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内，言笙洗了把脸，冷静地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又迅速低下头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狼狈了，仿佛是把人内心中最大的恐惧摆在了台面上。
她从兜里拿出那张照片，沾着水的手在照片上留下一个水渍。她顿了顿，几次想要把照片撕碎，但是最后还是控制住了，将其放回原来的位置。
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她平静的一如往常。
只有靠的近的人能发现，她的右手揣在兜里，并且在微微的颤抖。
“你中午和展游……进展怎么样呀？”郭丝语在她一进教室就缠着问道。
言笙“唔”了一声不置可否，“我有点困，先睡一觉。”
郭丝语只当这是进展不太好的意思，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男人都是猪蹄子成精，你没必要为了他而难过。”
言笙摇摇头，扬起一个笑，“不是这个原因，我只是发现考试就在这两天了，晚上可能要熬夜复习。”
郭丝语听到“熬夜复习”几个字，脸色顿时一变，她咽了咽口水，“上课的时候睡觉，晚上的时候熬夜复习？可真有你的！你别趴着了，快点起来。”
言笙不太情愿的坐直，她之前说困，不是逗郭丝语的。
自从进入这个副本以来，她的精神状态就一直很差，每天晚上都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让人应接不暇。但是今天，她却困得出奇，也许是因为……
她攥了攥拳，收回了想法，老老实实的听着课。
郭丝语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一只手偷偷地摸到藏在桌洞里的手机。
如果言笙此时有那个心情看过的话，就会发现她打开了和鬼军官网站建造者的对话框。
“你好，这边想跟你确认一下，您是预约了凌晨四点的直播间对吗？我们直播间一经预约不可取消，否则会被永远拉黑，以后也无法得到军官的任何帮助哦。”
郭丝语摩挲了一下手指，然后郑重的在键盘上缓慢的敲击了几下，“恩，我确定。”
在她的书包里，能看到一张昨天还带在包枣脸上，泛着血光的恶鬼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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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晚自习，言笙沉默的走回宿舍，打开灯的时候，发现严雨粥黑灯瞎火之下，坐在书桌前，双眼直愣愣的盯着桌面，看起来分外诡异。
严雨粥难得的没有躺在床上，却没在学习，而是在发呆。发现言笙进来后，她刻意的拿出一本书，然后将整个人往书本里又埋了埋。
言笙本能想要去摸口袋。手刚刚抬起，又被自己控制着放下。她悠悠地走回自己的床位躺下，然后才道，“我今天在初中部那里见到你了。”
严雨粥微微一僵，不自然的将书页卷得皱皱巴巴的，“啊……”
“那个死去的包枣，你跟他关系好吗？”言笙闭着眼睛，似乎很疲惫。
“就是……以前认识。”严雨粥声音弱弱的。
言笙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要说，郭丝语却在这时推开了宿舍的门。她张了张嘴，把一肚子心绪咽了回去。
郭丝语难得的主动和严雨粥搭了话，“严雨粥，你这周末回家吗。”
严雨粥一天里居然被两个人搭话，有些受宠若惊，她答道，“不回了吧，姐姐很忙的。”
“哦。”郭丝语点了点头。
严雨粥看不出来，但言笙却能感觉到。郭丝语脸上的笑意分明是恶的，仿佛是在施舍一般，欣赏着严雨粥对她感恩戴德的模样。
那是一种扭曲的情绪，甚至还带了点宽恕的意味。结合今天晚上要发生的事，言笙很难不猜到她在想什么。
忍字头上一把刀这说法当真不假，言笙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将心中长草般往外冒的情绪一遍遍的压下去。
好在，郭丝语只是明里暗里的刺了两句后，就跑到了言笙床边，“笙笙，还在为展游的事不高兴呢？”
言笙揉着眼睛爬起来，摇头，“没有。”
“害，你什么样我还看不出来嘛。”郭丝语推了她一下，打趣道，“我跟你说个事儿让你开心一下呗。”
“什么事儿吖？”言笙一脸困倦地歪着头问。
“就咱们班隔壁的洗手间，你知道吧，镜子被人砸了！”郭丝语用夸张的语调说道，“这事儿一传出来我就去看了，学校还没来得及清理。但那面镜子被人收拾过了，我看得出来，虽然表面上没什么，但是缝隙之间却沾着血迹，这个砸镜子的人还挺狠的，就是不知道和一面镜子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
