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楠起得很早。
或者说一晚就没怎么睡。
叶修的特意寻来，黄少天一通顾左右言其他的电话，喻文州精心准备的文件......
一幕一幕在她脑海里走，偶尔穿插着操盘手战队欢呼拥抱的情景。
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双手向后一点点往前挪到床边，生怕吵到旁边的唐柔。
洗漱完的幸楠略过床头挂着的长裙，却在梳妆镜前顿了一下，扫视了一圈最后挑了支唇釉。
端着盘子来回招呼的早餐店服务员，不断看表等待公交的上班族，有声或无声，是B市喧闹早晨的组成。
最悠闲的除了慢跑的幸楠，也就是胡同巷子里穿着汗衫扇着扇子的老大爷了。
就连巷子里开理发店的年轻姑娘也早早开始营业，在店门口摆了个“七折”优惠的告示。
幸楠放缓了跑步的步子，打量了一眼那姑娘的发型。
又觉得七折的优惠还是挺让人心动的，她跑过那家店后又转身慢悠悠的跑回来。
“嘿你好。”幸楠冲着那姑娘笑，“我想剪个像你一样的发型。”
“为什么要剪头发呀？”陈果挑起一缕幸楠的头发，有些心疼。
“七折的优惠诱惑了我。”幸楠诚恳地答道。头发被剪至及肩，感觉相当轻盈。
唐柔微微一笑明显不信，陈果则更直接地用一个“嗯”字去质疑。
“麻烦，懒得折腾。而且大夏天的长发多热啊。”幸楠又补了个听起来更可信的理由。
她跑步回来后清洗了一番又换上了那条长裙，裙摆摇曳在她脚踝处。走道后面的人本想走快几步超过这三个姑娘，靠近时却不由得放慢了步子，屏着呼吸掐着一个恰当的距离。
“嗯有道理，”陈果边点头边扭开了训练室的门，“其实也挺好看的。”
“昨晚睡得怎么样？”三个姑娘进来后，兴欣的所有固定成员就算是来齐了，叶修并没有急着去安排今天的任务，而是先问了这么一句。
兴欣的各位两两交换了眼神，没确认出什么来，一时间倒也没人答话。
“挑战赛我们一路杀来都是顺风顺水的，”叶修也没继续等回答，自己往下接着说，不自知地用了昨天魏琛对某个人的评价，“只把嘉世看作最终的竞争对手，对于其他对手多少有些忽略了，上一场比赛我们也因此付出了一些代价。因为这一场的失分，目前b组的情况有一些严峻。接下来的比赛不能再有半分马虎了。”
卡不轻不重地碰了登录器一下——幸楠插卡时居然没对准。她面不改色地微调了角度，重新将卡插进去。
听听这用词，“一些代价”、“有一些严峻”、“马虎”，幸楠并不能接受把失败轻描淡写化的说辞。
任何一场失败都不是偶然，依着幸楠的习惯，是一定要把原因纠出来或克服或规避的。
可现在这句话是叶修说的——他不是个会逃避的人。他会这么说，说明他真的不认为这场失败有什么。
甚至可能对这场失败很满意。
因为他们的队伍不是完美无瑕的，问题暴露得越早恰越好。
她突然有些不服气。
如果问题是存在的，一场赢了的比赛同样可以暴露，如果赢的过程曲折一些，也能让人有清晰的感受。
为什么不能在赢的基础上达到想要的效果呢。
为什么要觉得这场失败是可以接受的呢。
为什么，她就不能带着队伍赢呢。
幸楠沉默着坐在众人间，跟大家一起安静地听着。
“大家努力，拿下七分干掉玄奇！”陈果给大家加油鼓劲。
“七分可干不掉玄奇。”莫凡抬头，语调微冷。
“嗯，没错。只是七分的话，玄奇得三分与操盘手同积二十八分。因为操盘手曾经输给玄奇，出局的会是操盘手战队。”叶修说完看了莫凡一眼，“想不到你还挺关心的。怎么样，这一轮你想出场吗？”
“可以。”
尽管莫凡的回答不是“想”而是“可以”，叶修仍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扭头对罗辑说：“最后一轮，我们需要确保最大比分的胜利，你恐怕暂时不能出场了。”
“我明白。”虽然早有预料，罗辑的神色仍旧有点黯然。
“继续加油。”叶修说道。
“这轮出战一下，有没有问题？”叶修极有耐心地一个个问下去，这次他转向了孙哲平。
“这种时候再不出场，你还让我加入你们干嘛。”孙哲平应得爽快。
“个人赛和团队赛都出场，有问题吗？”出于对未来对手和个人隐私的尊重，叶修并没有探究孙哲平伤病的程度。
“对付这种角色，完全没有问题。”
“那个人赛第一场就由你来，”孙哲平第一个出场利于为后面的团队赛留够休息时间，“莫凡你第二个。”
“第三个出场的......”
