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日本公安成员,如今被派进某个黑衣组织卧底收集证据以捣毁组织。这次他来横滨,正是因为组织上的任务。
月见川和他已经一年没见了。如今再次看到年前人的模样,他不由得几分感叹,说到底已经是物是人非。
曾经那个热血沸腾的小伙子,现在也已经冷静下来,更多时候不是冲动而是淡然地处理一切,眉眼间的桀骜已经变成了更加深邃的冷然。
“医生,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呢。”安室透如此说道,紫罗兰色的眼睛带了几分不明的情感。
这个男人,当初相识便是这般模样,而过了快两年,他居然连皱纹都没有,发际线也好好地稳然不动。
“零,你倒是变了不少。”月见川摇了摇头,“你似乎休息得不够。”
安室透沉默一会,才道,“我已经有了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如此说道,眼中似乎有种光芒,从不曾坠毁,而如今虽然被他潜藏,却其实更加地壮大了。
黑夜里的萤火被偷偷潜藏,拾柴人等待着有一天将这光明放在青天白日,使黑夜的幕布被掀下,再遮不住这惹眼的光。
“是吗?”月见川笑了一声,悠然地抿了一口咖啡,倒是不再追问。彼此之间有所距离才是对双方都好的选择。
安室透却有些欲言又止,整个人突然沉默了下来,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闭着。倒是没了什么谈话的兴致。
月见川本身也不是什么善谈的人,两人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还是安室透先提出了告别。
他说:“医生,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这话时,他有些莫名地抓了抓手心,突然觉得心脏跳得有一点快。
月见川便点了点头:“你先走吧,我再坐一会。”
安室透不再说什么,向外走了几步,终于终于按耐不住,转过头来,低声问:“医生,真的不可能吗?”
咖啡厅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风吹过他淡金色的头发,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是一种不解又有一种希冀。
他不明白,为什么月见川如此钟爱这座城市,为此甚至……
“叮——叮——”
缠绵的风铃声带着风走进来,云朵挪开,阳光恰好照了进来,落到月见川的半身。然而另一半仍然是灰暗的,并未被光明笼罩。
他的嘴角平直无笑,天蓝色的眼睛微微弯着,被染成浅金色的面孔像是在发着光,黑发有几分缱绻地卷过他的
眉眼。
但他眼里的并不是笑意,而是另一种深沉的东西。
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发出几声沉闷的响声,像是敲在人心上的“止步”信号。
——停下你的脚步,别再过来。
他说:“这里毕竟是你们的禁地。”
所以你们不能踏足。
安室透的手心出了汗,即使在铁轨上飙车,在摩天轮上厮打,他都不会动容,可偏偏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塞住了,想说话,就是说不出来。
他什么也不能说。
他只能点头,以示自己明白了,然后转头推开玻璃门扇,走了出去。
不知为何,他的背影居然有些狼狈。——多稀奇,狼狈。
风铃叮当叮当,清脆的声音还在回响,像是春天的第一声鸟啼,又像是秋季里萧瑟的风声。
月见川看着他的背影,良久后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窗外的街道。
行人来去的街道,座座耸立的高楼,花草树木,河流小溪,缓缓地前进着,在时间的岁月里变得深邃而长。
这里是横滨,公安的禁地,他守护的地方。
.
今天的温度很好,恰到好处的微凉,以及一点点的干燥,天空中的云不多,一眼看去是一片蓝色,让人觉得眼目辽阔。
月见川不急不忙地擦拭牌匾上的灰尘,一面有些漫不经心地应答:“我知道的,敦,别太担心。”
他当然不是在自言自语,只是在开导他的客人罢了。
中岛敦有些不安地站在一旁,一张脸纠结着,还有几分愧疚:“可是如果不是我,侦探社也不会……”
白发少年惴惴不安,自己腿侧的衣服布料也被他下意识攥紧。
就在前一天,武装侦探社遭到了港口黑手党的攻击,虽然武装侦探社的众人轻易地打败了敌人,中岛敦却越发闷闷不乐。
他在愧疚。
即使告诉自己不要去想,然而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自小在孤儿院长大、几乎不怎么懂得人情世故的十八岁少年来说,还是难以解决,他自己坐着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回想,如果不是他的存在的话……
如果不是他在的话。
如果不是他在,武装侦探社的大家根本不会遭遇袭击,也不用因为他而特意制定计划,忙忙碌碌。
他抱歉而愧疚,却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应该做些什么。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明显了,国木田独步看不下去,可惜这暴躁的青年又不会安慰人,只好干巴巴地告诉他,可以找月见川。
中岛敦想到了那双眼睛,点头采取了国木田的建议。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月见川才打开门,就发现了中岛敦站在他门外,不知道等了多久。
中岛敦太不自信了,甚至在他开门时就出口道歉,生怕打扰到他。
他尚且青稚的面庞,已经多少有了几分少年人的朝气,只是他自己犹然不知。还在小声地说着自己的抱歉。
金色的瞳孔闪着光。
月见川掠过他,拿着抹布开始擦自己的牌匾,却是有几分漫不经心的。
“为医”两个大字被刻在木板上,有几分随意而粗糙的意味,然而细细看来却充满了韵味。
中岛敦看了一会,问:“医生……‘为医’是有什么意思吗?”
他虽然知道这是什么字,却是不明白它的意思。
月见川看了他一眼,不急不缓地回答:“没什么意思。”同时手下的动作不停,随着两个字的笔画勾勒了一遍。
“是吗……”中岛敦不再问了,虽然还有疑问,但月见川似乎不是很喜欢他问这个,是哪里冒犯了……还是……
他正要鼓起勇气再问一遍,月见川却已经摇了摇头,“敦,你觉得医生是一个什么样的职业?”
医生是一个什么样的职业?是薪水高,又或者是救死扶伤,还是……
中岛敦只能想起来孤儿院里粗暴的、不负责的一个医生。说是医生,那不过是一个失意的中年男人,根本不在意孩子们的想法,中岛敦的伤他也从来没有关心过。
那男人只是将医生这个职业当作谋生的手段,得过且过,每日走过孤儿院的医疗室,中岛敦都能看到他在失意地点着自己的手机,喊着棋牌游戏的玩法。
他喊着“同花顺!”时,眼里爆发出一种笑意,不久之后是唉声叹气,眼里又失去了光。
他的情绪如此容易波动,随意的笑话能让他欢喜,悲伤的消息当然也能让他难过。可是啊,一时的情绪而已。
他不会记得太久,也不会想着,我应该去做些什么。
他像是行尸走肉,勉强地活在这个世上。
月见川看着中岛敦的表情。
“医生啊……”他像是喟叹地出声,脸上的笑却淡了一些。
他的动作慢了下来,伸出食指放到“为医”两个刻字的凹槽中,随着笔画滑动。
中岛敦看着他的手,横折勾、撇、点、点,横、竖折、撇、横、横、撇、捺。
——“为医”。
月见川像是在述说远古流传的戒律,千年不改的规则,不急不缓、不徐不慢:
“为医者、必先具佛心,先医己医心,而后医人。”
他转过头,站在木凳上居高临下,眼睛里像是有着漩涡,吸引人向下探寻:“你知道吗,敦。”
“做医生的,必须要先认可自己。”
“不曾认可自己,无法问心无愧,那是不配的。”
“不仅是医生——自己的心不够强大,无论做什么,他都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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