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锦衣卫与简氏武馆对阵之时, 很聪明地吸取了前面两队人马给的经验。
绝不主动出击, 等着对方进攻逼近的时候, 叫两人叠罗汉, 一人站在另一人的肩膀上,使武器砍掉对方的狼筅,再使人破其盾牌,一级级攻进去。
邓俭忠看出锦衣卫的意图,让左右两队分开,成“两才阵”1。两个狼筅手之间距离拉大, 锦衣卫叠罗汉的招式使起来, 折损便太大, 用两个战士换掉一个狼筅, 太亏了。
简氏武馆好不容易得出一些优势,抓紧机会进攻,锦衣卫反应很快,列阵成一个倒“八”字样,准备从侧面进攻。
鸳鸯阵的十一人,并不是排成一条直线,而是像梯子一样前窄后宽, 所以盾牌手有护不到的地方,在一队与一队之间单独对阵的时候, 侧翼是鸳鸯阵的唯一弱点。
锦衣卫挑选的进攻方式十分正确, 且他们单人作战能力远超武馆众人, 逐个击破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邓俭忠全身心投入战斗之中, 一时间没明白锦衣卫的意图,稍有一丝落后,便见锦衣卫两侧的战士,已经突进。
简玉纱在上房观战,眼见锦衣卫行动迅速,举起埙放在唇边,吹奏出朴拙抱素的音节,不多不少,正好三个,由低扬高。
邓俭忠听到埙声,迅速反应过来,又让护院们变换成“三才阵”2,盾牌手在左右护卫,抵挡锦衣卫的进攻,而进攻的护院居中,趁着对方主要作战力量分布在两侧之时,大举进攻,直奔他们的指挥者。
在简玉纱间隔响起的埙声中,简氏武馆勇猛取胜,锦衣卫的人败得七零八落,最后只有三个人还能站住。
再打下去,只是败的更难看而已。
锦衣卫之中的指挥者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停止了攻势。
邓俭忠举起拳头,示意所有人放下武器,同锦衣卫的人说“得罪。”
锦衣卫的领头人冲邓俭忠恭敬地抱拳,微微颔首道“阁下令人佩服。阁下主上,也十分令人佩服。”
说罢,他朝上房传来埙声的地方瞧了一眼,才带着人离开,去到指定地点集合复命。
三局结束,简氏武馆大获全胜,邓俭忠吩咐人收拾好院子,去门口放鞭炮、发糖果。
武馆门口络绎不绝,看热闹人,不管有关系没关系的,都进来蹭一蹭糖果或见识见识武器。
账房先生趁着这个机会,一面儿招待大小客人,一面儿同众人说明简氏武馆的招生规则。
第一,武馆主要针对的是高门大户护院们的培训,虽然个人作战能力不高,但团结起来,威力无穷。这一点有目共睹。
第二,若学徒不想做护院,只想提高个人近战能力,也有邓馆长教授拳脚,只不过这一部分收费略贵。
规则一出,看戏的人们恍然大悟。
简氏武馆做的就不是普通百姓的生意,人家武馆是为了培养高门护院而开设的。
有了今日三战,自此以后,但凡想投身去高门做护院的,首选便是简氏武馆,亦或者高门护院需要重新训练提高的,也可以请简氏武馆的教练上门训练,或者住进武馆训练。
福运楼里,彭行谦家的小厮跑腿来传了消息。
袁烨待小厮说完,告诉彭行谦“这才是她的目的。”
秦放登时改了口“这欲扬先抑的法子,用得果真是妙。”
陆宁通惊叹连连,简氏武馆开的声势浩大,闹得半个京城的人都来看了,竟然好好儿地兜住了,一丝错处不出。
他高声大笑,笑到腹痛,同众人道“我就知道我嫂子厉害”
同桌兵士当下也笑了,揽着陆宁通肩膀说“你小子今日赢了不少,该你请客,中午这一餐,你跑不掉。”
陆宁通陡然想起来,他似乎还让小厮拿了不少银子去赌。
他故意提高嗓门儿,让邻桌的人听道“小爷赢了有些人家里几年的收成,别说中午这一餐,晚上这一餐爷都请了。”
旁边桌子的郎君输了几百两,掩着面,讪讪离去。
陆宁通高兴,邀请袁烨和秦放二人“两位队长若不嫌弃,中午不如一同用饭”
秦放不想跟手下兵士们一起用膳,还未拒绝,便听袁烨提点陆宁通“你赌的这样大,仔细你的小厮有去无回。”
陆宁通一拍脑袋“他娘的,我真是得意忘了形兄弟们跟我一起要银子去等要回来了,我一个人发一百两”
同桌兵士一听有钱拿,数额还不小,且正是看热闹上头的时候,一窝蜂去了。
袁烨到底担心出事,嘱咐秦放“你跟着去瞧瞧。”
秦放早把心提到嗓子眼儿了,问道“你不去”
袁烨说“我去见一个故人,你先去,若有扯不开的事,去简氏武馆找我。”
秦放点点头,连忙跟去。
袁烨去了简氏武馆。
雅间里,项天璟正好批阅完带来的最后一本奏折。
刚才的埙声,正好在邓俭忠将要大败的时候,隐隐约约传进茶楼,随即简氏武馆的人便扭转了局面。
