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世南的到来, 让两个侄孙辈的郎君都正襟危坐。
只是待虞世南说完话后, 虞陟就呆滞了。
——半月后宫中设宴, 邀诸公卿大臣, 若子孙入宫,届时或许吟诗作对,或是搭弓射箭皆有可能。
哪怕是在虞世南的面前, 他都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虞玓,“二郎, 我没听错吧?我是不是前两日外出踏青的时候吃了沼气发癔症?为何祖父居然会认为我这等水准能去宫里献丑?!”
说到最后,虞陟都差点怆然涕下。
虞世南悠悠看着大孙子的表演,同虞玓说道:“莫要理他,任他去。我倒是要看看他还能说些什么?”
虞玓心里摇头,他这位堂兄要想在叔祖面前玩心眼, 怕是玩不过他。
虞陟像鹌鹑一般缩了起来,失策!
他这招下意识的“以进为退”怕不是就这么被祖父给记住了。
虞玓想了想, “叔祖,此事可有前例?”
虞世南摇头,看着虞玓:“圣人要在宫中设宴,三品以上的公卿大臣们可带自家子孙入宫。虽并未强制, 但我与孔颖达都认为此事去得。”
想来他这侄孙已经察觉到些许端倪。虞世南捋着胡子, 颇有些赞赏。
虞玓低垂着眉眼,细听着虞世南的话语。
待事情说完后,虞陟垂头耷脑地站起身来往外走,而虞玓揣着手走在后头。只听得虞世南笑着送了他一句, “可莫要学大郎那般,自安心去吧。”
虞陟冲着虞玓挤眉弄眼,等出去后对他说道:“二郎,难道你不曾担心吗?”
虞玓挑眉,“此前你不是在魏叔璘的比试上输了吗?怎那时候就不在意?”
虞陟浑然不顾形象翻了个白眼,“哪能一样?那都是同辈,再丢脸能如何,再则与卢钊有怨的人到底不是我,他能生吃了我不成?可入宫就不一样了……这一进宫内比试,到时候丢脸丢到圣人面前去,那也太惨烈了吧!”
虞玓敛眉,回想着方才虞世南一一告诫的话,宽慰虞陟说道:“叔祖也是为我等好,此事少见,圣人既然设宴,或许有他的成算。若是我等不入宫去,反倒显眼。届时我们站在一处,莫要强出头便是,纵使是万岁出题,可我等往后藏一藏,应当不至于点人头回答。”
虞陟被虞玓这么一说,倒也觉得有道理,这心神总算是松懈了些。
“你前些时日与刘先生去田地上,折腾出什么感悟来了?”虞陟的胳膊肘捅了捅虞玓,那嘚瑟的笑容倒是又回来了。
虞玓认真想了想近来做过的事情,下田,孵小鸡,取鸡蛋,驱虫,施肥,浇水……那些时日做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仔细想来最近还真的做了不少。
他一一把自己做过的事情说了一遍。
虞陟咋舌,“这未免也太过辛苦,百姓日日耕种如此,遇上灾年那真是倒霉。”
虞玓淡淡说道:“常言道,农乃国之根本。若是灾年,遇上懂行的能做事的官员,至少还是能挽回局面。可多数言辞凿凿之人,却少有真正接触过农事的。”
虞陟那桃花眼微眯起来时,有种如狐狸般的狡黠,“我观二郎的言行,怕是要与许多人格格不入,就你方才这一番话,怕是会有许多人对号入座。”
虞玓毫不在意,同大郎一起沿着抄手游廊在走,庭院里种着许多娇艳的花朵,伴着梳剪得当的盆栽们,显得很有生机。
“他们说他们的,我自做我的。且我没那般重要。”
虞陟笑着摇头,“你是不在意,可我们会在意。放心,倘若真的有人胡乱攻讦你,我自当为二郎出头!”
