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婶跟店家掰扯布料价钱,正觉得有些不划算,就道,“街拐角那边有一个,我也要过去,走吧,我带你们过去。”
那布庄的店主见几个人都一起走,顿时气闷,阴阳怪气道,“不买布进来添什么乱!”
妮子笑道,“长这么大头一次听说,买布料不人让摸的,不摸光拿眼看,谁知道你的布料子怎么样?我看店家你不如写块牌子挂在门口,本店布料不许穷人摸,不许穷人买。”
店家见她伶牙俐齿的,引的街边的人都往这里看,生怕影响生意,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妮子拉着小黑胖,跟那个妇人一起过去了。
那妇人边走边道,“这家店就是时兴的料子多些,价钱比那家贵。店主向来是有些嫌贫爱富,给你这样一说,听着还挺痛快的。”
妮子也笑,“婶子,我们穷苦人赚钱不易,买布更需好好挑拣,不让我摸我咋买呢,分明就是故意为难我们呀。”
那妇人道,“不怕,前面那家店主为人很是和善,你买布做什么,婶子帮你挑。”
妮子本来就不懂这些,见这妇人很有些古道热肠,忙将家里的状况说了,要给奶奶、小弟做一身衣服,要做一床被子给家人盖。
这妇人见她只给家人买,不给自己买,心里有些怜惜她,因此在买布的时候很是帮着说了些好话,那店主也是个和善的人,因此妮子以很低的价格买了两丈白棉布做被里,三丈丈蓝布做背面和衣服,临走店家还送了她一根针,一盘棉线。
出来的时候妮子摸了摸钱袋子,哎,又空了。
白布两丈共计六十七文,蓝布贵些,一百二十文,这两样加起来就是一百八十七文,再加上在河鲜馆吃饭的钱,统共是二百一十二文,还剩下七十八文。
妮子数出三十个铜板给小黑胖,道,“小黑胖,这是你的一份,你有啥想给家里带的吗?”
小黑胖摇摇头,他家东西都不缺,刚刚妮子姐买的饼说了也有他一份,他就没啥要带的了。
两个人就这样收拾收东西,去城门口等来牛车,坐着回家了——他们已经商量好,明日要起个大早去摘三月泡呢。
回到家里,夕阳的橘红色余光已经穿过河边的大树,温柔的洒到窝棚上。
奶奶和刘家婶子都在做饭,因为隔得近,边做饭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天,小宝正在门口和泥玩,看到他们回来,像小鸟一样扑上去。
看到妮子和小黑胖一人拎着一个大篮子过来,刘婶子就问,“这是上哪去啦,拿了这么多东西?”
妮子道,“婶子做饭呐,我跟小黑胖去了趟县城。”别的也就不多说了,毕竟三月泡的事是她和小黑胖的秘密,能多瞒一天是一天的。
到了窝棚那里,小宝就跑来跟奶奶说要去小黑胖家里玩。奶奶看他这一天跟自己在家憋的够呛,笑道,“去吧,早些回来吃饭。”
小黑胖也跟吴奶奶问了声好,就带着小宝嘀嘀咕咕说着小秘密边往村子里去了。
妮子将大提篮子放在门口,一屁股坐在门口的柴禾堆上,用碗舀了井水咕咚咕咚的灌了一肚子,才说道,“奶,我今儿买布回来了,等明儿卖了果子再买些棉花,咱家也做一床被子了。”
吴奶奶闻言有些吃惊,掀开篮子上的布一看,上面是几身半新不旧的衣服,都是没有补丁的,下面是两大块簇新白布蓝布。惊道,“你这丫头,咋买新的呢,去当铺了买就被子就是了。”
妮子惊奇,“还有卖旧被子的呢?”
吴奶奶苦笑,“可不是,有那样过不下去的人家只得当被子的,也有新富的人家换成簇新的被子,那就被子可不就要当了,当铺里应是有旧被子卖的。”她说着,心想妮子再怎么机灵也只有七岁,很多事都不知道,也亏的她要为家中操心,又有些不落忍。
只是心疼的说,“以后要再买什么跟奶商量一声,你啊有些事还不知道呢,咱穷人过日子,能省一文是一文。”
妮子也不愿与奶奶争吵,从某个角度上来说,奶奶的想法是对的,她家现在毕竟还是赤贫阶段,有些钱能省则省,赁房子是第一等的要事。
不过对于未来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从近处看,三月泡可以卖钱,给周五祖母准备寿礼的事可以得些银子,她打算赚到一些本钱,或是去集市上卖小吃,或是养鸡鸭卖蛋;
再往远看,如今正是永乐盛世,还没迁都北京,应该还在盛世之初。即使对历史事件不怎么了解,她也知道永乐大帝是个能干的皇帝,后面的经济发展会越来越好,也有更多的机会。
而她比其他人更早的知道一个消息——迁都北京。究竟怎么通过这个消息赚钱,她还没想明白,但总归未来的前景还是光明的。
不过现在嘛,她道,“奶你说的对,若是下次买什么,我提前跟您商量好,免得我手头一松花钱花多了,耽误咱们赁房子。”
吴奶奶见她听得人劝,也放下心来,笑道,“我妮子真懂事。”
说完布又说衣服,妮子就把李店主的事情跟奶奶说了,奶奶道,“这店主可真是个好人呐,若是不提醒你们,掉下水了可咋办?”