简氏武馆上房里坐着的,才是高人。
“简氏武馆,简氏武馆”
项天璟咂摸了好几遍,既叫简氏武馆,里头坐着的必然是简氏。
他与简氏不是第一次相逢,头一次在蹴鞠场上,她也是这么的夺人眼球。
但简氏的丈夫和她不同,似乎只是偶尔才像她一样出众。
项天璟脑子里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
闵恩衍有时行事,倒是有几分简氏的本领。
何绍见了复命的人,进来禀道“主子,人已经都回宅子了。这会子茶楼里的人都差不多要去饭馆用饭,您现下乔装离开最合适。”
项天璟却吩咐说“折子你让人带回去,朕下午去一趟清水寺。”
何绍犹豫片刻,说“是。”
主仆二人,遮起面容,一同去往一所旧宅子。
项天璟每个月都会抽时间去清水寺见一见里面的了悟住持,为了方便和不透露身份,他便让寿全福在宫外置在,以做临时歇脚之用,亦可随行锦衣卫,有掩身之处。
今日本不是项天璟与了悟住持相约的日子,只因出宫来了,顺便去一趟,免得多次出宫麻烦。
何绍护送项天璟回宫外宅院,着人伺候饭菜,令叫侍卫们备好马车,以备下午出行之用。
简氏武馆。
简玉纱一手策划的开业烟花,轰然炸在京城上空,剩下的事便交由邓俭忠去负责,她既是内宅女眷,又身有诰命,不便再抛头露面。
简玉纱眼见武馆正热闹,怕乱中出错,便打算从武馆后门离去。
邓俭忠却引了袁烨过去,隔着门禀道“主子,袁三郎来了。”
观战时候打开的窗户已经合上,隔着门墙,里外相互看不见。
简玉纱只能透过纱窗,瞧见袁烨挺拔昂藏的身形,和俊朗的轮廓。
她都忘了多久没有和袁烨“见面”,乍然相见,前世的点点滴滴,便像河流入海,汇集在她的脑子里。
来自袁家在简家危难时候的好意相顾,来自二人幼时相交的情分,来自兄长对妹子的期盼和美好祝愿,前世都叫她辜负了。
简玉纱蓦然有些紧张。
半晌。
简玉纱才隔窗道“三哥哥请进来说话。”
袁烨望着纱窗内绰约的身姿,推开了门。
邓俭忠亲自在门口守着。
简玉纱坐去了屏风后面,叫瑞秋奉茶过去。
袁烨坐下,并不喝茶,他的眼神穿透屏风,问道“简妹跟我还要避嫌成这般么便是见一面也不肯”
简玉纱含着歉意说“今日原不是相叙的时候。如今没有长辈在场,也不是正式的场合,还请三哥哥体谅。”
倒不是简玉纱怕自己名声不好,反正她和闵恩衍定然是要和离的。
今日武馆开业,人多眼杂的,袁烨今年回京,必是为了亲事,若真传出什么,有害袁烨亲事。
她如今与袁家已无半点助力,再拖累袁烨,她心里更加过意不去。
袁烨也不喜欢强人所难,他起身笑道“本也无事。只是简妹好没良心,武馆开业,也不请我来当座上宾。罢了,也怪我回京之事没有特地通知你,许是你不知道我回京了。”
简玉纱答道“我知道的。”
袁烨偏头笑望着屏风后的人影,有些责怪她“既知道,却不请我,看来是有意冷落我”
简玉纱听得心口一跳,她说“请了赵氏武馆,就是请三哥哥了。”
袁烨摇头直笑,说“今日的确不是说话的时候,有机会再说罢。告辞了。”
简玉纱站起来隔着屏风相送。
袁烨始终笑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袁烨走后,简玉纱才从屏风里出来,扶着厅里的桌子怔怔出神。
瑞秋过来挽着简玉纱的手臂,欲言又止“夫人”
简玉纱扭头冲瑞秋微微一笑,道“你都叫我夫人了,不该说的就别说了。”
简玉纱早些时候年纪小,从未对袁烨的情分多想,后来嫁作人妇,渐渐大了,大约察觉一些。
看她现在身份尴尬,有些事多想无益。
瑞秋不比瑞冬沉着冷静,她憋不住话,直替简玉纱委屈“夫人,奴婢觉得三爷比伯爷好多了,奴婢总觉得伯爷对夫人没有几分真心。”
平日里都是简玉纱当“闵恩衍”多,她对闵恩衍有真心才怪了。
但这也不能说明袁烨就是良配。
简玉纱一句话戳破瑞秋的幻想“他长我五岁,他议亲最好的年纪,简家已经败落,当时我至少还未许人家,那个时候他都没能娶我,如今这样子,便是日后我和离出来,也不可能了。他将来要继承威国公的爵位,要娶的女子,必定家世雄厚,身家清白,知书达理。”
瑞秋唯余叹息。
主仆二人从后门出去,回了老宅用完饭,便坐马车往清水寺去。
简明光的长明灯便供奉在清水寺内。
了悟住持见多识广,简玉纱也想去跟主持聊一聊这罕见的古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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