他雄赳赳地,抬手笑嘻嘻搭在虞玓的肩膀上:“二郎,你得多往外看看,虽然你不在意这些,可你也当知道你自身能耐魅力,假若你真的普通,那你以为刘先生真的会那般认真教导你?”虞陟悄咪咪同虞玓继续说道:“我那群狐朋狗友里也曾有人被刘先生教导过,可从未看到他这般宽厚亲和的模样……还带你去下田,没把学生喷到不成人样就不错了。”
虞玓沉默,认真思考着夫子平日的脾性……确实,他头两日和刘朝生接触的时候,先生偶有不耐时的确暴躁。
只是刘朝生现在在虞玓面前很是亲和,可这恃才傲物……总归是有的。
两人不再讨论这个话题,虞陟须得回去做功课了,而虞玓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还未进去就在门口看到一只熟悉的身影。
这可是太熟悉了。
虞玓敛眉看着正往前伸长着马脖子的小马驹,再看着门口站着的扶柳,她无奈看着虞玓说道:“二郎,您去田地这些日子,这马儿日日来。纵使马厩那里的人多上了两道绳子,可就是拦不住它的来去,这马可真是太聪明了。”
虞玓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那正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的红鬃马,以及脖子上挂着的已经被嚼断的两道绳索。
他抬手抓住那两根断绳,从上面看到了毛糙的断口。
“我走的时候,不是同你解释过了吗?”虞玓把绳子放下,去摸了摸小马驹的马背。
他记得呢。
虞玓想,他不会再忘记才是。
红鬃马自吃草,甩着细长的马尾巴,在吃饱后得意地用马脑袋撞了撞瘦削小郎君的肩膀,然后哒哒地跑回去马厩待着了。
怕也是正如此,马厩才头疼吧。
说要是严加管理,可小马驹每日都会按点回来,就算是房夫人在得知此事后,也是捂嘴笑了几声这马的聪慧,就任由它去了。
不过自打虞玓回来后,每日出去总会牵着马,故而再未发生过红鬃马落跑去虞玓院子外吃草的行径。
这日,虞玓方出门,刘勇就有些着急来寻他,却不曾想扑了个空。扶柳同他说:“程家三郎把二郎给请走了,怕是得晚间才能回来。”
白霜此时正在屋里往外走,见是自己丈夫前来,挑眉问道:“何事这般着急?”
刘勇谢过扶柳后,与白霜一同回到她与自己的住处,苦恼地说道:“郎君要我寻一书铺并印刷的工人,如今中人与我说之前说要卖的店家答应了此前的价格,但是一定要在日暮前签订。”
白霜闻言,有些奇怪地说道:“行事这么着急?你去实地看过店面与工人了吗?”
刘勇点头,“基本是排查过了,店是在西市,工人们就住在店铺的后面。说是工人,其实是店家的家奴,是因着手里缺钱,故而才把大部分的家奴都一起捆住往外卖。”
白霜微眯着眼,突然同刘勇低声说了几句话,不久他们邀了徐庆就一起出门去。
而那厢虞玓与程处弼正在茶楼对面坐着,高大彪悍的青年不停用袖子擦脸,那炙热的天气容易使人焦躁,纵是这茶楼里的茶博士们也显得有些倦倦。
虞玓闲闲地靠在栏杆上,眺望着不远处波光艳影的水面,这让人焦躁的猛烈日头,却让这曲江池洒下了一水面的漂亮碎光。
“大兄,邀我来此,可不是你的脾性。”虞玓环顾四周,幽幽地说道。
这合该是文人骚客才稀罕的地盘,美则美矣,却拘束得多。现在这茶楼里面很是安静,偶尔有杯盘交碰的声音,那也是极为清脆低沉,少有热闹之举。
程处弼耸肩,“此事与我无关,是李翼说这里的茶水与别处不同。说是要我请你一起前来,只是没想到他自己却是那般迟。”
说曹操曹操到,他们正在说话的时候,外面的茶博士就引着一身月牙色长袍的李翼进来了。
李翼虽是宗室后代,与程处弼他们却玩得不错。在程处弼这帮朋友里面,秦怀道与李翼同虞玓的关系算是最好些。只不过秦怀道还是喜欢同粗人混在一处,而李翼这人向来谨慎周到,每每邀请虞玓的时候,都生怕这小郎君不答应般,总是借着程处弼来请人。
正如同程处弼私底下对虞玓的评价,这小郎君看起来当真是冷情冷性,但是对记挂在心上的人却近乎是毫无防备。程处弼一路走来多次相助,但凡是他的邀请,虞玓从来不问目的就直接答应。
只今日李翼进门来,瞧着却有些难看。
他的右眼睛肿了一圈,像是被人一拳揍到脸上,而嘴角还带有被擦破的痕迹,看起来颇为狼狈。
程处弼挑眉,“你这是在哪儿同人干架了?需要兄弟去帮忙找场子不?”
李翼啐了一口,掀开下摆就在虞玓的身边坐下,“也别了,我和他打一架还能说是兄弟间厮混,要是再加上你们那可就是以下犯上了。”
程处弼一听李翼的说法,就知道是谁了,“你和哪位王爷干架?我怎觉得这不是你的风格……你不向来谨慎吗?”
