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处弼在看到那只漆黑的大猫动作忍不住微眯起眼。
兽类圈画地盘的独占欲。
程处弼在年少随同家父狩猎的时候已经看过多次属于野兽划地盘的动作, 这不过是寻常, 可落在虞玓和这猫上就有些微妙。
程处弼忍不住看了眼虞玓被圈得紧的手腕, 他知道这猫已经把他列入地盘中的存在了吗?
看着虞玓淡定的模样, 程处弼摸了摸后脑勺无奈地说道:“知道你俩感情好,可这毕竟是在外头,要是被那武卒当做是凶兽就麻烦了。”他随意地盘膝坐下, 懒散的模样如同栖息的虎豹。而从虞玓感觉到大山公子尾巴依旧紧绷的模样,足以看得出来他也完全没有放松下来。
虞玓幽幽地说道:“你们俩能不对着我互飚杀意吗?”
若非如此, 何以程处弼还悄然警惕着,何以大猫还处在戒备状态?
他闲闲地坐了下来,也同程处弼那般不拘一格,衣襟的下摆落下后遮住了他的膝盖,看着那凹陷下去的布料, 肥坨坨在沉吟后,矜持地伸出一只肉垫踩在虞玓的腿上, 紧接着就看到那团庞大的阴影挪动着滑入了那仅存的空隙中,昂起的猫脑袋几乎把虞玓的视线都挡得满满当当。
程处弼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是不是要挡住你看我的视线?”
虞玓抱了满怀,眼波微动, 顿了一下才说道:“没有。”
“……你刚迟疑了吧?”程处弼用笃定的语气说着发问的话。
虞玓别开视线, “此次一去,不到荣耀加身,你怕是不会再回。嫂夫人怎么办?”他自然而然地转换了话题。
程处弼微愣,沉下脸来, 像是从来都没想到这个问题。
虞玓低头撸猫,把有点打结的尾巴梳理了一遍,低声说道:“怎有这么多细碎叶子?”
猫滩在虞玓的腿上一言不发。
谁让他刚出现的那瞬间居然是在树上,差点失足从树梢跌落……身为一只猫……不,他不是猫。大山公子镇定地用虞玓的衣袖磨爪,理直气壮地蹭掉了肉垫上的灰尘。
“你那模样简直就像是他娘。”程处弼忍不住嘲笑道,他看起来像是从失神中得出了答案,在随口调笑了虞玓后蹙着眉说道,“待我回去问问,若是她愿意随军,等我到了后会派人来接她。至于二郎你……有这闲工夫呵护大山公子,怎不给我寻个弟妹?”
虞玓面无表情地想道:弟妹或许无,再给你找个弟弟倒是有可能。
他垂眸懒散地说道:“过些时日我要离开长安,待我回来后再说罢。”
“离开长安,你要去何处?”程处弼挑眉。
“待关试结束后,我欲要回去祭拜父母。”虞玓淡淡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捏着猫的肉垫,“……你这是拿我磨爪子?”就在刚才虞玓说话的瞬间,漆黑椭圆的猫突地露出了利爪,纵然没有抓挠,可本来就踩按在虞玓的膝盖上一下子刺痛不已。
程处弼哈哈大笑,“莫不是听你说要离开长安,故而恼怒成性了?”
虞玓捏着肉垫里头的硬爪,轻轻揉了几下,“大山公子不会这般……”他低头看了一眼散发着阴郁气息的漆黑团子,又有点谨慎地收住口,看了几眼才说道:“等我离开长安后,再回来或许赶不上明年的制科。”
考完科举后的第二年就尝试考制科,这是虞玓曾定下的计划。
“左不过你已经有门路,若是科举不通,就往别处使劲。太子殿下对你不是很看重吗?”程处弼对这点并不是很在意,或许说他们这些出身的,哪有需要为一个出路战战兢兢的?
虞玓轻笑了声,虽是很浅淡,却也让程处弼啧啧称奇,“程大兄也觉得太子殿下看重我?”
“那不然呢?”程处弼抬手摆了摆,像是要画出个什么圈儿来又像是在表达奇怪的反问,“若不是重视你,在用刀的时候哪里会管顾刀是不是易碎?够锋利不就成了。”
虞玓悠悠地说道:“或许太子殿下是觉得这把刀好用,收拾收拾还能重复利用呢?”
“哈哈哈哈——重复利用这个词语倒是切合。”程处弼笑起来,若非那浓密的眉头蹙起,怕就真的以为他是个直率憨厚的人了,“你那话是何意?”
虞玓靠着墙壁,手指无意识地在漆黑大猫的毛发里穿梭,沉吟了半晌后说道:“太子殿下是一位近乎完美的储君,行事做派从来都是心中有数。像他那般的人物,有些事情若是泄了痕迹来,是不是就说明反而有可能是故意让你知晓的?”
程处弼琢磨了会,点头应是。
“既如此,我便放心了。”虞玓从猫的肉垫下扯出来衣袖,看着那残留的爪痕有些无奈,捋了捋后说道,“太子殿下或是要拿我作伐引出些什么事来,若是自己也思虑过多,那岂不是自找事来。”
程处弼像是被虞玓的话勾起了什么回忆,耸肩说道:“可有不少人都自以为是,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我看贺兰楚石就是其中之一。”
贺兰楚石与程处弼的关系一贯不好。
虞玓淡淡说道:“他好不好用无所谓,侯君集能被太子殿下所用就成了。”
“你倒是说得直接。”程处弼笑起来,下意识瞥了一眼虞玓膝盖上的大猫,不知为何虽然是收敛了杀意,可这头沉默的兽却给人无名的威压,他现在后脑勺的凉意依旧没有散去,“所以你是把自己给否了?”
