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流水一样, 哗啦啦地过去了，很快。
代小京在自己和陆北的婚礼前两天, 晚上十点钟，接到了助理朱莉的电话。朱莉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谨慎, 甚至是紧张，而这在这些年的朱莉身上不常见。
“陆导在你旁边吗？”朱莉问。
“他在洗澡，你找他什么事？”代小京直觉问，“婚礼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也是。你别当他面接电话, 我有事跟你说。”朱莉犹豫了一下，说，“最好是出来, 你来我房间说。很重要的事情, 你找借口瞒一下陆导。”
代小京和陆北的婚礼举办地点定在了国外, 这时候基本上宾客陆续到了，朱莉作为代小京的助理，肯定是跟着一起来的，就住代小京房间斜对面。
代小京疑惑地皱起眉头：“什么啊？”他开玩笑似的，“你不会这时候拉我私奔吧？那我不奔啊。”
“不是。”朱莉说，“你过来就知道了。”
代小京挂了手机，心里起了嘀咕，但信任朱莉的品性和能力，所以决定还是过去看看。
他就跟陆北随意打了声招呼，说有点婚礼上的细节去找朱莉，陆北正例行泡澡呢, 也没起疑，就“哦”了一声。
朱莉没带老公孩子一起来，就她一个人住这房间，见代小京进来，她过去锁了门，一脸凝重地说：“我刚收到一封邮件，里面有两段视频。”
代小京更迷惑了：“什么视频？你这表情，搞得我都紧张起来了……”
“你看完，会比我更紧张。”朱莉叹了声气，走过去打开自己的MacBook Pro，肉眼可见地犹豫了几秒钟，戳页面的手指收了回来，递给代小京，“代总，你自己看。”
说完，她没事找事做地去开小冰箱拿水喝，试图掩盖一下自己的尴尬。
到这点上了，代小京还是没联想出什么事儿来，他又没杀人放火过，以前跟别人在一起也没拍过啥……
代小京一边疑惑着，一边点开了视频，随着视频的播放，他迷茫的眼睛逐渐睁大，几乎是愣在了那，毫不夸张地说，有十来秒是脑子里面没有半点意识的。
十秒钟过后，代小京终于反应过来了，像被烫着了似的，身体本能反应，猛地把东西往远处一扔，呆呆地看向朱莉。
朱莉硬着头皮，赶紧过去捡起来，把视频暂停了。
代小京张了张嘴，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嘴唇只记得抖了。
朱莉默然地叹了声气，声音很温柔地安抚他：“代总，你先别急。这视频，其实本身也没什么。”
说穿了，视频里面代小京和晋南的年纪相当，又是两厢情愿的样子，实在要说，不过就是俩人当初血气方刚，初尝禁果，被人偷录了下来，他俩还算受害者。就算视频抖出去，顶多算个绯闻笑话，算不了别的。
现在的问题是，对方为什么要在代小京和陆北婚礼前两天把这东西翻出来发过来。
还是那句话，这视频如果是在平时抖出去，也就那样儿了，火速就要被和谐掉，甚至代小京都不用自己花钱删帖。人们也就热议几天，渐渐就淡了。
但如果，现在对方是想在婚礼上放这个……
那这个“笑话”的严重程度，就要扩大了。
陆北也要被迫成为这个荒诞事情里的当事人。
代小京简直无法想象，如果发生了这事儿，陆北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是，陆北是早就知道这些，可他没看过，更不会想到，他会在自己精心准备了这么久的婚礼上，当众看到。
这真的是什么脸都要没了。
就算陆北再淡定，就算陆北再不在意，他爸妈弟弟呢？还有其他人。
陆北这辈子估计从没丢过这种人。
代小京反复深呼吸，强作镇定，问：“朱莉，这东西谁发来的，说了要干什么吗？要钱还是什么？”
“留了个号码，要你联系他。”朱莉把邮件打开，拿过来给他看，“这邮件地址我没见过。我猜，搞这种事，估计对方也是有防备的。我没跟你商量，也没敢找人查这发件人。”
代小京把邮件上的留言反复看了几遍。
其实就是很简单的一句话，让他打那个电话联系。
朱莉看代小京久久没说话，试探着问：“是晋南吗？”
“估计是。”代小京有点无力，颓然地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朱莉……”他像是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算了……有烟吗。”
朱莉不爱抽烟，但酒店客房提供了，她就过去拿了，连同打火机递给代小京，又问：“要不要找人查这发件人？”
“嗯。”代小京应了一声，“查他现在在哪。”
朱莉赶紧找人去了。
在这空当里，代小京连抽了好几根烟，但半点情绪都没纾解开，脸更是眼看着就青透了。
朱莉把那任务搞定，又来看代小京：“接下来……”
“把那号码再给我看下。”代小京摁灭了烟，一边说，一边打开自己的手机，作势要拨号。
朱莉一边给他看号码，一边小声说：“要不，直接报警，然后排查婚礼现场，对方要捣乱，也肯定得通过渠道播放，我们查仔细点……”
“万一呢？”代小京紧皱眉头，十分焦虑，眼神也闪烁局促，看起来有点神经质，“万一他给每个人手机发呢？我跟陆北在台上结婚，下面你们都收到视频？”
朱莉：“……”
你是不是电影拍多了？
代小京不理她了，直接拨通那个号码。
