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的气氛一时之间有点尴尬, 白霜斟酌着说道:“房夫人打算办一场赏花宴。”
扶柳接着说道:“想请长安内些许还未婚配的娘子郎君聚聚。”
白霜像是不喜这种挤一点是一点的作派, 在扶柳说完后摇了摇头:“以郎君的名义来开自然是不合适的。只是房夫人有相熟的手帕交, 正巧家中娘子也未婚配, 一拍即合就此有了念想。虽说是打算撮合您与那位娘子,不过赏花宴上也会有其他人选,便是希望能让郎君排解寂寞, 莫要再一心念着那位得不到的意中人来。”
虞玓诡异地陷入了沉默中,只是从他的面容看不出什么。
“……就连白霜姐姐, 也认为我有心上人吗?”他略带苦恼地揉了揉额角,像是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当真那么严重。
白霜轻声说道:“或许有,或许没有,只有郎君才知道不是吗?”
虞玓敛眉,虽然白霜说得含蓄, 只他们之间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她这般的说法就仿佛在佐证了些什么。他淡淡地说道:“前些日子, 我的反应那么大?”
白霜摇头,却又点头说道:“也非如此……只是郎君有几日出神得紧,往日却是从未有过这般模样。” 她说起话来温温柔柔,如同清风拂面, “故而大郎的话, 还是让人有些上心的。”
“大郎的话若是可信,当初大伯娘就不会那么死命压着他那油嘴滑舌的德行。”虞玓叹了口气,以手撑在车窗上,眼神有点飘远了, “那得亏是我早些出来了……我隐约记得,赏花宴是在十日后?”
此事房夫人自然是提过一嘴的。
白霜颔首,笑着说道:“大郎现在可沉稳许多了。”虞玓轻哼了声,若不是他现在出了长安,就真得去同他的好大哥要个说法……这一溜烟儿下来,到底坑了他多少回?
这马车一路往西走,徐庆充当了车夫,那驾车的技术却是一把好手。一路上走得稳稳当当,虞玓在闲暇的时候还能读点书。车队偶尔会在沿着城镇停留补充,因着那些看着就彪悍的家丁一路随行,从未有人敢骚扰他们。
是的,彪悍。
程处弼在临离开前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他指派的四个家丁再加上虞家担忧而驱使的六人,近乎都能够押一趟镖了。不过相对应的这一路走来很是安全,尤其是程府的家丁里头有人对这一路的地形很熟悉,在特意饶开那些险峻的地形后,一路走来遇到的都甚为安全。
“白霜姐姐,我下去吧。”
虞玓拦住要下车的白霜,取过她手里的器具,“昨夜你睡得不安稳,先在车内歇息吧。”他下了马车,带着两个家丁一同去附近的溪流取水。下一个落脚点得在入夜前赶到,不然他们就得露宿荒郊野外,然他们走了近一月,如今已经是初夏,烈日高空下的马匹驮行一路已然不得不休息了。
在马车旁的扶柳走过来,看着脸色有点苍白的白霜说道:“姐姐昨夜怎么了?”白霜揉着自己的额头,稍显苦闷地摇头,“该是昨日过于闷热……你这妮子倒是能睡,我起来在廊外走走,没把你吵醒,倒是把郎君给惊到了。”
扶柳轻笑着说道:“姐姐难道还不知道我吗?不过我看……郎君怕是昨夜也睡得不安稳呢。”若非如此,怎么能那么敏锐察觉到白霜的起夜?
白霜若有所思地点头,不过困意朦胧,她和扶柳没多说什么,在车厢里小睡了一会,待小半个时辰后才精神奕奕地爬起来,吃了特意给她留的迟来的饭食,她和扶柳一起退到了后头的马车去,像是要自个儿说着小话。
虞玓在溪水旁清洗过手脸,拂去了燥意,等马车转动的时候,一坨沉重的肥坨坨从窗口滚落进来,沉重地压住了虞玓的膝盖,挣扎的尾巴在勾起的时候重重地抽打在车厢内放着的小几,堆着的竹简接连滚动下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这两三次紧接而来的响声让车厢外的家丁立刻警惕起来,“二郎,可是出事了?”
