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言笙听到郭丝语解锁手机,打开了直播。她倒也不怕宿管查房,毕竟她们这间宿舍早就被遗忘了,总很早前开始,就是不被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存在。
可能因为顾忌着言笙,她并没有讲述自己的那些个经历,只是带着面具,给屏幕前的人展示了她的笔记本。
因为昨天的事情,言笙不敢再轻举妄动。她只能从声音分辨对方的动作。
时间踢踏踢踏的流逝,言笙能听到自己特地放在桌面上的小闹钟每滑动一下发出的声音。她在心中默默地数着,计算着现在的时间。
四点十分、二十、三十……
言笙知道结局会是什么,但就是因为如此,才更加觉得这时间难熬。
在她数到四点四十分的时候,她听见上铺传来翻身的声响,竟然是严雨粥醒了。
她摇摇晃晃的爬起来,看到来自直播的光亮,“郭丝语,你在做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郭丝语的背影微微顿了顿。
“不如你过来看看好了。”
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她闷着头,疯狂的书写着什么。
言笙感觉道严雨粥微微犹豫了一下,才从楼梯上爬了下来,最后站在郭丝语身边。在看清楚那一页上的内容后,竟被吓退了两步,发出惊疑不定的声音,“你怎么一直在用红笔写我和你的名字?还画了那么多可怕的图案。”
“严雨粥,你听说过学校的怪谈吗?”郭丝语慢慢悠悠地转过头,面具上的表情在此刻竟和她本人融为了一体,同样的惊悚。她桀桀地笑了,“学校最可怕的怪谈,鬼军官怪谈。只要在凌晨四点四十四分写下两个人的名字,鬼军官就会出现为我们判罪。”
她饶有兴味地拿着笔,将纸上所有严雨粥的名字都划的乱七八糟,“根据罪孽的轻重,他会带走一个人,像……包枣一样。”
“你骗人的吧,包枣也是这样死的?”严雨粥瞪大了眼睛,听到鬼魂相关的事情,她整个人颤抖的厉害,“可是……为什么?”
“谁知道呢?这重要吗?”郭丝语笑的很开心,“反正你马上也要去见他了,在地狱里问他岂不是更好?”
她说话的语调怪怪的,像是小时候看的动画片里居心叵测的神婆,“我没想过你会醒来,不过这样也好,能让这场节目多一点调味料,我何乐而不为呢?”
“什么……”严雨粥被她的声音和眼神吓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别怕,这只是一场审判而已。”郭丝语一边将那个本子在她眼前晃,一边道,“我们终将要赎清我们的罪孽不是么?”
“什么罪孽,我听不懂你说的话。”严雨粥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会努力离得你远一点。”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你所犯下的每一条罪行,我都记在了这个本子里,我所经历的一切,全都是因为你而起!你要为此负责。”
郭丝语先是咆哮着,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却又诡异的平静了下来。她的每一个字也都如同一把刀刮进了严雨粥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内心,让她一点点坠入自责的深渊。
四点四十四分,郭丝语毫不耽误的拿起那只红笔,在本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又扔到了地上给严雨粥,“写吧,写下你的名字,让鬼军官来判定我们。”
严雨粥愣愣的捡起笔,眼泪滚落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我们不要这样,我不想你死。”严雨粥带着哭腔道。
“可我想你死。”郭丝语刚刚才恢复平静的脸庞又一次扭曲了起来,咆哮着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做这件事呢?你现在写,是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不写,我就帮你来掌控你的命运。”
严雨粥愣怔在原地,最终还是捡起了那支笔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在她落笔的那一刹那,郭丝语满意地笑了。
“这只是个传说对吗?都不是真的。”严雨粥挣扎着不愿意相信现实,眼看着那个本子被郭丝语拿起来加上了一些内容,然后细细品读,“我怕鬼,我不想死……”
郭丝语从上往下俯视着她,声音蛊惑,“可你该死的。你的存在没人有需要,甚至让大家都不开心了……”
她还没有说完,严雨粥的瞳孔便骤地缩小,她看到一个身穿军服的男人忽然出现在了宿舍里,拿着一把巨大的斧头。
“不……不要!救命啊!”严雨粥尖叫了起来。
与此同时,郭丝语也猛地感到一阵窒息,她直播用的手机掉到了地上,她本人也在恐惧中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怎么……怎么会这样!一定是搞错了!怎么会是我!”郭丝语用力拍打着禁锢着自己脖颈的无形的手,在死前这一刻终于见到了她崇拜已久的鬼军官。
她此时也体会到了包枣的情绪,她求救着,可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她终是逼着自己走上了绝路。
