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步上前, 呼吸急促地看着云玄，将人紧紧地抱进怀里。
云玄将脸埋在他肩头上, 柔软的乌发也跟着落下来, 垂在两人交叠的长袖间。
他手指搭在秦封臂弯上，揪紧青年的护腕带, 眼眶湿热，轻声道：“灵涯，我来了。”
秦封呼吸更急促了，他低头急切地去寻云玄的唇, 唯有唇舌火热纠缠，才能让他感受这一刻的真实。
“……云玄……我的云玄……”
塔刹外日光渐渐偏西，光线暗沉下来。室内, 青铜树灯静立墙角，悄然燃着火光。
青瓦飞檐下，鎏金色的铜铃被风一吹，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悬崖上雾海骤浓，却是阴雨连绵, 将偌大峰群笼罩在雨幕之下，愈发看不清山林中惊起的鸦鹊模样。
四周的羽鸦全都躲进了塔檐下，它们这一族没有什么弱点, 跟所有羽族一样，最不喜阴沉沉的下雨天。
雨水会打湿它们的羽翅，令它们无法飞行，只能就地躲藏。
鬼冥在雨幕中漫步, 阴雨连绵刺骨，却穿不透他身上魔气化作的光屏。雨水落到光屏上，激起一圈黑色的涟漪，又慢慢归于平静。
他面色淡淡地走进长生塔，脚步略停，取下大氅，搭在臂上，往地底走。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亲兵跟在他身后，低声开口：“不出所料，北落山的铁骑全派了出来。”
“不日城有没有消息传来？”
“没有，”亲兵犹豫了一下，“……飞往幻月城的羽鸦失踪了大半，剩下的被困在青崖山，无法联系。”
鬼冥脚步一顿，右手摁着剑柄转身，怒道：“此事为何不说？幻月城是太子的行宫所在，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谁能担责？”
亲兵猛地单膝跪了下来，沉声道：“属下也是才得到的消息，幻月城距离夜海有千里之远，这些天来往的羽鸦信使不断被人修截杀，根本来不及得知情况。”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他们只知道青崖山出现弦音雅客的踪迹，其他的事，根本无从得知。
鬼冥的脸色彻底沉下来，“将夜海的羽鸦信使全都派出去，传令修拓，命他看好幻月城！”
“是！”亲兵起身行了一礼，转身往塔外走去。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颇有缠绵之势。朦朦胧胧的雨幕里，羽鸦振翅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火光忽明忽暗，光影交错下，一道身影自墙角出来，对着鬼冥右手上抬行礼。
“大人，您若想知道幻月城发生的事，何不直接去问太子妃？”
这人音调平缓，说出的话却不甚好听，“太子妃刚从幻月城出来不是吗？独自一人到夜海的太子妃殿下，身后没有随从，没有魔女，甚至没有魔将保护，这一路上发生了什么事，他肯定清楚。”
“砰——”
一声巨响，来人被狠狠掼到墙上，墙面四裂，裂开巨大的蜘蛛纹。
几道魔气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将漫天灰尘驱散。
鬼冥神色冷极，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妄议太子妃？”
来人咳出一口鲜血，面色发白地道，“属下知罪。”
“太子妃身份何等尊贵，岂容你置疑，”鬼冥又一脚踩上去，脸色可怕至极，“今日若是我魔族太子在这里，你必死无疑。记住自己的身份，别做多余的事。”
“是。”来人低垂下头，手指握得死紧。
铜铃又是一声“叮当”，悬在铃下的符箓随风飞舞，隐隐看出用朱砂刻画的繁复纹路，那是一个血色的“敕”字。
敕令符文用以巩固结界，是道家一脉传承，仙门之中，会此术之人少之又少。
来人便是其中一个。
他本是玉泉山凌夷道君座下的大弟子常真，奉师命下山助天昭院驱逐魔族，在夜海不慎被擒。
鬼冥知晓常真出身道家，尤擅符箓之术，便将其留了下来，以巩固长生塔附近的结界。
太华山太清修为突破之后，神识一展，千里之内无人能有隐瞒。鬼冥将常真留下来的目的，就是想以人族的仙灵之力遮掩魔气，令太清无法用神识搜寻魔族的所在。
塔刹上，烛火燃了数个时辰，终于熄灭。
回玄屏风映着窗外的连绵水色，雨水汇聚在窗棂上，渐渐流进室内。
气温变冷，倚在榻上的俊美青年目光淡淡一扫，窗户无风自动，紧紧关上。
室内彻底没了光线，一点微弱的火苗怯生生燃起，明明落地树灯上已经没有烛芯，火苗却越燃越旺，逐渐变成一团灰青色的火焰。
