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小说:大唐养猫手札 作者:白孤生
    崇贤馆内是一片寂静。

    今日的崇贤馆直学士杜正伦正幽幽站在台前, 精锐的视线扫射着台下的这一群鹌鹑。

    奇异的是, 今日之鹌鹑一个个都安静乖巧, 就连偶有的交谈声都无。

    杜正伦随手挑起一篇文章, 漫不经心地念着,“岁月悠悠,复有转折。故天降大祸于斯人, 正苦其心志……”

    虞玓敛眉,忍住想要吐槽的念头。

    坐在他旁边的李翼已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更想捂住耳朵以免听到这种胡乱拼凑的文章。

    杜正伦念了两段后,慢腾腾说道:“好歹这一篇还是有些模样,至少呢,还懂得抄一抄古人的句子,不像前一篇连写错九十七个字, 我观那篇文章怎么也才几百字吧?”

    这作业是上次杜正伦上值时布置下来的,正好对上了今日来交。

    杜正伦善写文章, 精通典籍,有心要杀杀这群矜贵生徒的锐气,故而出的题目颇有难度。

    虞玓那日拿到题目的时候,便知难度。

    开篇头一句先是在问, “《书》曰:眚灾肆赦。又曰:宥过无大。”先是提了《尚书》里头说, 假如天下遇到灾祸,就应当大赦,宽宥并不是过错。

    可下面一句却是“而《礼》云:执禁以齐众,不赦过。”这说的是执政者需要严格执行规则, 不能饶恕任何过错。

    紧接着再加上一句“若然,岂为政以德,不足耻格,峻文必罚,斯为礼乎?”

    便是成了前后矛盾的关系来。如果要破题,就得详细解释这二者的对立辨析,再从中得出合理的解释来。

    前半截出来的时候就足以让人晕乎乎,岂料还有下半段。

    后段提了“《诗》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易》称:利用安身,以崇德也。”先是阐明《诗经》里提到要明哲保身的理论,《周易》则是认为人须得安身崇德,这二者合一,而笔锋一转,却是提起“《语》云: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这一句。

    为何《诗经》与《周易》提倡保身明德,而偏生《论语》却是主张杀身成仁?难道是明哲者不仁慈,杀生者不崇德吗?

    这便是两问了。

    杜正伦果真胸有才气,信手捻来便是一道足以任进士科考的题目,直接以诸经的矛盾处来质问生徒该如何解释,又如何应答。

    就是这位大概是忽略了一个小细节。

    虽然现在崇贤馆内教书因着没有太准确的规章来,故而是有些混不吝在教,但是其实在外学府的生徒多是只捡着两三经来读。纵然是这崇贤馆内,也少有面面俱到,能把这题目所提到的五部经典全部通读完备。

    故而有人抓瞎,也是常理。

    虞玓在思考破题的时候,便知道这其中还得从字句本身入手。虽观点别有不同,然实乃适时而变,殊途同归,并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故而行文需得拿捏住不同观点间的分寸与联系。

    “虽殊时异致,同归於一揆矣。”

    这便是虞玓做题时提炼出来的要点。

    话说回来,此刻杜正伦站在上面悠悠念着一篇篇文章来。

    坐在底下无论好坏,这一个两个大多都抬不起头来,往日他们从未有过在大庭广众之下由着直学士来念着他们所做的文章。这一句一句念出来,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羞耻的事情。

    这些学生里面有那么几个总是比较喜欢游手好闲,所以在文章一路上确实有些不如旁人,往日就这么混过去了。

    可今日这么一句句念出来,哪怕杜正伦什么都没有说,也并没有点出到底是谁所写,可只要看着这堂下有谁低着脑袋不敢抬头,那大致就清楚这篇文章究竟是谁所写的。

    杜正伦就这么念了大概七八篇后,忍不住摇了摇头,“不知所谓!”

    哼笑后,他漫不经心开口。

    “我现在倒是知道为什么有些人外出做官的时候,身边都必须要按着几个门客,原来不一定是为了出主意,至少在这润笔上面还是得费些功夫的。”杜正伦似笑非笑地说了一通。

    这般话说得有人恼怒,却是因着这摆在面前来的证据而不敢回话。若是抬头反驳,岂不是正应对了那糟糕的文章是自己所写?

    这总共也就这么十几个学生,念了一半也只有三四篇能入目。

    不过再往后倒是让杜正伦有些放心,或许那些不堪入目的文章都堆在了前头,往后再念的这五六篇却是比较合心意的。

    “文笔出众,只可内容空洞无物,写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真是配不上这文笔!”

