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陈果的声音。幸楠匆匆返回了手机主界面。还不忘在后台里划掉刚刚与苏沐橙的聊天，尽管陈果并不会夺过她的手机去翻看。
但这样才能让她安心一些。
“我有一个好消息。”陈果还没进门呢，就抓住了幸楠还放在门柄上的手。
“......你去买个药能有什么好消息，顺手验了验发现有喜了？”
陈果沉默了片刻，另外三根手指还搭在幸楠手腕上，拇指和食指却是已靠近，在手腕上拎起一道白痕。
“哎哟哎哟，”陈果明明也没使多大劲，幸楠却演得挺像那么回事的，“我错了我错了，女侠松手，女侠饶命。”
陈果有些诧异，幸楠现在看上去和晚餐时太不一样了，眉眼间的笑意那绝对是真心实意的，她一时都想冲进洗手间里问问唐军师是不是情报有误：“你今晚还挺高兴的？”
陈果边说边松开了手，幸楠总算能把开到一半的门继续往里拉了：“那是，我刚刚可是在和小美女聊天呢。”
“什么小美女呀。”陈果随口问道。
“沐沐呀。”幸楠笑道，已经自然地把称呼从“沐橙姐”改成了“沐沐”。
陈果一愣，心道难不成幸楠把自己的困扰跟苏沐橙说了，然后苏沐橙凭着自己多年来对叶修的了解已经解决了问题？表面上陈果却只咳了咳，看了眼尚亮着的洗手间的灯，希望唐军师能快些赶来与自己会合。
她可没有信心一个人对付幸楠，之前的无数次经验证明，她总是会被幸楠绕进去。只是现在话都到这里了，她也不得不继续：“你真的不好奇我带来的好消息？”
听陈果又提了一遍，幸楠这才后知后觉地看了眼双手空空的陈果，有些无语地抿了抿唇。
买药就是个幌子，心底已有结论的幸楠没有去问“药呢”这样答案明显的问题，只嘟囔了一句：“脑袋上装雷达了吧。”——她明明很快调整好了情绪。
“你去找叶修啦？”幸楠问道，看着陈果脸上自得的笑容，叹了口气，“给你个机会，等‘唱白脸’的柔柔出来再聊。”
这一个两个的，忙她的事比她自己还上心。
唐柔没有让两个人久等，边擦着头发边推开门，门外是两双突然抬起落在她身上的眼睛。
“怎么了？”唐柔干脆把毛巾往肩上一披，走到床边坐下，心里猜测着最坏的结果。
随后陈果笑着打消了唐柔的担忧：“对于幸楠选手今晚的戏剧表演，叶修并没有什么其他想法。”
说完陈果又笑着拍了拍幸楠的肩膀：“可以放心了吧，瞧你今晚吃饭时的失魂落魄的样子。”
幸楠侧头看了眼陈果的手，一时不知道该选择一种怎样的情绪去骂她傻|逼。“果果姐，我......”
“你......”幸楠又换了种开头方式，还是没法说下去，最后叹了口气再换了个人称代词，“叶修那么包容的人，肯定不会介意这个啊。”
“如果吐槽嘉世就要减好感，那应该感到担心的不是我吧。”何况我说的还很有可能就是事实。
“挑战赛开始前，是谁天天恨不得冲到对面街去一把火烧了嘉世？”陈果按着幸楠的右肩膀，幸楠也就伸出左手拍了拍她的左肩，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你看果果姐你现在活蹦乱跳的，我担心什么呢。”
“那你在为什么而不高兴？”唐柔问。
“因为采访。”幸楠拿开了放在陈果肩膀上的手，抬头对上唐柔的眼睛。眼底的笑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也不是什么愤怒。只是平静。
“不是因为陶轩会抹黑，是因为叶修什么都不会讲。”
“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冷静，为什么要闭口不谈。”
“他不会难过的吗？”
“与队友共事多年，与老板朋友一场。我不信他没有一点点感触。”
“他能不能不要这样轻易释怀，能不能情绪化一次。”
“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好吗，反正都是实话。”
“如果他真的都说了，还符合最开始你爱的那个样子吗。”这些话本该越说情绪越激昂，可唐柔听着幸楠的语气，没太多波动，偶尔还会笑一笑。
这样的平静不意味着情绪不激动。
分明是很激动。
却又自知无可奈何。
“当然不。”幸楠答得爽快，“说实话这样的特质对我很有吸引力。”
“可我又见不得他受委屈。”
“太矛盾了吧。”陈果低声感慨了一句，她不能理解这样的想法。
“是很矛盾。”幸楠低头去看地板上自己的影子，“这样的矛盾来源于，我对他的喜欢更浓了。”
“就像读一本书吧。最开始只是隔着屏幕了解了内容梗概，对大体性格有了底。之后是见了面后，书本内容一点一点被填充的喜悦与满足感。”
“我本就爱极了这个‘梗概’呀。”
“谁知道里边的细节与文笔那么动人。”
“读书过程中可能发现很喜欢的某个角色被写死了，也就只能骂骂作者，然后骂骂咧咧地往下读。因为我心底清楚，他的死亡是有道理的，是这个人物在这个环境背景下戏剧化的必然命运。提笔至此，不得不死。”
“尽管这样，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期待，期待故事走向能不要这样。”
“约莫是这样吧。”
“后面其实才是我想说的重点，”幸楠冲着两个人笑了笑，“以后不用再来什么‘两堂’会审啦。到这个程度，不采取行动是不行了。”
