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六

    大河村,顾名思义,因河起名,整个村庄在大河的一侧,踞水拔地而起的每家每户。

    大河宽广,两岸距得远,需要撑着小船才能到达彼岸,河也深,就是那再熟通水性的人,因着宽广的河面也难得游过去。

    力气用尽时,半河中央也没到。

    河的两岸有垂柳,瞧起来年头久了,树干上有光滑的痕迹,大抵是有玩耍的孩童圈着玩磨掉了树的毛躁,有的树绑着绳系着小船只,再有低矮的树枝上面挂着湿哒哒的衣裳。

    长娆跟着孙二赶了半月的行程,日夜不停,终于在旭日初升的时候,渡河到了大河村头。

    河岸旁,有几个裹着头巾的妇人拎着棒槌在河边洗衣裳,棒槌打的响声极其大,说话嗓门也极其大,像是天生的铜锣鼓儿,长娆和孙二下船的时候。

    所有洗衣裳的人目光都集结在她二人的身上,一个年岁稍大些的,停下动作好事儿问道,“俺们大河村许久不来外人了,你俩是来找人?瞧着面生,不是邻村的吧?”

    孙二拴好小船只,带着长娆直走去,也不搭理那妇人。

    旁余洗衣的妇人见她碰了冷脸,不嫌弃事大的讥讽嘲笑道,“咸吃萝卜淡操心,老余家的,衣裳洗好了?管起旁人的事儿,也不怕你家那个嫌你洗的晚了回去饭菜没热,又给咱村唱戏听。”

    话一说出来,大家都笑开了,好管闲事的妇人,棒槌一丢,脸拉下来,叉腰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儿!”说罢,将洗好和没洗好的衣裳都丢到木桶里,起身就走了。

    一个笑的停下来的妇人说,“你也敢说老余婆娘的事儿,她那个性子,这事儿又给你记下来了。”

    “看她那嘴脸,讨嫌弃的,见两个外人样貌衣裳好,想要打听清楚,看能不能捞些好处,哪次不是这样,前次来的人她随手给人家指错了路,还收人家的铜钱板儿,我这是看不下去她丢咱们大河村的脸。”

    “.........”

    长娆跟着孙二小碎步走的很快,但是这些妇人说的话却一字不差的落在自己的耳朵里。

    大河村。

    这里离京远的太多了,孙二日夜不停地赶路,路上累死了多匹好马,又渡了河,京里的人查不到这里来。

    长娆跟着孙二走了一炷香的路程停在了一块稍微有些空的地方上,大河村里的人早就关注到他二人,此刻旁边就驻足了不少的人,上至年岁花甲古来稀的老人,下至被大人抱在怀里牙牙学语的幼童。

    孙二拱手说道,“各位父老乡亲,走过路过的,都来看一看,我这堂妹刚好及笄,正是二八芳华的好年华,奈何家中老母病重缺银钱等着治病啊,她家世清白人长得俊,很多员外老爷抢着要,但是鄙人这表妹心中有骨气啊,不愿意嫁与人为妾,更想要离家远些,不想家中老母知晓此事,便拖我替她寻门亲事,各位家中若有尚未婚配的,手头宽裕的,家中有余粮的,可以看看啊。”

    长娆感觉自己就像是任人挑选的白菜,她觉得羞辱,垂着头不说话。

    人群里有人感到兴趣,指着长娆道,“俺盯着你妹子一路了,也没瞧见她长啥样,你说的样貌俊,不会是唬人骗钱的吧?”

    孙二道,“这位仁兄尽管放心,她估计就是过不去坎呢,我给劝劝。”

    说罢,转身装模作样对着长娆苦口婆心道,“表妹啊,事到如今别无他法,表哥知道你性子倔,一时之间难以想明白,觉得委屈,但是表哥希望你想想你的爹娘,还有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说是不是?”

    听起来像是长兄的安慰,实则旁敲侧击,警告长娆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如果她不配合自己,那送回京只有死路一条。

    长娆手指捏紧,捏得死死的,近了能看出泛白的骨。

    在众人的打量中,瑟瑟抖着抬起自己的脑袋,一双清目有很多复杂的情绪,贝齿咬着下唇,只一眼,她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数不清陌生的面孔。

    她很快的咬紧下唇,又害怕的低下头去。

    也是这一眼,让众人看清楚了长娆的相貌,怎么说来的,众人词穷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形容才好,就没有见过这么好看,标致的人儿,可把那村长家的芙蓉都可比下去,甩了好几条巷子不止呢。

