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诽是腹诽, 怕还是照怕不误。
妮子哆嗦着将菜刀取出来,又从箩筐深处找到了从满香楼拿的门栓试了试手感,最后将那条挑货的扁担递给了宋昀,“待会儿若是他们动手,你就冲着他们猛抽。”
宋昀颤巍巍的接过扁担道, “妮子,你别出去了,我去。”
说着将她的菜刀也接了过来, 正在这时一阵狗叫, 随后是一阵呼哨,骆树根大喊一声,“哎呦, 坐稳了!”
车子猛地向前方冲去,只听得“噗通……”“啊……”, 惨叫声渐渐远去。
妮子被晃倒在车棚里, 随后怀里滚进一个热乎乎的小东西,是前面坐着的三狼被甩进来了。宋昀也好不到哪去, 菜刀剁进了棚子的木头里,惊得他出了一头冷汗。
半天两个人扶着摇摇欲坠的车棚子才坐稳,妮子将三狼放在一边,撩起后面的帘子一看,四个人远远地倒在地上,就好像被撞散了的保龄球瓶。
马:老夫聊发少年狂。
妮子:?
宋昀:?
大约狂奔了二里多地,骆树根才将老马安抚下来。妮子和宋昀探出头去,
“骆大叔,这是回事啊?”
骆树根苦笑,“俺也闹不清啊,这老马惫懒得很,自打买来还没这样跑过呢!”
缓了缓又道,“也不是坏事,把那劫道的甩开了,前面就是破庙。”
说话间已经风云变幻,天上乌云压顶,树叶也不摇了,一副大雨将至的样子。
骆树根猛挥鞭子,老马安静如鸡,老神在在的按照一贯节奏溜达到破庙边。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个车的棚子是没有半分遮雨能力的,骆树根将马车拴在破庙前,妮子和宋昀将东西放进扁担筐里,挑着进了庙中,三狼摇着尾巴跟着进去,骆树根费劲巴力的将试图在门口啃草的老马牵进了庙里,拴在大门边,又脚步不停的去给它老人家拔草。
外面就狂风大作,掀起一阵尘土,几个人捂住眼,等到风过去妮子才发现,破庙神龛一侧靠着个人,他脸上盖着斗笠,抱臂翘着二郎腿,像是在打盹。
宋昀和抱着草进屋的骆树根也看到了,三个人默契的在另一边找了个地方,铺了妮子买的苇席坐下,外面“轰隆隆”几声闷雷之后,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破庙的房顶子还算结实,只有靠后的位置漏雨,一时半会影响不到这里。
三狼忠诚的守在妮子脚边,妮子摸了摸它的毛,望着外边道,“看来咱们今日是没法往前走了。”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快,可是外面的泥土路却禁不住大车压,这样走就太泥泞了。
骆树根也肯定了妮子的说法,“走不了,看来今日咱们就得在破庙里歇着了。”说着他看了看那边靠着的人,只觉得那人不是个好相与的,默默的更靠边了点。
外面的水汽氤氲,先是有些爽快,后面的就觉得有些凉了,妮子担心大伙感冒,准备煮个汤,默默打理起食材。
香肠切成小丁,炊饼也用菜刀切成丁状,咸鸭蛋取出两颗,蛋黄碾碎,蛋白切丁,最后是早上买的一小把韭菜摘干净切成寸长。
宋昀将神龛前面的一堆稻草抱了过来,“应该是前面的人睡觉用的。”
妮子点了点头,让宋昀在他们旁边挖了个小坑,骆大叔也自告奋勇在庙里转了一圈,拿了几根破木头过来。
妮子用菜刀将两根木棍凿进土里,骆大叔贡献出自己腰间别的砍柴刀将木棍砍出豁口。
妮子将门栓放在豁口上面,用麻绳将瓦罐捆得结结实实,吊在小坑上面,妮子用火折子将稻草点燃,又将几块木头放在了稻草上。
火噼啪的渐渐烧起来,锅里的水开始咕噜咕噜翻滚。妮子将香肠和蛋黄放进水里继续煮,破庙里很快就弥漫起诱人的香味儿。
宋昀感叹,“妮子,你这汤煮的可真香。”
妮子道,“那是,这香肠是我的独门手艺呢,只有满香楼才有。”
说着就将蛋白和炊饼丁也扔了进去,待到煮的差不多了,才将那一把韭菜扔进去,让宋昀将门栓提起来,把陶锅放在一边。
妮子又将小铁锅拿出来,这个铁锅就是吊着吃饭用的,两边都有可以穿绳子的小耳朵。
妮子将陶锅上的绳子解下来,穿在铁锅耳朵上,切了一斤猪头肉码在锅底,锅边上放了一圈炊饼。锅吊在火上没一会儿,猪头肉的香味就扑鼻而来,妮子将黄瓜切好片,那被炕焦的饼子也散发出了大麦特有的香味,所有人都忍不住咽下口水,妮子说,“饭好啦。”
宋昀连忙把碗端过来,狗腿道,“妮子还是你有远见,今日还觉得你买多了,现在看吃三天一点也不多呀。”
妮子得意道,“那是呀,以后你就多听我的。”
宋昀毫无廉耻的应声,“哎!以后都听你的!”