李翼瞥头看了眼虞玓,想了想倒也是直说了,“是魏王。”他生气之下,竟是连一声殿下都不愿说了。
魏王李泰,是圣人最疼爱的儿子之一,或许这个“之一”可以去掉。
程处弼闻言倒是有些诧异,李泰从来与他们就不是一路人。
魏王在京兆的声名多是才华横溢又工草隶,极其喜欢礼贤下士,求得贤良。且因为圣人宠溺,如今魏王已经有二十二州封地,更遥领十数州之都督职位,就连现下雍州即京兆府都在他的管辖之下,如此种种优待,时人感叹其宠异如此。
李翼撇了撇嘴,“我看不惯他那种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做法,此前太子昏迷了许久,东宫有些动荡是实。他倒是好,在明面上总是往东宫跑,端的是一副兄弟相亲的模样,可背地里怕是恨不得……”
程处弼蹙眉,忽而喝道:“慎言!”
李翼突地一惊,本在讲的话这突如其来的两字给打断。
程处弼意有所指,“背后议论朝纲是常有的事,可若是再说些严肃的话题,还是须得换个地方。”各种趣闻八卦说了自然没问题,但是涉及到官家的皇嗣,还是需谨慎些。
虞玓慢吞吞给两位都泡了茶,然后抱着没加料的茶水缩在旁边听着。
这里头的茶水在虞玓吃来没好到哪里去,各种佐料混杂在一起,倒是比乐坊那处多了辛辣二味。
若是这也能算作不同,那也当真是不同。
李翼环顾了四周这茶楼的模样,说是雅座,可却是半开阔的阁子,本意来此是为了欣赏茶楼附近的湖泊河流。
他叹了口气,连续吞了两杯茶,“三郎说的是,这话不该在这里说。”酸苦咸辣的各种滋味盘旋在李翼的心头,确实是有些憋屈。
虞玓挑眉:“听说魏王向来聪敏绝伦,喜好求贤。如此脾性,为何会与世子发生冲突?”
李翼叹息,揉着眉心说道:“他聪明是真,求贤也是真,不过这人向来清高傲慢,看不起粗鄙之人,我同程处弼他们几个关系好,倒也成了魏王眼里的下等人。试曾想这般备受帝王宠爱的子嗣,如何能真的有那贤良宽厚的品行?可不是人人都能如皇后娘娘那般仁慈和善。”
程处弼抬手拍了拍李翼的肩膀,然后说道:“你就这么过来了?难道不防着他恶人先告状?”
李翼郁闷地说道:“气过头时,同他打架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圣人如此宠爱魏王,纵然我去告状求情又如何。”要说圣人会因为两小儿彼此的打架而下旨训责李翼,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李翼可能自此在圣人面前挂了名号,还是不良的那种。
李翼这般心态,照理来说难得与李泰发生冲突,奈何他和李泰的冲突是日积月累,终究有忍无可忍的时候。
虞玓不知李翼与李泰究竟有什么瓜葛,只方才他称赞长孙皇后,倒是让虞玓想到了数日后的宫廷设宴,“虽圣人偏宠魏王,然皇后娘娘一贯公正贤良,数日后不是宫中设宴吗?”
他虽未说透,但是在座的两人已然听明白虞玓的意思。
李翼眼前一亮,登上一扫刚才的颓废,拍着虞玓的后背说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他连说了两句,确实能看得出来此事还是有些压力的。
本来李翼对这种事兴致缺缺,倒也没想到最终还是得靠这设宴一事窥得机会。
他父亲唐虢庄王虽是圣人的兄弟,如今在外属豫州刺史,却是极为不起眼的一位王爷。若是因此为自家父亲招惹祸端,那实属麻烦。
经此一事,李翼和程处弼倒是和虞玓说了不少趣事八卦。
李泰因为太胖所以圣人特许他进宫的时候可以坐轿子;太子与太子妃成婚一年却杳无音讯,暗地里有不少人紧张;秦怀道他爹每次喝酒都会被夫人抓包,继而就是一顿骂,当真是铁娘子;某大人看起来严肃正经喝醉酒后却会抱着人嚎啕大哭……
诸如此类的趣事灌了虞玓一耳朵,让他牵着马归家的时候,还饶有趣味地想道:或许去问叔祖还能得到些更有趣的事情来。
等虞玓回家后,正巧白霜与刘勇刘庆也前后脚回来了,他们登时就去拜见了自家小郎君。
虞玓细细听完他们的对话后,清透漆黑的眼眸安静地看着窗外的残阳,片刻后说道:“莫要再追下去。”他这话是同刘勇说的。
白霜蹙眉,“郎君也以为其中有所不妥?”