“七夕吧。到今年七夕，差不多就见是真正见面的一周年。”
“七夕前的三个月就让我缓缓。”
“然后我去追他。”
“反正这三个月他也跑不了对吧。”
失败后承受不起的后果也好，与他相隔的那些距离也好，都抵不过此时此刻想要抱他、亲吻他的欲|望。
也许是冲动行事吧，许下了这么个豪迈的诺言。
之前明明觉得那两点障碍是那样难以跨越。
前者不提，后者则是她从未开过口的隐秘。
说来奇妙，喜欢上叶修，正是因为某一刻的他在自己眼里不像是是神了。与自己有了故事，身上也有了烟火气。
明明这会是将他牵下神坛拉到自己身边的第一步。
可是后来太多的事情在提醒着她。这个人太好了，比你最开始猜测的还要好。
你把他牵着走下了第一级台阶，可你看不清底下距离自己还有多少个台阶。
更不知道他是否乐意以“爱人”的身份走下来。
可我太想了。
真的太想了。
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刻。
“方法论。”幸楠的思绪猛地被陈果扯了回来。
“你说要追，三个月也好，六个月也好。总要有方法吧？”
“不知道。”幸楠做了个鬼脸，笑了笑把自己刚刚的想法推到内心深处，“等我周五一边虐嘉世一边慢慢想吧。”
一通胡扯成功糊弄过去了，幸楠侧头借着外边大楼的灯光看了眼另一张床上熟睡的陈果和唐柔。
不过也不算糊弄吧，毕竟说的都是真话。最多只能说是有所保留而已。
不得不留一些啊。
陈果也许只是抱着热心肠操心了那么久，可是唐柔不是。幸楠总觉得唐柔每次开口，目光虽然在自己身上，看到的却是别的。
反正你自己也下了决心，去追求已经是她们想要的结果了。其他的自己都弄不清楚的，何必还让她们两个忧心呢。
幸楠翻了个身，对着透过窗帘隐约的灯火，安静地数着对面大楼还亮着几盏灯。
闭眼好好睡觉是做不到的。一闭眼全是上周的今天，是她的生日，和蛋糕上的奶油签名。
那天她闭着眼睛许愿，睁开眼却不是自己亲自订的那款蛋糕，早已“太子换狸猫”成了另一个。
上边有用奶油签下的“叶修”两个字。
按住往外溢的万千思绪，指着蛋糕问了一句：“这算是第一个签名吗？”
“是。”当时叶修笑着点了点头。
“谢谢，我很喜欢。”幸楠一点一点把这个蛋糕挪到旁边，将本该是“主角”的蛋糕拖过来，吹灭上面的蜡烛，毫不客气地把蜡烛拔下来又利落地切下一刀。
明明是她最近爱上的新口味，幸楠却只给自己留了一小块。
她咬着叉子，扶着小芝士蛋糕的边缘转了一圈，又仔细挑了个好看的角度拍了张照。
装作不经意看了叶修一眼，对方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双目放空似乎在想别的事情，时不时切下一小块蛋糕往嘴里送。
居然有些乖巧的感觉。
一抿嘴压下了笑容，提起小刀避开了“叶修”两个字，划下一刀。
“喏。”幸楠用叉子叉了一小块蛋糕递到叶修眼前，在叶修唇边十厘米的位置停住了。
叶修果然只用手接过叉子，道了声谢。
明明分析比赛时曾有过更近的距离，怎么偏就觉得那个时候更叫人留恋呢。幸楠叹了口气，气声融在空调送出来的冷风声里。
伸手准确够到床头柜上的手机，鬼使神差地打开朋友圈，找到一周前传上去的那张照片。
除了一列的生日祝福，最惹人注目的就是黄少天的那句“哈哈哈哈哈简直就是两个人写的字嘛！”
当时被她怼了回去，现在回看却有几分不是滋味。
哪怕之前不露面，签名总归是要签的。“叶秋”两个字练的是潇洒得很，可就像其他职业选手那样，签名字以外的字时就暴露了。
可他本来不用暴露的。
炮与矛组合强势，嘉世其他选手也都是联盟叫得出名字的选手。
合该与各路豪杰交手，与队友再拿下几个冠军。闲暇时去网游里晃一晃，或者去青训营里走一走——这么说来继承人都已经有了，还很优秀很自觉，无需他操太多心。
到最后都无人知晓他的姓名与容颜，他也不需要别人知道。披着满身荣光，留下待人打破的记录，登上荣耀神坛的同时却也自在地享受着退役后的生活。
幸楠想着，迷迷糊糊间倒也睡着了。只是第二天走到镜前，才发现眼睛已经肿了。
“嚯。免费得到的欧式大双眼皮呀。”自嘲地笑笑，匆匆化了个妆盖去面上的疲惫。
手放在训练室的门柄上，停顿了一秒调整了一下情绪，打开门的一瞬间对上叶修的眼睛。
妈的。
白调整了。
“早啊。”叶修说道。
“嗯早啊。”幸楠笑了一下，反手把门合上，拖着步子走到自己的座位。
假意低头看手机，避开与叶修的眼神交流——昨天刚立下豪言壮语，现在倒做不到坦然了。
“咳，那个，叶修你吃早餐了吗？”幸楠说着把手机屏幕翻向他，“我想订外卖，你要不要一起？”
“成。你看着订吧。”叶修应了一声。
幸楠点点头没再说话，以往她常晨跑后给大家带早餐回来，对于各人的口味心底多少也有数。
何况是叶修。
“来看一眼这个？”叶修余光看到幸楠放下了手机，这才开口道。
屏幕上赫然是肖时钦的生灵灭。
“嗯好。”幸楠说完凑近了些，一瞬把所有想法抛到了后头。
兴欣其他人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与往常差不多的画面。
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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