    “这篇写得倒是不错,看得出来是下过苦功夫的,只是这逻辑颠倒、文笔混乱的模样,应该和前面那人结合一下,要是这两人的脑子能变做一个就当真不错了。”

    别看人家是大儒,实际上作为文人来说,杜正伦这阴阳怪气也是本分能耐,这话一说出口就憋得人一口气喘不上来。

    “不错,有框架有肉,虽然大而泛之,但是都说在点子上。”

    “这篇偏僻了些,虽剑走偏锋,可情感真挚有认真斟酌。”

    上头杜正伦悠悠念完了好几篇文章,顺便点评几句,遇上合心意的句子,还重复念了又念。这就与刚才的反应有所不同了,被点出来赞誉的文章同样没有明说是谁,可细看看底下有谁跟着摇头晃脑了,那大致也就是他所写的了。

    在剩下最后两篇的时候,杜正伦看了看,倒是认出来杜荷的字迹,便先挑了这份来看。

    杜荷算得上是家学渊博,杜家正出过两任宰相,也是这京陇世家的出身。或许是曾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的关系,对于世事还是比其他人知道得要多一些。

    “这句不错,‘好风好雨,既从于箕毕,时若恒若,复系于休咎,何所适从也?’倒是有胆,直接质疑了《尚书》中有前后矛盾之处,以此质疑经典来做收尾。虽走了偏门,直接远离了原本的题目,若是在考场上,我必定要废黜这篇文章。但是只在文章交流,却是一道不错的思路。”

    杜正伦颔首,杜荷这篇文章虽然不合适,但是其中的思路倒是可以交流一二。等他读完这篇之后,总算是把前头被气到的郁闷排泄了出去,他心中打定主意,就算是最后一篇,再如何奇怪他倒是也能忍得。

    不过他认真想想,方才所念的文章倒是还少了一个人。

    虞玓。

    他低头看去那最底下那字迹有几分熟悉的文章,微微挑眉,拿起来细读。

    此时窗外,正悄悄站着好些人来。

    定睛一看,那却是圣人与太子等人。

    圣人听着杜正伦的话,忍不住点头,文笔优美华丽确实是让人欣赏来极其畅快,可倘若空无一物,那还不如一道言之有物,却文笔晦涩的文章。

    简洁,实用,方是正事。

    今日乃是常朝的日子,圣人下了朝后,就颇有兴趣地招了太子和魏王等几个一起往东宫崇贤馆来。

    却是要满足他前些日子的念头。

    从杜正伦开始点评开始,他们就在外头站着了。

    听了许久之后,圣人轻声说道:“那几个在混日子的,当真是浪费。”他虽然像是顺口一提,但熟悉李世民的人都知道多少是有点火气的。

    只不过那后头的好几个人的文章确实做得不错,这才多多少少打消了圣人的火气,没有当场发作起来。

    李泰见着只剩下最后一个,便忍不住说道:“阿耶,不若我们就进去吧?”他已经不想再听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文章,虽然后头的几篇确实不错,但是打头的那几篇当真是侮辱了他的耳朵。

    太子看了看屋内的情况,拦住了魏王的说法,“这里头也就剩下一个,听完再进却也是不迟。”

    圣人奇怪地发现,在太子说完这话后,李泰就不说话了。

    这真是有趣,往日青雀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折服的脾气,只不过眼下并不是说这话的时机,圣人摆了摆手让他们不要再说话,继续听了下去。

    杜正伦对虞玓所写的文章颇感兴趣,这几个月下来他清楚虞玓的功底,再怎么样应当也是过得去的。

    起头一句,“圣王以刑礼为大忧,理乱系焉;君子以仁德为大宝,死生一焉。”这就让杜正伦不自觉点头,对下头的学生说道,“这句先是明了刑礼、仁德对圣王与君子来说是怎样的重要关系,其后接的两句则定夺了刑礼能治乱,死生可成仁的基调,其关键之处就在于应时而变,应事而改。”

    头问答得很是妥帖,杜正伦再往下看。

    待到“虽殊时异致,同归於一揆矣。”这句时,他忍不住称了句好,再念了两句,便摇头晃脑说道,“道有千万,殊途同归。虽然这篇未曾解读经文经义,也没有佐以经典来证明自己的论点。可文笔简练干脆,已经能通其要,自圆其说。今日文章,此当为头名。”

    他往日也是看过虞玓的文章,知道这郎君向来笔锋犀利,常有出人预料之观点。可今日这文章却能收拢住不当有的锐利,而牢牢地圈在既定的范围内,当真收放自如!