    这人儿长得俏生生的,那小脸白的没有一丝瑕疵,睫毛也长,眼睛大大的,头发比村里任何姑娘的都黑,绞着衣角的手也娇嫩,看起来就没有干过什么重活。

    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小姐,是个娇生惯养的。

    有蠢蠢欲动的单身汉子,或者是家中还有没娶妻的,都在掂量着。

    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这说明不会干农活啊,娶来家里岂不是绣花枕头,如今村里的生计都是靠地里来的,娶个不会干活的婆娘,那就是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少了一双做事的手。

    这笔买卖,委实划不来。

    众人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着,一道男声打断了众人的思绪,“你这妹子要多少钱?开个价,我买了。”

    一个面色常年干农活,脸被太阳晒的蜡黄漆黑的妇人惊讶说出发声男人的身份,“是出手最阔绰的黄老爷。”

    长娆自然也听到了,她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说话的人,却被吓了一跳,这人长得好生猥琐,堪比王员外还要更胜一筹。

    年纪已过而立,许是常年操劳,头发一半黑一半花白,面相尖嘴猴腮,獐头鼠目,他的皮肤很黑,笑起来一口牙算有些白,但是发黄,大门牙上还沾着绿色的菜叶。

    众人给他让了一条道路,他面上堆着笑一瘸一拐走出来,黄老爷人不仅长得丑更是瘸子。

    长娆这时候才看清楚他整个人,黄老爷身上的衣裳不是和周围大多数人一样的粗布,是比粗布更贵一点的布料,颜色花哨,更适合年轻的人穿,他上了年纪如此穿着,叫人瞧了有些滑稽。

    人群里面色蜡黄的妇人对着孙二说道,“黄老爷是我们这里的地主,家里有很多土地,俺们村里除了村长管的地,其余的一部分地就是黄老爷家的,黄老爷算得上俺们村里的富贵人了,家里又死了婆娘,虽说带了个儿,也是个家厚有底的,你妹子缺钱,嫁给他倒是可以接济不少哩!”

    黄老爷是大河村给黄贵的一个别称,最先开始的时候私底下都这样叫他,后来摆在明面上叫的人多了,黄贵觉得黄老爷这个别称,特别合适他有钱的身份,他乐呵呵应下这样叫他的人,久而久之大家都这样称呼他。

    村里的小地主,穷人堆里的富贵。

    孙二上前对着黄贵伸出一只手,比了一个巴掌的数目,开始叫价了。

    黄老爷问,“五十两?那好说,你妹子生的妙,葱嫩人清白也值得这个价。”语毕,伸手从兜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装钱的袋子,丢给孙二。

    看戏的人啧一声,黄老爷不愧是黄老爷啊,出手阔绰。

    孙二接过在手里掂了掂重量,摇头说道,“不是这个价。”

    旁边有人说道,“黄老爷钱给多了,你也不用拿回来,他有钱的呢,五十两我们村里也很少有人能拿得出来,抵得上咱大河村有些屋里一辈子的开销了,我们种地的一年都攒不上一两银子。”

    “是啊...是啊...治病花钱花得多,届时钱不够,真成了一家人,黄老爷的岳父,他铁定也会支些银两的。”

    谈起这个,有人受不住笑出声来,黄贵年纪大了,长娆年轻稚嫩,看起来更像是他的女儿,指不定长娆的父母比上黄贵,还要年轻,这年长做了年轻的女婿,能不滑稽吗。

    看热闹的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黄贵看向低着头的长娆,一头乌发垂到腰间,玉带束着的腰,婀娜不足一握,再往下一双纤纤玉|腿笔直修长,绣着花的鞋里装着一双小巧的玉足,整个人温婉贞静,值得这个钱,不仅值得还赚了。

    孙二停下手里的动作,笑着说道,“黄老爷,我说的不是五十两,是五百两。”说完又把钱丢到了黄贵的手里。

    钱袋子咻的飞过来,黄贵没接稳砸到了前额,他捂着头气骂道,“你说什么?”

    孙二又重复了一遍适才的话。

    围观的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乖乖,五百两,谁拿的出来啊,这么多钱。

    一个对长娆有想法但是家徒四壁的男人说话道,“五百两,你这是抢钱吧!姑且不谈咱拿不拿得出这个钱,也要看你妹子值不值得这个价钱了,莫不是用玉打造的人,卖得这样贵。”

    有人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

    “五百两谁拿得出,就算俺们村里所有人加起来的钱都没有这么多。”

    “俺活了大半辈子,半截入土了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对啊,抢钱吧,你们该不会是骗子,来这里敲诈勒索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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