虞玓半阖眼眸,看起来波澜不惊,“合该有人设套。”
白霜一惊。
她下午同刘勇一起去见了中人,却是一前一后分开去的。
刘勇离开后,戴着帷帽的白霜带着徐庆进了中人的宅院,佯装是初来长安的商妇,欲盘些急于转手的店铺。那中人与她一一罗列,因着白霜穿戴虽朴素,可手腕不经意露出来的手环却值不少价,因而哪怕白霜再挑剔,那中人想做成这单生意,便罗列尽了手里仅有的店铺。
可里头却偏偏没有刘勇看中的那家店。
她斟酌着说道:“按理说我带着徐庆又装得极为富裕,那中人应当没有骗我。可面对我是一套说辞,面对刘勇又是一套说辞……”商人逐利,自来就没有空口答应别人,就不再卖与下家的说法。
一直沉默的徐庆忽而欠身说道:“可二郎初来长安方三月,不该结仇至此啊!”
当真在明面上与虞玓关系不佳的,只有那谯国公世子;再勉强牵扯,或许与卢钊还能有点摩擦,可也就仅此而已。
再者说了柴令武到底是不是真的讨厌虞玓那还有两说呢!
何至于到有人要给虞玓设套的地步?
虞玓看着正担忧地看着他的白霜,抿唇:“白霜姐姐,莫要担忧。”然后他再同刘勇与徐庆说道,“此事暂且停止,你们日常出入可留意是否有人盯着虞府。”
三人一惊,应下此事。
徐庆更是有些后怕,方才二郎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他的。难道他不欲让家中长辈知道此事?
徐庆想了想,二郎有此孝心,他自当是遵从的。且在他看来这件事也没有严重到这种程度,许是二郎有些惊恐过头了。
待他们三人离开后,虞玓坐下来研磨墨水,然后提笔蘸饱墨汁,悬腕练习了两大张纸后,方才轻舒了一口气。
他欲买书铺此事,是临时起意。
中人那处的问题,或许需分两种情况。
一是真的有这间店铺,那此事要么是专门针对虞玓下套;要么是那店铺有毛病,只是最近匆匆发现故而要甩盘让人接手。而白霜是个极机敏的人,故而中人索性不提出这间铺子以怕被戳穿。
虞玓敛眉,放下毛笔。
二则……是根本就没有这间店铺。
假如是这般,那就当真是专门给虞玓设套了。
虞玓幽幽地想,徐庆说得没错,他刚来长安才三月,应当不会不可能得罪人到这种程度。故按照常理来说可能是店铺本身有问题……
日暮后,虞玓提着灯笼去了左院虞陟那处,在他那里坐了一刻钟方才回来。
…
数日后,盛夏炎热,蝉鸣频频,哪怕是清晨都扫不掉这种燥热感。
虞陟从怀里掏出来手帕擦汗,羡慕地看着与他一起坐着的虞玓,“二郎,你怎么不流汗?”
虞玓默默说道:“体虚。”
虞陟:??
他以为虞玓是在开玩笑,但虞玓向来很少开玩笑,那得是极难得的时候。
虞玓确实体虚,夏日不出汗,冬日手脚冰凉容易冻疮,徐娘子在的时候,他还吃了小半年的药汤。不过他对自己确实不大上心,在徐娘子去世后,他就断了汤药,至今没去在意。
虞家的早饭通常是在一处吃的,虞世南与虞昶都需上值,而虞陟得读书,房夫人与虞玓都是习惯早起的,故而这时辰总还是对得上。
虞陟以为虞玓在开玩笑,房夫人却上心了,“二郎,府上习惯请仁善堂的大夫诊脉,等今日从宫中回来,让大夫瞧瞧吧。”
虞玓微愣,还未推辞,坐上首的虞世南以帕子按了按嘴角,悠悠说道:“二郎,还是看看吧,莫要讳病忌医。”他那说法就像在哄孩子一样。
虞玓难得有些哭笑不得,却也默认了此事。
不多时后,虞玓已经上了马车,与虞世南和虞陟一起往朱雀大街去。
今日宫中设宴,清晨时分就陆陆续续有马车停在大兴宫门外,由禁军搜查后一一放进宫内。
朱雀大街主道上排满了车辆马匹,难得一见的场景令最近的善和坊与兴道坊的百姓们出来观看,热热闹闹的场面惹得排在中后段队伍里的虞陟坐不住。
他掀开车帘看了几眼,笑着说道:“这场面跟看猴戏那般。”
虞玓:……这倒是把自己也捎上了。
待他放下车帘后,虞陟才想起一事,瞥了眼坐里头正闭目养神的祖父,然后才挪了挪位置坐到虞玓的身边,“二郎,你之前拜托我的事,昨夜有了消息。”
虞玓眸色漆黑,安静听着。
“那店铺确实在官府挂了名,契上写的是一个叫谢玄的人。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商人,长住于平康坊内。不过我那友人觉得不对劲,又继续往下挖掘,顺藤摸瓜查出来一个叫谢偃的人。谢玄是谢偃的侄儿,两人偶尔有往来交流。”
虞玓敛眉深思,照大哥的说法,谢偃善作赋,乃是贞观元年的进士,后授高陵县令。按着三年铨选,四年一任的规矩,须得再过三年才能奔冬集选官,故而谢偃此人闲赋在家已有数年。
一个闲赋在家的进士,为何偏会针对他?