火焰一出现，室内肉眼可见的亮堂起来。秦封低头温柔地吻了吻云玄的眉心，环着对方腰肢的手臂缓缓收紧，“太清修为虽高，却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不能离开太华山太久，否则灵力枯竭，无法修补。”
太清突破的时间太短，没来得及巩固修为，一旦灵力枯竭，就要面临跌落境界的危险。
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坐镇于夜海之西，没有离开过太华山的地界。
黑色长袍同翩若轻云的长袖交叠在一起，仿若恋人般亲密无间。
云玄靠在青年胸膛上，任由乌发散在榻上，闻言轻蹙眉头：“如你所说，太华山底下有灵脉？”
若太华山下没有灵脉，太清也不会突破的这么快。
如此说来，太清一直不出太华山便有了足够的理由。他一面要与魔族交手，一面又要防止灵力枯竭，除非在灵脉这种洞天福地上，否则他绝撑不了这么久。
“有此猜想，”秦封单手抵着下颌，目光温柔地看着侧躺在他身上的云玄，“他无法出太华山，我们便多了许多时间做其他事。”
云玄长睫轻轻颤着，青年的发丝垂落到他雪白脖颈上，有些微痒。
“方才进塔时，似看到塔刹上方有仙灵流动的痕迹，这是为何？”莫非魔族之中有人掌握了控制仙灵之力的方法？
秦封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低哑地道：“鬼冥前几日抓了个人修，对方自称是玉泉山凌夷道君的弟子，因擅长符箓结界之法，被鬼冥留了下来。”
他捉住云玄的手，动作亲昵地摩挲心爱之人的手背。
玉泉山凌夷道君？
云玄愣了愣，他撑着坐起，对仍是抵着下颌脸色柔和看着他的青年开口：“玉泉山只有一位嫦夷仙子，从未有过凌夷道君，那人修来历有问题，你切莫信他。”
秦封手一勾，云玄便跌进他的怀里。青年轻握着他的手腕，长腿曲进，轻声道：“我只信你一个人。”
云玄怔怔地看着他，明知不应该，却还是为这句话心跳加快。
“怎么这样看着我？”秦封将他垂在脖颈上的青丝掖到耳后，“那人修被鬼冥带到长生塔，没两日便帮着魔族办事，我印象中的人族，可不像如此软弱的模样。更何况，我从不相信人族。”
常真出现在夜海的时机太过可疑，若不是长生塔需要一位会敕令符文的道修，鬼冥早就把人切了喂魔狼。
两人又低低地说了一会儿话，轻如情人之语。很快，云玄沉沉睡了过去。
秦封掖好被褥，侧身单手抵着下颌，静静地看云玄熟睡。
烛火柔和，他的目光也温柔如水。
云玄孤身一人到夜海，身后没有魔女，没有随从，更无一人向他禀报，本身就说明了一定问题。
秦封却像没有察觉一样，甚至不问云玄幻月城的情况。只要人在他怀里，心里是有他的，即便是失去一切，也没什么可怕的。
他抬起云玄的手，拇指轻轻摩挲手背，又落下温柔又珍视的一吻。
看见他腕侧几点刺目的红痕，秦封动作一顿，握着云玄手腕的手指缓缓收紧，指骨发白。
时至深夜，雨幕渐渐清明，雾气也散去不少。只是天上仍旧未见月影，只有一点红色的星芒若隐若现，璀璨夺目。
安静了一夜的鎏金色铜铃疯狂地响动起来，仿佛催命一般。铜铃声下，结界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那是仙灵之力在回应星芒的呼唤。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鬼冥带着一群亲兵从塔廊深处走来。
交错的光影落在他冰冷的脸上，如同恶鬼前来讨命。
夜空之上，红色星芒愈升愈高，无数暗红色灵光以它为中心荡开。
铜铃声响得更疯狂了，符箓似承受不住如此强烈的呼应，直接燃烧起来。
鬼冥站在塔基前，看着遥远的红色星芒，不禁冷笑开口：“看来太清的灵力又恢复了。”
不然绝不会动用如此庞大的灵力来搜寻他们。
他身后的亲兵单膝跪地，恭敬地等待主人下令。
“太清不就是仗着太华山底下的灵脉吗，若没了这洞天福地，我看他怎么恢复灵力。”
鬼冥脸色狠戾，他握紧剑柄，转身道：“传我令，火烧太华山。”
之前不动太华山，是因为灵涯太子在闭关前说过，不许伤及人族无辜。
可现在灵涯太子闭关了，鬼冥冷笑，我看谁能保得住它！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努力想要粗米且长的作者，露出了心酸的笑容。感谢在2020-04-01 23:51:34~2020-04-03 02:12: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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