不过片刻,车帘被掀开来,露出了虞玓冷静的面容,“没事,我刚刚不小心打翻了放着的竹简。”程家家丁的视线敏锐地往车厢内扫了一眼,杂乱摊开的竹简洒了车底,虞玓的腿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毯子,身侧有点鼓囊囊堆起来的小突起。只因为那痕迹怎么都不可能藏着个人,家丁有些狐疑地收回视线,低声说道:“若有变故,二郎可要立刻通知我们。”
虞玓颔首,又与他说了几句,这才收回车帘。
这些家丁惯来是以虞玓的命令为首,而程家的那几个还多了点令行禁止的服从感,果然是程老爷子训练出来的。
他的视线垂下来,没有立刻伸手去捡竹简,而是去拉开盖着的那层薄毯子,低声说道:“大山公子?”自从在长安一别,虞玓自离开至今都不曾看到过黑猫的出现。因着离开前大山公子那莫名涌起的怒意,经久不见,他只能当做他还是在生气。
漆黑蓬松的大猫团蹲在虞玓的身旁,因着刚刚掀开毯子的动作,被弄乱的毛发刺挠得很,一一被虞玓伸手给安抚下来。大山公子平静得早就忘却了之前的事情,张大嘴巴露出獠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似乎浑然不在意这闷热的氛围,趴在虞玓的身旁睡着了。
貌似睡着了。
那刚刚几乎要把小几给砸断的尾巴没半点事情,团在了自己的身旁,却是压住了虞玓左手的手指,除非用力抽开,不然那肥坨坨的压力是抽不动的。
虞玓:……
所以今儿这位大爷就是来这里小憩的?
刚才虞玓拦住他的踪迹,乃是因为这一月里头大猫从未出现过,而不管什么时候他的身旁都必定有家丁在保护着,不可能在没有察觉的时候让一只大猫潜进来。
若是暴露了大猫的诡谲,虞玓难道那些家丁不会有什么异样。
虞玓低声说道:“离开长安前,我本想与你道别。”清冷的嗓音说出话来,平淡的语气也听不出情绪来,“你倒是气性大。”
漆黑的大猫团敷衍地舔了舔他肉垫下露出来的两个手指头。
看得出来刚才睡觉的模样是伪装的。
虞玓感受着湿哒哒的湿润感,不由得摇头,眼里却忍不住带着笑意,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明知道你不能回答我,却总爱说这些话……”
他的话还未说完,指尖就猛地刺痛。
虞玓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顺着低头一看,果不其然血珠从指甲冒出来。大猫却像是兴奋了起来,粗糙的舌头舔舐过犹带伤口的血渍,让他忍不住蹙眉。
虞玓不知大猫是从何时有了这样的习惯,仿佛血腥会刺激到他的凶性般往往会更奋起。他叼着虞玓的手指啃了啃,最后不舍得地把没血的手指头吐出来,再度塞到了自己肥坨坨的肚皮下。
继续睡。
虞玓:……
他看了看外面渐淡的日头,终也搂着大猫沉沉闭上眼来休息。
而在一齐在午后小睡后,当虞玓醒来的时候,身旁只留下点余温……以及成堆的猫毛,虞玓甚至怀疑大猫在离开前是不是故意在他的袖口蹭了许多下,那漆黑的毛色简直鲜艳到令人发指。
他无奈地摇头,拍了拍袖子,弯腰把那些滚落到现在还没捡的竹简拾起来,望着窗外已是残阳落日的暮色。许久后,虞玓摇了摇头,对现在还没回来的白霜和扶柳交谈的对话大致有了猜想。如他昨夜发现了白霜的异样,白霜相对应的也应该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虞玓若有所思地看着腰间佩戴的荷包,那是圆滚滚的模样,是淡青色的布料,乃白霜亲手给他做的。或许是因为以前受过徐娘子的影响,白霜做出来的荷包与常人总是有些不同,反而透着些笨拙的可爱。他把鼓囊囊的荷包拆下来,解开束绳从里面倒出来几颗金豆豆。
他捏着一颗金豆豆倒过来看,上面正刻着两个极小的字样——勺儿。
虞玓有不少这样袖珍可爱的小东西,无一例外都会刻着他的小名,那是徐娘子常含在嘴里带着笑意念叨的名讳。
这些都是独一无二的痕迹,既然如此,他又有何会在梦中看到那时常出现的人手中也有一颗刻着勺儿的金元宝?胖乎乎的金元宝倒栽葱地躺在一只宽大的手掌上,模糊的印记在梦中不大清楚,可梦里的虞玓却清楚的知道那就是那两个字。
虞玓微合着眼,往后靠在车壁上沉吟。
要么就是他在做梦胡乱套上的,要么这梦真的在预示着什么……可除了虞玓之外,会有这种玩意儿的……虞玓沉思许久后,只能痛定思痛地在记忆中扒拉出太子殿下这一位。
他梦里的人是太子?
虞玓面无表情地把金豆子塞回去荷包里。
那还不如让他相信梦中的人是程处弼!
作者有话要说:三千更新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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