响了几声后，那边接通了，先是传来几道笑声，很明显经过了变声器。
“小京哥，我等你很久啦。”对方说。
这样子，代小京完全没办法听出对方是谁，只能狠咬了自己手背一口，强行镇定，装出自在的样子，问：“哪路朋友啊？开这种玩笑，过分了啊。”
对方又笑了几声，没急着说话。
代小京本来想憋住的，但没成功，急着问：“我也不问你是谁，你就说，想怎么着吧。”
代小京现在半点也不在乎手机那一边是晋南、还是晋南他妈，还是就他妈纯粹一条狗，是什么他都不在乎。
他只在乎陆北。
陆北不能丢这个脸。
陆北跟他在一起，已经很没脸了，不能再出事了。
这是他和陆北的婚礼，一辈子就这一回，他不能搞砸。
“一个亿。”对方说。
“别说一个亿，你要两个亿，我都给，我跟你说实话。你能办这事儿，就说明你也知道，我怕这个。钱不是问题，我有多少你拿多少，”代小京闭着眼睛，靠在沙发背上，闷声说，“但我也需要时间，这不是诓你。我再有钱，也不可能流动资金一个亿，说转就立刻转给你。如果你账户在国外，那更得慢点了，不然我一下子往外汇这么多，有关部门都得找我喝茶问问情况。我跟你说这些，就是想说，钱我肯定给，但视频……”
“你的话也挺多的，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对方笑着说，“不止钱，钱不急，你说的，我都理解，慢慢汇，我不怕你赖账。不过，我还有别的要求，就不能等了，就怕等久了，你赖账了。”
代小京说：“你说。”
对方说：“我要你在明天晚上十二点以前，把自己的两只眼睛都搞瞎。用什么办法随便你，你可以假装是意外。”
代小京：“……”
朱莉在旁边，但听不太清电话里的声音，就见代小京坐那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许久，代小京问：“晋南，是你吧？”
代小京刚刚一直也没想到哭，光顾着焦虑去了，这时候，突然眼睛就很酸，心里难受得就像下一秒要死掉似的。
朱莉看代小京红着眼睛，握着拳，咬着牙，一字一顿，带着竭力压抑的颤抖，在那说：“晋南，你用这东西毁过我一回，你还来第二回，是吗？我，从头到尾，都没欠过你任何东西。”
那边传来很古怪的一声笑，问：“其实我是为你好，我知道，我说让你搞瞎陆北，你肯定不愿意。现在给你个机会，替陆北瞎，你不愿意吗？”
“是你先要搞他的，他没想让你瞎！”代小京说。
“我管你那么多呢，你自己看着办吧，不然，你取消婚礼啊。”说完，对方就挂了。
代小京再打过去，就打不通了。
“这个号码也一起查。”代小京说。
朱莉点头：“刚已经一起说了。”
陆北泡完澡，出来吹干头发，看了会儿电视，瞥一眼时间，正准备出去找人，代小京就回来了。
陆北又躺回去，看着他问：“什么事？”
“嗐，来回还是那些事，朱莉找我又确认一遍名单安排这些，她办事细心过头了。”代小京笑着说着，也上了床，靠着陆北看了会儿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说实在的，我也有点紧张，万一我搞砸了怎么办？”
“你就入个场，从门口走拱门下面，然后神父说什么你重复什么，最后把戒指套上，然后去吃饭，你能搞砸哪一步？”陆北面无表情地问。
就完全没有给代小京留有搞砸的余地。
“你别偷偷漏步骤，还有致辞呢……”代小京说。
“致辞是我、你妈、我弟和沈谓行致辞，你想怎么搞砸？”陆北问。
陆北自己就不说了，沈谓行私底下不着调，但出席场面是肯定游刃有余，至于甘露和陆西南，陆北已经对这俩人搞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特训”，效果相当喜人。
现在所有相关人士都知道，对于陆北而言，其他的事都好说，唯独婚礼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谁搞砸他的完美婚礼，他就跟谁没完。
当然，陆北肯定不会把话完全说成这样，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那，那万一我哪儿搞砸了呢？”代小京问。
陆北也没多想，只当代小京神神叨叨的老毛病又犯了，或者是得了婚前焦虑症之类的，随口道：“那你就是头猪。”
“唉，猪也行……”代小京小声问，“那你会不会当场悔婚啊？”
“不会。”陆北面无表情地说着只有他觉得好笑的冷笑话，“我会当场说你是猪。”
代小京配合地笑起来，心里苦得要命。
他想哭。
特别奇怪，刚刚在朱莉那里，一开始也没想哭，也就后来情绪实在激动，眼酸了一阵，最终也没哭出来。
但现在，在陆北身边，他就坚强不起来了。
不止现在，每一次都是这样，只要在陆北身边，他就觉得自己特别软弱，特容易哭，都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但这一回，再想哭，代小京也憋住了，死活不敢露出端倪来。
实在憋得艰难，他就缠着陆北做|爱，好把自己的真实心情掩盖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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