“噗嗤。”一声笑从隔壁传过来。
估计是那个怪人已经醒了。
妮子想了想,倒了一碗热汤,夹了两个炊饼猪头肉,放在了他身边,道,“都在这里也是有缘,不嫌弃您就凑合一口吧。”
“唔。”那人答应了一声没有动,妮子转身走了回来。
这边宋昀已经将另外三碗汤倒好了,放在三个人面前,妮子将夹好肉和蔬菜的饼子递给骆大叔,他接过去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焦脆的饼子配上猪头肉的酱香,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呼……咔嚓、咔嚓……”
“呼噜噜……”
三人一狗吃的不亦乐乎,那边的男人嘴角直抽抽。
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倾盆大雨很快就在这样的安静中停了下来,天空逐渐露出一角深蓝,随着风起蓝色的范围越来越大,东边的天空上挂上了一道彩虹。
妮子伸了个懒腰走到门口,雨后空气带着泥土的味道,无比的清新,可惜门口都是积水,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了。
太阳马上就落山了,几个人闲的没事聊起天,妮子就问起骆大叔吴家庄的事情来,“这里看着民风淳朴,为何还会有人劫道?”
骆大叔叹气,“还不是那大水给闹得,这些人都是打西边来的灾民,因在此地无田,就聚在一起做些杀人掠货的勾当,朝廷的人一直在拘捕,可惜捕了一波还有一波,这日子过不下去,咋办呢?”
妮子道,“骆大叔,我可不这么觉得。你看刚刚那些人,都是壮年汉子,他们若是想赚一口吃的,做帮工也好,给人扛活也好,总能找到事做。可是他们却选择杀人劫道,只是因为想来钱快罢了。”
宋昀也道,“据我所知,直隶府对灾民有施粥救济,也能让他们安置在周边村庄,很多老弱妇孺都安置下来,能熬过了青黄不接的时候,这个时节总能找到饭吃的。总归,还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骆大叔没吭声,只觉得这俩小伙儿一套一套的,说的还有些道理。
因为下过雨,晚上的潮气大,妮子就没有将火堆熄灭,烧着火屋里的湿气就都能跑出去,能睡得舒服些。三个人挨着火光躺在苇席上,脚下搭着被子睡着了。
三更时分。
靠在佛龛旁边的男人忽然坐直身体,将身边的空碗放在另一侧。
妮子脚边的三狼也站了起来。
站在门口的老马睁开眼往后挪了挪,男人嘴角扯出一抹笑,“就你鸡贼。”
“吧嗒吧嗒”踩水的声音响起,有人喊着,“车在这,他们肯定在里面。”
睡得沉沉的几个人同时一个激灵。火堆已经灭了,人眼很快就适应了黑暗,看到外面影影绰绰的轮廓。
骆大叔道,“坏了,劫道的找上来了!”
“王八蛋,给老子出来!”
“把我们大哥撞伤了还想跑,看你们往哪跑!”
“人宰了,马带走!”
几个声音呜哩哇啦的大叫,妮子几个爬起来找菜刀的找菜刀,拿扁担的拿扁担,骆大叔从拿起他的砍柴刀,连三狼都俯下身呲着牙呜呜,准备好了去跟他们搏斗。
“聒噪。”一个淡淡的声音从另外一侧响起,明明声音不大,却让外面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最震惊的人当属妮子,她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边,试图看的更清楚些。
“看来口气还不小啊!”有人站在门口嚷嚷,“数到三,要不出来就把你们这破庙点……啊……”
那人的火把掉在水里,捂着胸口退了几步坐在水里。
又有人上前,“三哥,你咋了?”
“咳咳咳……里面……”
那人凑过来还没说话,只听嗖的一声,也仰头倒下了。
“啊啊啊……快跑,你们有高手。”后面的人喊道。
“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吧。”男子带着磁性的声音显得格外轻慢。
“跑啊……”外面的人闻言更是顾不上抬人,一溜烟的跑了,只留下两个人同伙倒在庙门口。
宋昀和骆大叔还呆愣着,没想到这件事这么轻松就解决掉了。
妮子却握着她的菜刀站起来了,“怎么又是你!你说,是不是跟踪我来的?”
宋昀愣住了,而后站起身来,他说那个欠揍的声音怎么那么熟悉,竟然是他!
真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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