虞玓的手已经揣在了肥坨坨的肚皮下暖手,“这有何干?我又不是为了这等事才为太子做事的。”他有些狐疑地看了眼程处弼,总觉得他的说法有点奇怪。
程处弼斟酌了一下,那模样看起来有点别扭,好一个粗壮汉子扭捏起来登时让虞玓有点不忍直视,“程大兄有话便说,若是不合适的等你出了长安我也寻不到你的麻烦不是?”
程处弼放声大笑,“你可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可是不惧的。”
遥远的柴令武闷闷地打了个喷嚏。
“既然二郎没有感觉,也就证明不是多重要的事情。”程处弼并没有说出他刚才的想法,只是与虞玓再絮叨了一会,彼此便都起身离开了。
下楼的时候,虞玓牵着红菩提正要与程处弼道别,却听得他指着身后说道:“说来也是奇怪,你有没有发现红菩提很害怕大山公子?”
虞玓微愣,回眸一望,漆黑的大猫悠哉悠哉地跟在他的身后,那稍显神异庞大的模样吸引了街道上不少人的目光,只他从容不迫地迈步,正擦过红菩提垂下的马尾巴。而红鬃马就像是被什么刺痛到了般往旁哒哒跺了几下,要不是他立刻拉住了红鬃马的缰绳,或许她会反应过度扬蹄去踩踏大猫。
他的手贴在红鬃马的脖子上,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怡然自得的漆黑大猫,“之前并没有这么大的反应……难道你还在生气?”
虞玓矮下.身来,双手捞住了秤砣般重的实心猫,对红菩提眨了眨眼,看来今天只能如此了。
…
虞玓手里牵着长长的缰绳,红菩提在后头不得劲儿地波登波登,时不时会停下来伸长马脖子去咬那一段已经能够拖着地的绳子。
一位年轻冷峻的郎君怀抱宠物牵着马儿踱步走过极其宽敞的朱雀大街,那奇特的场景让来往经停的人都忍不住侧目。
虞玓抱着实心儿的肥坨坨走到永嘉坊的时候,原本有点硬硬的皮肉都软乎了下来,总算变成一大团柔软的毛球。
他信步悠闲地抱着猫进了正门,倒是把几个门房都给吓了一跳,“你们瞧见没,二郎抱着只猫回来了!”
“那是煤球吗?”
“怎可能,煤球还不到半个瓜大!”
“哟,我听我表姑姐家的在内院做事的二妞说,不知何时二郎院里时常出现只体型硕大的猫,看着矜持孤傲不说,还不给人碰,神出鬼没的……”
“嘿你这话听来可真像是二郎的脾性,这是猫似人性吗?”
“我怎知道?我说那抱起来不累吗?看着如同一头小虎豹……”
“瞧你说的,你是见过虎豹还是怎么着?我看你连长安城都没出去过!”
…
那天在抱着大山公子回来之后,虞玓还没怎么着和他聊,就已经在他进屋的时候化为虚无直接消失了,而从那天之后好几日他的不曾再出现。这让虞玓有些担忧,却也很是无奈。
毕竟他也没办法凭空抓出来一只。
而关试正如同以前贺知节和他吐槽的那般,就连主事的官员对此也并不多怎么在乎。按照从前虞世南教授他的如此那般,关试的判文并不算难。
更扯乎的是那日考试因急病有一个考生并没有参加,数日之后放榜的名单上依旧有他的名字。既是无奈,又有些好笑。
左不过这场考试结束之后,虞玓启程的日子就定了下来。
白霜忙前忙后,自是要随行的,而扶柳与徐庆再加几个家丁等,皆是被房夫人指派路上随侍。房夫人对此有自己的说法,“现在谁都知道你是咱们家的郎君,若是出门在外被人挟持了,那可怎生是好?”
这带着关切的埋汰让虞玓无法推辞,不过几日行囊备上,虞玓一一辞行后,在寂静晴朗的一日悄然离京。
出得城门外,虞玓留意到白霜怔然地看着窗口,不由得问道:“姐姐可是身体不适?”
白霜回过神来,摇头说道:“不……只是我好似看到了刘勇。”
虞玓淡淡说道:“他可曾骚扰姐姐?”
白霜轻笑起来,“都过去了,有阿爹管着他,他是不敢的。”虞玓观白霜平静的模样,知道她是彻底放下从前的事情了,那自然是好事一桩。
扶柳见这车内气氛有些沉闷,转移了话题感慨地说道:“若是现在没有离开长安,咱也能看看郎君未来的娘子是何模样了。”
白霜一愣,猛地忍住要回头瞪扶柳的冲动,而脱口而出的扶柳这下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虞玓看着两人各异的神色,幽幽地说道:“两位……可是偷偷瞒着我什么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三千四更新get
*
我这片地区昨儿晚回来就停电了,电脑堪忧只写了近千就没电,手机电量0…
早上出来充了手机后打开,片区通知停电到今晚十点之后后要维修电网之类的,于是我不得不开启我的二指禅敲手机(总不能连坑两天),这章大部分是手机敲出来的,时速慢到爆炸Orz
(以上这段话是我在艰难用手机敲完这章后迎着突然亮起的旷隔了两天的灯含泪敲下来的……)
*
感谢在2020-05-11 23:54:45~2020-05-13 22:5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临渊临岐 15瓶;江边过路客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