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昨日夜里四司大办庆功宴, 简玉纱等正主不过是喝酒庆祝,同司里另有一些压根儿就没参与的人,倒是比他们小队里的十二个人玩儿的还起劲儿, 厮混在丙班的帐子里,喝酒赌钱整整一夜。
早起天透出第一丝亮光的时候,丙班帐子里有人发生了口角,原是因赌资多少的小问题,好好掰扯掰扯, 或者各退一步, 小事也就了结了, 偏兵士输了一夜,输红了眼,为了不到一钱银子和庄家闹的厉害, 闹着闹着,还有人发现庄家作弊。
这下可就了不得了。
一群赌棍和酒鬼,再加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眨眼间就闹到见了血。
见血的人里,就有罗队长, 因为昨晚是他做的庄。
队长带头和兵士赌钱还打架斗殴。
这股子邪风,乘着昨儿优秀队伍评选比赛的肩膀,一直飞到了李坐营的耳朵里。
李坐营早就想整肃军纪,苦于军中权贵子弟多,不好下手,这回正好拿这件事作筏子, 处理了罗队长和戊班的正管队,将其两人撤职之后,又打发去了别处。
履历上写下这般恶劣的违反军纪的事件,他们二人再也别想有出头之日。
一番杀鸡儆猴之举,浇灭了士兵们傲慢的焰火,让幼官舍人营里重归宁静,便是站在风口浪尖的四司,也没有一个人敢当刺头,个个都老实巴交训练,甚至比从前更加勤勉认真。
“闵恩衍,陆宁通,李坐营召见你们。”
简玉纱正在和战友们一起训练,便被李坐营手下的侍卫叫了过去。
简玉纱与陆宁通一起去了李坐营的帐子,却见秦放队长也在里面站着,三人眼神交汇之后,便都同李坐营行了礼。
李坐营面无表情地坐着,也不看三人,似乎是不想助长兵士们的不良风气,口气淡淡道:“叫你们来,是有两件事。戊班罗队长和正管队撤了职,现要新选人出来添补空缺。我属意小秦队长去你们戊班。”他的眼神落在简玉纱和陆宁通身上,不容反驳地问道:“你们两个没意见吧?”
简玉纱与陆宁通同时摇头,把秦放丢到戊班,自然是李坐营特地关照着戊班。
李坐营又瞧了瞧秦放,秦放抱拳道:“属下一切服从军中安排。”
坐营官点点头,挥退秦放与陆宁通,留下简玉纱单独说话。
“优秀队伍评选胜出的队伍有一样特权,陆宁通说这个机会留给你,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简玉纱早有打算,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李坐营。
李坐营微愣,问道:“就这?”
简玉纱:“就这。”
李坐营琢磨了半天,直接问简玉纱:“我本想将正管队的位置留给你,等明年你们队伍过了训练期,你便顺其自然升任队长。我正等着你来找我提,你不提便罢了,却浪费机会替别人求个解脱,怎么,正管队的位置你不想要了?”
简玉纱摇头,反问李坐营:“您不觉得宁通也很合适吗?”
李坐营挥挥手,让简玉纱退出去,又把陆宁通叫了过来。
如简玉纱所言,陆宁通也很不错,李坐营不忍掐断好苗子,也想给陆宁通一个机会。
哪知道这兄弟二人,一个赛一个“清高”,陆宁通给的答案是:“考核胜出,闵……她居功至伟,正管队轮不上我到当。”
李坐营无奈说:“也不知你们富家子弟看不中军中这点富贵,一个头衔愣是推来推去。得了,既然你也不想要,我做主了,以后闵恩衍就是你们队的正管队。你去告诉他一声就得了,不用到我这里来复命了。”
陆宁通笑得比盛开的牡丹还要热烈:“是!”
就这样,简玉纱成了戊班的正管队。
她与陆宁通二人,不管谁做正管队都是众望所归,消息出来,只有恭贺她的,没有反对她的。
但简玉纱心里却另有计较,她私下里找了陆宁通,问他:“宁通,你明知道我身上有些不能对人言的麻烦,怎么还把正管队的职位推给我?”
陆宁通撇开眼,摸摸鼻子,脑子里全是简玉纱本尊的相貌,他忸怩问道:“你总算肯告诉我了?我要自己不发现,你难道要瞒我一辈子?”
简玉纱没答话,若陆宁通没发现,她当然是要一直瞒下去的。
陆宁通有点儿生气,但更多的是替简玉纱惋惜。
他按下杂思,正色道:“好姐姐,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不能叫别人抢了去。闵恩衍这等小人,给你提鞋都不配。”
简玉纱心里感动,但这事叫人无可奈何,她道:“我占了他的身子,荣誉算在他头上,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陆宁通却不这么觉得,他放肆建议:“你只管敞开了行事,倘或别人怀疑起他,若大家明白了,你就清白了;若大家不明白,觉得他是被鬼怪附身——像他这样的人,便是被人架在火上烧死,也实属活该。”
简玉纱不认为天下所有人,都会相信发生在她和闵恩衍身上的事,出格行事,多半还是给她要招致灾祸的,她不再继续详聊此事,只道:“宁通,我来得太久了,该回去一趟了,评选顺利过了,皆大欢喜,戊班后面的训练,全看你了。”
陆宁通一听她要走,有些不舍,连带着身体也往她身边急急靠过去一步,追问道:“休息之后,我能去找你吗?”