难道真的是他想岔了?
分明面上的局势已是如此告诉他,可虞玓总觉得其中内里还有旁的问题。他谢过了虞陟,安静靠在车厢上,神色淡淡看不出是何表情。
就在他思忖的时候,队伍已经排到虞家的马车。虞世南带着两小郎君下了马车,一一检查后,就入了朱雀门里,也汇入了那茫茫队伍中去。
此时大兴宫外承天门正是此次设宴的场所,前朝稍显杂乱的声响传到后朝去,纵使是安静的东宫都略能感受到些许氛围。
丽正殿内,这东宫最为尊贵的两夫妻宛如对峙一般,一人在里,一人于外。
“殿下,您当真不许?”面容清丽,落落大方的太子妃站在丽正殿内,瞧着那看似温柔实则冷情薄性的太子殿下,言辞间带着些许哭腔。
李承乾神色倦怠,微阖着眼,语气悠悠地说道:“苏氏,莫忘了我当日选你的缘由。”
太子妃呼吸急促了片刻,想起如今同在后宫的韦良娣。
“但……”
“苏氏。”
他打断了太子妃的话头,甚至还带着温柔的笑意,“世事难两全,孤许了你太子妃的尊荣,又为你纳了韦良娣入宫。”可说出的话却如同尖刀利刺般捅在太子妃身上,“作为交换,你当明白你需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太子妃僵住身子。
“下次有人再问子嗣,你避而不谈也好,拖延隐瞒也罢,那皆是你需要考虑,需要处理的事情。莫再有下次回头来寻我,可好?”李承乾柔和的话语如同情人低声呢喃,却说得太子妃嗫嚅不敢言。
当太子妃收敛妆容,重新踏出丽正殿外时,太子幽幽的话语打殿内飘来,“韦良娣可知道太子妃今日来寻孤的缘由?”
太子妃遍体发凉,脚下一个踉跄。
她因苏家的压力,而来求太子给她一个子嗣,倘若韦良娣知道……那些许还残留的萌芽被太子殿下这话彻底掐死,伴随着她脚步急促而愈发消散。
太子妃心里发狠,此事必须彻底掩盖,就如同从未发生过般!她挺直了腰板,往后殿而去,其雍容华贵丝毫不损。
正与内侍总管带人过来,见太子妃从殿内出来,连忙避让到一旁,等太子妃一行人离开后,方才脚步匆匆到了丽正殿外。
他进去禀报的时候,正好看到太子手中正捏着一朵素色小花站在窗边,也不知那是打哪儿来的野花,竟有这般福分落在殿下的手中把玩。
总管这般想着,行礼说道:“太子殿下,左右武伯中大夫已带到。”等太子应允之后,那高大的中年人这才进了殿内。
此时殿内只余他和殿下二人,这位六率首领跪下恭敬地说道:“禀太子殿下,昨日夜里那谢偃巧合地跌落水中,刚好淹死了。”
太子微挑眉,温和带笑地看着他,“哦,孤那好弟弟不生气吗?”
左右武伯中大夫背后发冷,当即狠一叩头,“殿下,卑职当真无二心啊!”
作者有话要说:七千更新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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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查资料的时候一边记一边感慨,唐太宗对李泰的偏爱当真是到了一种极致。这换位思考不管是谁都会犹豫这皇上是不是真的想废太子……毕竟到后期李泰的一应嚼用甚至超过了太子的份额。
宁愿消除对太子的份额限制,都不愿意削弱李泰的一分一毫。
喵喵喵?
(这份偏心大抵也是祸根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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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在2020-03-20 08:40:46~2020-03-21 07:15: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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