不惜。
也是这个人,温柔和煦,待人宽厚,即便是敌人也从来以礼相待,却唯独与她的生身母亲长年不和,每当她问起此事,一向对她知无不言的这个人,却反常的陷入了沉默……
在他的纵容下,她习惯了他的有求必应,一时得不到答案,索性与他赌气,曾长达一月不开口说话。可他总有法子逗人开口,令她败下阵来,主动向他服软。
那时候,他会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笑着摸摸她的头,继续教她一些阴阳术的诀窍。
他曾经说,她终究是要离开阴阳家的,而他不能一辈子都陪着她,所以需要她自己努力,只有清楚的认识了自我,才不至于在以后的路上迷失方向……
对于淼来说,这个人总喜欢说一些云里雾里的话,却从来没有给出明确的解释,也从来不强求她明白。
于是她至今都不太懂,他口中那个“自我”到底是什么,她将来又为何会离开阴阳家,甚至于他要去哪里,为何不能一直陪着她……
这些疑问自她来到大唐后,渐渐埋藏在了记忆的最深处,而与这个人相处的记忆,也渐渐变得模糊,甚至开始记不清他的样子。
直到此刻再次相见,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勾起了她心底无尽的思念。
淼撑着身子坐起来,眼巴巴的盯着男子瞧,想伸手摸摸他,又害怕这只是一个幻影。她轻轻拽住他的袖子,小心翼翼的开口:“父亲……”声音里有些不敢置信,还带着点委屈。
“好孩子,你叫我什么……”对面男子带着浅浅的笑意,微微探过身来,似是没有听清她刚才的呼唤,鼓励着让她再喊一声。
“父亲!”淼又唤了一声,这一次声音十分响亮,惹得那男子伸出手,爱怜的抚了抚她的发顶。
她伸出手攥住了对方的大手,感觉到对方无比真实的触感后,开心的笑出声,眉眼弯弯的样子,看上去可爱极了。
可惜她只顾着开心,却全然没有发现,在她叫出第二声“父亲”后,原本一脸慈爱的男子面色骤沉,眸底满是扭曲的怒火。
他微微压低声音,带着些暗示的意味:“好孩子,你累了,睡吧。等你再次醒来后,你会忘了这一切……”
他吐出“父亲”二字时,已是咬牙切齿,可惜已经神智不清的淼,根本没有察觉。她只是觉得父亲的声音好像催眠曲一样,让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软软的倒下去,慢慢失去了意识。
波斯风格的华丽房间内,小女孩的呼吸声渐渐趋于平缓。
她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床前正站着一个人,却哪里还是她刚才见到的“父亲”,分明是一个身穿红袍的妖艳男人!
这男人一袭红袍围身,头上戴着华丽的连衫兜帽,垂下的宝石边角,正好遮住了他风华绝代的大半张脸。
他似男似女,美丽的像是一件珍贵的艺术品,可惜一双妖冶至极的美目,此时满含怒气,眸底的阴沉之色,更是让他身旁的红衣女子吓得跪在了地上。
红衣人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扫过一旁的红衣女子,开口唤道:“扶风……”
红衣女子恭敬的应道:“阿萨辛大人,扶风在此,听凭吩咐。”
“我还有要事在身,稍后你将这个小女孩送去荻花宫。记住,不得有半点闪失!”
阿萨辛望着沉睡的小女孩,目光触及她柔软的脸庞时,神色似乎变得温柔了些,却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又突然沉下来。
只听他沉声道:“尽快去查当年枫华谷一战的情况。那个男人,必定出身丐帮、唐门或者明教中的一派,不然当年她也不会想方设法的前往枫华谷。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务必把这个男人带到我的面前。我要让此人知道,胆敢诱拐我圣教的圣女,到底会付出怎样可怕的代价!”
许是被阿萨辛声音里的阴森冷意吓到,扶风垂于身侧的手微微颤抖,声音却仍是柔和平稳:“扶风领命。”
她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又开口道:“阿萨辛大人,恕扶风愚钝,何不将这小姑娘留下做诱饵,或许会引得那男人出现,不比大海捞针来得容易?”
听到属下的疑问,阿萨辛没有生气,只是冷冷道:“你以为本座不想这样做?可惜我们的抚雾圣女太过痴情,她生下这个孩子的事情,恐怕根本没有告诉过那个男人!”
阿萨辛的声音渐渐变大,怒火根本压抑不住:“这贱人如此维护那个男人,临死都不肯说出他的名字,简直岂有此理!”
随着他话音落下,角落里的几盏铜灯,在他内力激荡下被震得支离破碎,有些碎片摔在了扶风的脚下,惹得她心惊不已。
“扶风,你怎么了?”阿萨辛眯起眼睛,扫了有些颤抖的扶风一眼。
扶风心里一颤,垂眸道:“属下无事,只是突然听到抚雾的死讯……”
阿萨辛面色稍缓,声音变得温柔了一些:“起来吧,你的心情本座理解。毕竟,她是指引你来到圣教之人,又算得上是你的师父……”
“可她自甘堕落,辜负了教主的信任,背弃了阿里曼神的荣光……”扶风恭敬拜下,声音里没有一丝动摇:“她不顾教规,竟把自己的圣洁之躯给了一个罪恶的男人,已经不配得到教中弟子的崇敬。她应该为此大逆不道的行为赎罪!”
阿萨辛满意的点头:“不错,抚雾自甘堕落,诱拐她的男人也别想逃过一劫!至于抚雾留下的这个孩子,本座自会悉心教导,让她替她的母亲赎罪。”
“教主英明。”
扶风唇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心里却恐慌不已。她忍不住去想,抚雾到底是怎么死的,死去之时,又是何等模样……
她的眼前,慢慢浮现出一些叛教弟子的下场。熊熊燃烧的圣火,仿佛能烧尽世间一切污秽,那抹亮眼的红色,曾是她最喜爱的颜色,可是如今,却成了她避之不及的噩梦。
她恭敬的伏在阿萨辛的脚边,心下越发坚定,绝对不能让人发现她已非处子之身的秘密。
扶风,绝对不能成为第二个抚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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