    杜正伦又狠狠夸赞了这篇文章,端得是极为畅快至极。

    正值此时,屋外有了些动静,有内侍高声叫道:“圣人至——”

    屋内直学士与诸位学子一愣,皆是站起身来,齐齐拜倒下去,口称陛下。

    李世民带着四五个皇子走了进来,他抬手让众人起来,含笑说道:“今日至东宫,便想起崇贤馆内的诸位贤才。莫要多礼。”

    虞玓抿唇,听到圣人的说法倒是轻晒,这几位必然是在外头听了不少墙角,不然怎能踩着点进来?

    圣人摆出一副方才至的模样,当然是得顺着圣人的意思来。杜正伦意思意思地讲解了此前考校学生的题目,再把几份觉得不错的文章捡给了圣人看。

    圣人细细看过后,点头称赞了几篇,由以最后那两篇为甚。在品读后,他兴致大发,随口提问了几个问题,算是来考教考教这里的学生。也有如“夫子曰:‘洁、净、精、微,《易》教也。’今习其书,不识四者之所谓,盍举其义而陈其数焉?”这般的问句。

    极为简明扼要的一问,李世民连点数人,才有人答得妥当。

    这场面颇有些尴尬,太子温和地打着圆场,“许是在陛下面前,他们多有敬畏之心,故而答得稍有偏差,却也在情理之中。”

    虞玓的身量站在那群学生当中,正好被遮掩得极为妥当。避免了当场作答的风险,饶是如此,就连李翼也被点中,答了两三句来,还算是让人满意。

    在这考校的寂静中,虞玓认认真真地做着一根木头,当做自己是不存在那般。

    站在前头的太子淡淡地扫过场中的生徒,却是看见了那眼观鼻口观心的小郎君。这从前头往后看,倒是能把底下那群以为自己小动作无人得知的学生们看得清清楚楚。

    虞玓那认真低头的模样,一瞧就是神游天外,却借着那面无表情的小脸来强装正经。

    这可真的是有趣。

    今日这一趟来崇贤馆倒是不亏。

    圣人也没停留多久,同崇贤馆内的学生宽慰了几句之后,就带着身后乌泱泱的皇家子弟离开了。

    只不过方才被点名回答的人里,倒是有好几个都面露苦涩,方才他们的回答当真是不算好。

    要是让圣人因为这种事给记挂住了,那真的不妙。

    因着杜正伦在读文章的时候全部都是匿名来读,所以除了自己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其他人却是一概不知道的。

    虽今日被念确实羞耻,到底只要自己不说,还是不会有大碍。

    在圣人带着人离开之后,杜正伦不管下面那一群的轰动,敲敲桌子让众人安静下来之后,就开始教起书来。

    可是好些个哪里有心思继续听杜正伦讲课呢?

    虞玓从事情开始到事情结束,一直是面无表情着小脸,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和他毫无关系。

    等到中午下课之后,他们去了偏殿吃饭,在这个时候,李翼这才一脸八卦的说道:“今日,你们的文章究竟是被骂了,还是被称赞了?”

    虞玓默默吃饭。

    杜荷笑眯眯地说道,“那倒数第二篇文章说的正是我。”他有些自得的模样倒不让人觉得可恶,反而因着那宽厚的笑容和正直的面相,让人觉得事实就当如他所说的那般。

    李翼他的肩膀上捶了一拳,然后说道,“我还算不错,处在中间倒也没怎么被骂。”

    虞玓继续默默吃饭。

    李翼知道虞玓寡淡的脾性,一贯对这些八卦的事情向来不怎么感兴趣,所以他倒没有去刻意逼问过虞玓今日的事情来。

    不管好坏,对虞玓来说都还是在情理中。毕竟以虞玓的年纪来说,崇贤馆内的人可都比他要大上几岁。

    若是夸奖,则足以证明他的才学;若是被训斥了,则是他年龄有限,也不足为奇。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可翌日来上学,那崇贤馆学士却是悠悠地同他们说道,往后这馆内读书,都是要考试来论处。

    昨日崇贤馆让圣人满意有之,不满意也有之。当初凭着身家挑选出了的人才,有些确实是不错。

    可是也有滥竽充数的人物,就算这出身再怎么光鲜亮丽,可若是为人不得用,那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个恶人,圣人打算自己来做。

    不过一夜间,他就大笔一挥改了原先崇贤馆内的规矩,更是先定在八月中旬有一场小考,如果是通过考试,一切照旧。

    如果通不过考试,那大概什么后果大家心中也都清楚。

    这一出,对某些人来说可谓是晴天霹雳。

    一时之间,整个崇贤馆内学风顿时积极向上,平时就如同度假般的直学士们,一到下课就被人追堵,那种求学如问道般的态度都让人有些受不住了。

    虞玓还是按着往日的步调,却是知道若是按着新的规矩来,这崇贤馆内顶多能留下三分之二的人。这还得是稍稍放水的前提下……圣人有了这样的行动,怕是那日的确是在外面看到了经过,且下定决心要整顿这崇贤馆内的歪风。