简玉纱微微一笑:“我不常在家中,你直接来武馆,做我的上宾。”
陆宁通高兴得很:“说定了!”
简玉纱点了点头,她本想割破指腹换回自己的身体,却脑子一晕,直接就换过去了。
许是两人交换时间太长,被迫换了回来。
简玉纱一睁眼,发觉自己在家里,瑞秋和瑞冬焦急地守在她身边。
“怎么了?”简玉纱揉了揉发胀的脑袋,问两个丫鬟。
瑞秋连忙递上茶水,同时摸着自己的心口子说:“吓死奴婢了,姑娘,你可终于醒了了!”
简玉纱皱着眉头问:“我怎么了?”
瑞秋急着先答:“姑娘昏迷了许久,中间醒过一次,堪堪吃下些米饭又昏睡过去了,请了大夫过来,却说看不出毛病。”
简玉纱满腹疑问,难道说,现在与闵恩衍换回身体,他便只能处于昏睡之中?
不是好事。
“姑娘,是不是饿坏了?厨房里有热饭菜备着。”
简玉纱摸了摸肚子,肚子里咕叽咕叽叫了两声,无力道:“着实饿了,摆饭吧。”
这一餐,她吃了足足两碗饭。
而闵恩衍回到军营里,莫名其妙成为了正管队,他起初茫然,随后很快便理所应当地接受了简玉纱给他带来的荣誉——这可是他的身体,他就该享受一切。
陆宁通在暗中观察着真正的闵恩衍,脸上还是那副笑脸,却和对待简玉纱的时候,截然不同。
后来日常训练的日子里,简玉纱没再与闵恩衍换回来,陆宁通自然也和闵恩衍疏远了,有时二人不对付,甚至会起些龃龉,还影响了团队训练。
秦队长等到训练结束了,单独叫了陆宁通过去谈话。
两人相处甚久,秦队长也是亲眼看着陆宁通如何从不学无术的毛小子,长大成稳重上进的正管队,且说的不全是公事,便将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略带些亲昵地问:“宁通,你最近怎么了,和恩衍闹矛盾了?你们俩之间怎么也会吵架?”
陆宁通望着远处正要去打饭的闵恩衍,冲秦放笑了笑:“秦队长,我和虎哥是不会吵架的,但是你看看——”他重新看向闵恩衍的背影,唇边的笑意添上一丝薄怒和幽冷:“他像我敬重的人吗?”
秦放顺着陆宁通的视线看过去,闵恩衍走起路来,脚步轻浮,左右两肩摇晃,有些吊儿郎当的浮躁之意。
他也早觉得奇怪了,只是思索不明白,也不曾深想,如今听陆宁通一提,满腹疑问。
“宁通,闵恩衍他是不是有病?”
“或许是吧。不过我不会认错我心里爱重的人就是了。秦队长,你也认得出来吧?”
秦放扬了扬眉毛,他其实认得出来,闵恩衍两种性格的区别还是挺明显的,但这又如何呢?
陆宁通跺跺脚上的尘土,同秦放说:“秦队长,我去吃饭了,等吃完饭,我还要加强训练,你自便。”
秦放颔首,看着陆宁通走了。
九月将至,等入了冬,优秀兵士评选也将开始,陆宁通如果想拿到名次,得从现在就开始加强训练,是该比旁人勤勉些。
陆宁通的勤奋自不必说,连陆千户和陆夫人都惊诧他的变化。
放假归家之后,陆千户夫妻二人端详着长变了的陆宁通,啧啧惊叹:“我儿竟还有今天这副模样!”
陆宁通啃了半个包子,双颊鼓如塞球,白了父母一眼,道:“我今天什么模样?难道我从前模样很丑?”
陆千户捋着胡子笑嘻嘻道:“从前顽劣,十六岁了都孩子气重,一看就不成器。如今倒是有些长子的模样。”他重重地拍了拍陆宁通的肩膀,满意道:“你这肩膀,以后能担得起陆家光宗耀祖的重担了。”
陆夫人捏着帕子抚了抚心口,望着门外的长空,双手合十念叨说:“若我陆家再能丰隆子嗣,便真是祖宗保佑。”
陆千户脑子里顿时显现出儿孙满堂的景象,忍不住点头附和道:“是该要给他娶亲了。”
陆宁通不乐意,他吃完了肉包子,觉得噎不过,喝了两口水,起身道:“我还有要事,爹娘,我出门去了。”
陆夫人皱眉问:“通哥儿,不在家里用晚膳了?”
陆宁通走的极快,背对他们道:“不吃了。”
陆夫人也拦不住陆宁通,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懊恼道:“懂事是懂事了,可怎么懂事的孩子,却比从前更难管教……”
陆千户也愁容满面,陆宁通这死孩子,不会真一头栽进简氏手里了吧!
陆宁通的确找简玉纱去了,他听她的话,直接去的武馆,可巧简玉纱就在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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