“这么重要的任务，当然要交给老夫来。”魏琛截住了话头。
“好。”
“擂台赛，幸楠，小唐，我。”
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吃惊。这三个名字似乎随便摆两个出来，就可以拿下这场对玄奇的擂台赛。第三个名字根本不重要。
可叶修偏偏是这样安排的。听起来像是在浪费资源。
“可以。”唐柔没有惊讶，略一点头接受了安排。
“好。”幸楠顿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她还在想叶修对那场比赛的态度。
幸好没人发现异常。
“团队赛，我、幸楠、小唐、包子、一帆、孙哲平。”叶修转头看向幸楠，“幸楠指挥。”
“明白。”幸楠答得干脆。
一时忽略了“指挥叶修”应有的恐慌，也忘了自己昨天难以抑制的情绪。
没有人提出质疑，就像面对之前所有的比赛一样，接受了这个决定。
叶修和幸楠都是他们接受的指挥，谁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们倒是更在意另一个问题。
“不带治疗？太疯了吧。”孙哲平感慨着，
“这行吗？”陈果更愁了。在她看来，擂台赛的安排过于保守，团队赛不带治疗的行为却又过于大胆。
“团队赛会采用尽可能快的战斗节奏，你目前的能力还无法跟上。”叶修对着安文逸说道。
“好的。”安文逸很平静，只要有合理的理由，他可以接受任何安排。
“那我们现在先来看一下昨天的比赛。”叶修在兴欣的群里发起了视频邀请，等待众人接入的过程中，叶修看见了右下角闪烁的小图标。
来自迎风布阵的消息。
鸡贼。
魏琛这样骂道。
叶修笑笑，没搭理他。
幸楠是个胜负欲强，执行力高的家伙，想做的事是拼上什么也要完成的。
虽然有情绪低潮，但这么一激，倒是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连带着讨论时都格外积极，乃至亢奋。
“这里能不能换个角度看呢。”
“如果这时我给条指令让一帆往右边赶，在帮包子冲出来的同时，会让阵型更完整吧。”
“嗯，只是这样的话阵型趋于防守。想破掉这个局面，得转守为攻才成。”叶修说到这里笑了笑，算是明白这思路的由来，“先建立起完备的防御，再慢慢主导把握住进攻的机会，喻文州的套路啊。”
“昨天有跟他联系，”幸楠解释了一句，“然后我自己想了下，其实在达成这阵型的基础上，我也可以进去拐个人出来。”
她说到这儿就打住了，叶修倒是彻底明白了她的意图，但还得顾着其他人的感受：“你继续。”
幸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把语速放慢了些，也补充了不少内容便于其他人的理解。
这场比赛时间本来就长，玄奇也是个值得分析的对手，幸楠偏偏找来了喻文州这个“场外援助”，这些使会议变得格外漫长，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再过个一小时，就又可以开始下午的训练了。
“都这个点啦，”叶修退出视频，看了眼时长，有些意外，“都去休息吧。下午也不必按点到了，就一组训练的事。”
“走吧走吧去吃饭。”陈果伸了个懒腰，招呼着。
“我趴一会我趴一会儿，你们先去。”幸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陈果走近一看，这姑娘已经倒在桌子上了—— 一夜没睡，绷紧着一上午的线总算是松弛下来，生出几分困意。
“那你一定要吃饭，千万别睡过了。”陈果也没拦着，走过几步挽着唐柔出门，到门前又不放心地回过头来，“千万别睡过头了！”
“嗯。”幸楠拖长了尾音，懵懵懂懂地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可是还真的睡过头了。
叶修推门进来时想着。
他放轻了步子拉开靠椅，在自己的桌上找到遥控器后把空调往高调了一度。
准备坐下时扫到幸楠双臂下压着的一张草稿纸。略略一眼就是几个图案与几个箭头——像是战术分析的草图。
怕吵醒她，也怕那不是草图惹尴尬，叶修没去抽那张纸，只安静地戴上耳机，打开一集比赛视频。
尽管嘱咐过不必太早过来，兴欣众人还是陆陆续续地在两点左右到了训练室，自觉插卡登录游戏。
不知是被哪个人吵醒了，还是生物钟的缘故，幸楠也跟着醒来，托着下巴发了会儿呆，又用另一只手抓了抓头发。
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一样，压低声音说道：“队长队长你有时间吗？”
边说还边忙着压平有些发皱的纸张。
叶修摘下耳机看过来，总算是看到了纸张的全貌，连片的勾画，底下还隐约有擦去的铅笔的痕迹。
她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赶着分秒在休息时间完成了构想，现在又迫不及待地叙说与分享。
偏偏还克制着一个不打扰人的音量。
“你觉得呢？”幸楠抬头看他，以往笑得明媚的人现在敛了笑意，无端有几分静穆的美。
叶修确实觉得幸楠挺好看的。
是觉得，不是知道。
知道不过是接收了世俗反馈的信息。
外貌上的优势也并非他选择对待朋友时会在意的。
知道不能左右他。
偏偏他现在是感觉。
“你看这里......”叶修拿过她手里的铅笔，在那张满是笔迹的草稿纸上画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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