言笙听了这话，有些惊奇地道，“还有这事儿？那学校怎么说？”
“能怎么说呗。”郭丝语摊了摊手，“肯定就是要调查，但是厕所那种地方又没监控，而且学校总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儿去查dna吧。这件事性质很恶劣，但本质上也没伤到人。学校估计也就随便查查就过去了。”
“这样啊。”言笙道。
“不过我觉得这件事很怪呀！”郭丝语本人是个经受着规矩的奴役的人。因此也格外羡慕那些有胆子打破规矩的人，“你知道嘛，很多地方都有传闻，说镜子破碎是凶兆，更别说，是用肉身打破，沾满了血的镜子了。”
“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言笙惊叹，“就是镜子碎了而已，或许是哪个想不开的暴力少女，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就把镜子砸了呢。”
“那也太无聊了。”郭丝语托着腮，像个小侦探一样的剖析，“如果是发生在男厕所我可能还信，咱学校体育队的那些男的一个个斗牛高马大的，一看就是能敲碎镜子的类型。但是这是在女厕呀，谁有这个能力搞这种破坏呀。而且，总不至于活了这么多年，今天才意识到自己不好看吧。”
言笙有点好笑的瞥她，“你怎么对这些事情这么感兴趣呀。早上也是，现在也是。”
“你不懂。”郭丝语故作高深地道，“对于这种校园奇妙事件，我一向是奋战在八卦的第一线。”
言笙“噗”地笑出了声。
“笑什么呀，你不是也很喜欢怪谈吗？刚到学校的时候还一直拉着我给你讲呢。”郭丝语老生常谈，“还说喜欢鬼军官呢。”
“那倒也是。”言笙道，“既然你这么感兴趣，不如你猜猜是谁干的吧！”
郭丝语立刻来了兴致，有模有样的分析了起来。言笙在旁边听的有趣，听她说到有趣的时候也在跟着笑。
然而，郭丝语走后，她却渐渐敛了笑。她默默地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
那上面布满了血痕，有的地方还能看见被暴露在外的嫩肉。
今天的黑夜来的格外的快。时间就是这样，似乎是你越想抓住它，它就跑的越快。
言笙再次见到厉鬼形态严雨粥的时候，明明没隔多久，却觉得恍若隔世。想起午休时看到的那张照片，她对严雨粥的恐惧已经基本上消失殆尽。
“今天的问题是什么？”她甚至主动问道。
严雨粥拧着身子，“你早就猜到了的问题，郭丝语是怎么死的。”
若是在几小时之前，言笙或许会答“鬼军官杀死的”，但如今，她却清楚地意识到这并不是正确答案。
正确答案让她不适，但她此时也不得不说出口，“是因为你……即使我并不认为是你的错。但我想，你想听到的答案或许是这个。”
严雨粥沉默的看着她。
言笙有些心痛地询问。
“我发现了，你问的问题，有些答案或许不是正确的，而仅仅是你认为的‘真相’。”
“废弃教室的女鬼自杀真的是为了救赎吗？还是有什么别的理由。”
“今天的郭丝语也是因你而死吗？在我心中，她很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也仅仅只是自作自受而已。”
“为什么……要因为这样的理由把自己推上绝路呢？”
言笙一字一句的说着，到最后感到深深的疲倦。
严雨粥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一般缩了回去，只留下一句“你答对了”，让言笙盯着上铺的床板出了神。
这每日一问发生的时候时间是静止的。严雨粥回去之后，时间才再一次开始流转。郭丝语今晚要进行仪式，于是索性就没睡，在一点左右的时候爬了起来。
这次与之前的情况不同，她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难免有些紧张。她轻着声音试探性的说了一声，“言笙，你睡了吗？”
为了避免引起怀疑，她还欲盖弥彰的加了一句，“我做噩梦吓醒了，好怕。”
言笙能感受到对方这句话结束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床边，黑漆漆的瞳孔盯着她看。
郭丝语微微前倾身子，整个人的贴近言笙，到最后离她已经不剩什么距离。她呼出来的热气打在言笙的脸上，却让人背脊发凉。
确定了言笙在睡觉后。她才满意的走到书桌边，开始做直播前的一些准备。她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细细的阅读着。
夜晚的宿舍静悄悄的，只有翻书的声音一遍遍传来。
今夜的故事，还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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