    毕竟这崇贤馆可谓是依附在东宫,若是其内的学生都是这般模样,就算是顶天了的出身又能如何呢?提到外头去也不过是败类一个,更是侮辱了太子殿下的名头。

    因着有这样一层意思在,那些直学士倒是找到了自己熟悉的方向,比之往日的教学要更为严苛,一时之间崇贤馆内不仅向学之心盛行,私底下更是苦叫连天,哀哀叹息。

    而作为一切的根源,虞玓全然不知地继续投入到学习中去。

    他归家后,还有虞世南给他开小灶,顺着这几年出的题目开始让虞玓破题来做。

    彼时科举的制度方才几十年,这不太完善的制度之中,许多钻研的人方才起步。如何破题方才是规范,如何解释方才得当,其实都没有正统的定论。只随性同样意味着偏离的可能,故而这些题目只能是多做多练,形成一定的手感来。

    虽虞世南本身不是科举出身,于学问一路却是共通的,在钻研了小半年后,便开始依着往年的格式开始给虞玓出题。

    虞世南所出的题目,就不像是这几年进士明经那般只出一问,却有些类似杜正伦所出那般的题目。是两问、三问、四问等等的结合,而所涉及到的史书典籍不单是一两经,有时涵盖的面很广,有时又是专注于流民灾情等现实问题,并不拘泥于一处来。

    哪怕是习惯了严苛要求自己的虞玓,都做得有点头昏脑涨,不知日夜。

    待到一日白霜提醒他,再过十日就是虞陟生辰的时候,虞玓这才猛然从那种沉醉的状态中抽离,抬手按了按胀痛的穴道。

    虞玓往日的生辰基本是不过的,家中知道了他的习惯后,便只在他生辰那日多添了一碗长寿面来,但虞陟私下还是会送礼物来。

    虞玓投桃送李,去岁虞陟生辰的时候,是送了他一方墨。只是大郎对于这礼物的兴奋程度,还不如后头带他出去疯玩一场来得快活。

    故而虞玓倒是有些成算,他们两人的休沐却是一样在五日后,那天便求了房夫人的同意,让大郎出去松活松活。

    一连被闷在府中大半年的时间,只除了上下学外压根不给出门,这让虞陟差点成了腌白菜,当真是苦不堪言。

    当虞陟得知此事后,自是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在休沐之日得知这个好消息,虞陟兴奋得直接就拖了虞玓出府。要知他上一次这么快活出门,还得是他答应陪虞玓下棋的时候。

    想起来当真是凄凉。

    虞玓的棋艺最初是胜不过虞陟的,毕竟确实是一窍不通。但在不断频繁地对弈中,那水平还是渐渐有所提高。直到最近已经经常能胜过虞陟,而这个事实让大郎异常感激。

    太棒了,从此二郎不会再来寻他了!

    虞玓牵着红鬃马走在前头,对后头不知在想什么,边想着还边摇头晃脑的虞陟说道:“你可莫要走在我的前头,红菩提总是会啃别的马尾巴。”

    虞陟挑眉,“我听闻马厩那里,有一半的马秃毛了,原来是红菩提做的?”

    红鬃马之所以叫红菩提,乃是其尤爱虞世南赠给虞陟的一串菩提子,每每虞玓戴着,就爱伸长着马脖子去啃,倒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渊源来。以至于后来叫其红菩提,倒也会“咴咴”应着,自此这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

    “她性烈,不可当其面嘲笑。”

    虞玓挑眉,淡淡地说道。

    虞陟嘿嘿笑着,那桃花眼挑起的模样,颇像是要亲自尝试一番。只还未成行,就听到主街尽头有马蹄疾驰,嘶鸣连连。

    那几位骑马的郎君擦肩而过,又猛然勒紧缰绳调转马头,正像是冲着他们来那般。

    虞玓漆黑的眼眸清透,抬手安抚着有些焦躁的红菩提。

    为首的那人,却是柴令武。

    作者有话要说:六千更新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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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一口作气写完是最好的,但是难得我困了……感天动地我要努力调整作息!

    所以今天还有加更,但是什么时候不一定(吸取昨天说了下午但是其实是晚上的教训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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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玓的那篇文章引用自全唐文第07部 卷六百六十九,出自白居易礼部试策五道中第二道。

    而杜荷的文章是《明经策问七道》里的一则,其实文章不能这么拼凑而答,但是两者稍有关联,我就还是写上去了。李世民的那问题出自《策问十三首》

    (有任何的问题都是作者胡诌,请不必深入理解,谢谢,么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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