妮子说,“可不是,我看见他店里的饭,觉得那样做更好吃,就告诉他了,没想到他那外甥就追出来给了我几身衣服。我数了数,正好四身,这男孩衣服大的给小黑胖了,小的给小宝。这女孩的嘛,大的这一身我自己留着,小的我打算给刘婶子家的三丫,奶你说呢?”
吴奶奶不是个吝啬的人,两家住一起,刘婶子对她家很是照顾,前日生病,也亏得她家人帮忙。
吴奶奶道,“那使得,待会儿吃了饭你就给她送去吧。”
妮子答应一声,就挽起袖子跟吴奶奶做起饭来。
等吃好了饭,把衣服送到刘婶子那,又郑重谢了她前日帮忙的事。刘婶子忙跟她客气了一番,最后才收了衣服,又言语询问她这衣服是哪里得的。
妮子早就想好了,只说,“小黑胖的亲戚在城里,我跟他一起串亲戚,人家送给的。”
刘婶子就夸起她和小黑胖懂事能干。
三丫头听说自己有新衣裳,惊喜的不行,忍不住想伸手摸摸,被刘婶子一把打在爪子上,“这脏手,把衣服摸脏了看你穿啥。”她含着手指头看着那衣服,逗得妮子捏捏她的小脸,“明儿就能看清了,是粉色的,三丫穿了肯定好看。”逗得她咯咯直笑。
晚上回到窝棚,吴奶奶又跟着妮子一起编柳条筐,吴奶奶年纪大了,手脚毕竟没那么灵活,一天忙碌下来只编了三个。
妮子手上飞快的编着柳条筐,心里琢磨着,若是这两日卖得好,后面可以找人帮着一起编,她花钱收过来去卖,奶奶也可以歇一歇,她的脸色中暑还没回复过来呢。
接下来这两日,妮子和小黑胖就开启起早贪黑干活模式:鸡叫第二遍就起身,摸黑下地,趁着微微的晨光摘三月泡、紧跟着回到村口跟牛车去城里卖、晚上回家编小篮子。
栓子婶都感叹,她家小黑胖能干起来太招人疼,最近都累瘦了,惹得妮子哭笑不得。
因为有周五定的两小篮三月泡,妮子他们卖起果子来又快了不少,连着两天都是上午卖完的。下午也没闲着,她拉着小黑在县城街上逛,想在其中发现一些商机。
不过可惜迄今为止也没找到。
这一日鸡叫过两遍,妮子打着哈欠起身收拾,吴奶奶也起来收拾着去河边砍些柳枝。
妮子刚洗完脸,小黑胖就到了。
俩人到一起就有了精神,这两日生意做得不错,每日有三百多文的收入,小黑胖也跟着妮子赚到了六十多文钱,他不乱花钱,全都给栓子婶了,昨日还红着脸跟妮子说,“我娘说给我存下来娶媳妇呢。”
妮子被他逗得直笑,两个人说着笑着就进了树林那里。
刚走了几步,还没到香椿那,妮子就觉出不对,她拉着小黑胖站住,小声说,“有声音。”
这会儿三更半夜的,东边的天边刚刚有一道白,什么还都看不太清,四周都是各种各样黑色的影子,树叶在风中刷刷作响,更显得四周一片死寂。
小黑胖吓得紧紧攥住了妮子的手,“姐,我怕。”
妮子握住他的手说,“不怕,一会儿真是坏人,咱们就往回跑,知道不?”
小黑胖轻轻“嗯”了一声,俩人安静的蹲在草丛里,半晌也没有什么声音。
妮子稍稍松了口气,只觉得是自己多心,就拉着小黑胖继续往三月泡那里去了。
这一天在城里她总是心神不宁的,周五都看出来了,问她有啥事,妮子摇摇头,回来的时候就跟小黑胖说,“咱们今天回家吃口饭就去摘果子吧,早上天太黑了,怕有些不安全。”
小黑胖自然同意,不过当两个人一起到了三月泡那里,就发现一个问题——三月泡少了很多,应该是被人摘了。
妮子和小黑胖面面相觑,这个地方终究还是被别人发现了。
小黑胖沮丧道,“姐,以后咱们可咋办啊?”
小黑胖沮丧不止因为这件事,今日在崇光寺,有两个小村姑模样的人也拎着三月泡来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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