言笙听到严雨粥的尖叫声时就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没多久之后,严雨粥和郭丝语的声音都渐渐的消散,而她竟在昏昏沉沉之中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所看到的就是郭丝语躺在地上的尸体,和傻坐在一旁的严雨粥。
未来的几天时间,言笙和严雨粥都被安排到了另外两间宿舍里,被迫的分开了。
郭丝语的死也被判定为了意外,那一晚的事情,没有人再提起过。
似乎这条生命真的只是因为意外而离开,那面具和写满了憎恶的本子都是幻觉而已。除了直面了这一切的严雨粥和听到了整个事情经过的言笙意外,连展游都不清楚具体的细节。
言笙猜到了郭丝语会死,却没猜到严雨粥在关键的时候醒来目睹了这一切。她现在也能理解为何严雨粥会觉得郭丝语的死与自己有关,目睹了那样的情况,甚至亲手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名字,她很难不认定自己有罪。
鬼魂形态的严雨粥在这几天没有找过她,也不知道有没有找过展游。
言笙一直在回避着展游。这个人太聪明了,她很担心如果相处的时间太长,对方会看穿她从包枣宿舍回来就一直在保护的秘密。
时间再也没有回溯过,它就像是个聪明的小妖精一样。在言笙不明所以,想要尽快结束游戏的时候疯狂的倒带,而在言笙想要时间慢一些的时候,又像是抓不住的风一样奔向了结局。
十二月二十三号,圣诞平安夜前一天,也是严雨粥死亡的前一天。
言笙从食堂里出来,忽然被一只手拉住,她刚想挣脱,却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无奈地只能任由对方将自己拽到了角落里。
“你这几天一直在躲我。”展游用的是肯定句。
言笙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会来,“我没有。”
“那间厕所的镜子,是你砸碎的吧。”展游强制性的将她的手从口袋里拉出来,看着上面狰狞的伤痕,蹙起了眉,“为什么?”
言笙用力想将手抽回,却没有成功,“展游,你松开。”
展游定定的看着她,“你到底怎么了?”
“我入戏了。”言笙终于忍不住抽出手,“我入戏了还不行吗?这一切都太真实了。展游,我做不到像你这样冷漠,我能感受到严雨粥的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如果只是让我们寻找严雨粥为何而死,那我们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为什么还要这样一步步的走下去?”
“这些我们不是都分析过了吗?”展游无法明白她。
“可我感到崩溃。”言笙闭着眼睛,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我还不如像个真正的高中生一样活着,一样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切的痛苦都会结束。你瞧,厉鬼严雨粥也没来找我了。”
展游听着她天方夜谭的话,却依旧抓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她的灵魂都被他看得透彻。
“为什么要为这种东西难过。”展游的声音里似乎有一些失望。
言笙攥紧了拳头,“我怎么会期待你懂这种感受,算了……你别问了。”
展游沉默了片刻,收回了视线,模样看起来竟然有些落寞。他变魔法般掏出一瓶药膏,递给她,“好,我不问了。你把伤口处理好,我马上就走。”
“离开游戏这些伤就会消失的。”言笙心情复杂的接过药瓶,展游现在的每个举动,都让她感觉到无比的愧疚。
“可对自己好点总没错。”展游不愿讨嫌,做完这一切就转过了身,“镜子的事件我会帮你处理好的,你不用担心。如果你想逃离这一切……或许我也有办法帮你,只要你开口。”
言笙看着他缓步离开,仿佛那个会用幼稚的方式关心别人的展游又再一次回到了从前的疏离和冷漠。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言笙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也明白他内心不容易察觉到的敏感和温柔。
他从不是冷血的人,她却用语言作为利刃伤害了他。
在他即将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时,言笙还是忍不住开口,“展游,无论发生什么,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展游的身形顿了顿,回过头。光芒透过树叶落在他脸上,让人看得有些不真实。隐约中,刚刚笼罩在他身上的阴霾消散的一干二净。他微微勾唇,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虽然不明显,但他的笑容里明显带着获得了想要的答复的愉悦,像是个恶作剧成功了的小学鸡。
“我从未停止过相信着你。”
他道,清清冷冷的语气,却诚恳而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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