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开了冷气, 吹得人的后颈发凉，短暂的沉默，沈二松开擒住温语安的手：“从今天开始，你我两家势不两立。”
温沈两家再无转折的余地。
那片玻璃被掷到地上，和白色的茶杯交相辉映，满地的狼藉。
沈二拿起手机, 在被她接通的视频当中, 有个少年眼神呆滞，刚好和她对上。
她伸手要挂断, 就听那边人说：“沈二, 你把手机给她。”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沈二不用猜，也知道他想要给谁，只是怎么就不用他自己的手机打, 偏要让她来做这个传话筒。
不过在看温语安的戏这件事上, 她倒是挺愿意做。
“姐。”温凌帆带着少年独有的沙哑，再加上他此刻被她姐的那些话给震惊到, 连带语气都含着质问。
为了不让他姐的罪行被揭穿, 他跟着沈大回去沈家, 期间还不停地叮嘱那个司机别把真相说出来。
直到十几分钟前, 沈大将视频扔在他的面前, 没有多说其他话，他刚想要将手机推掉。
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有那句温凌帆你不在乎, 还有那些他姐姐的话。
一句句诛着他的心。
他虽是个顽固少爷，可在他的眼里，温语安都对他极好，好到他甚至庆幸出生在温家，让他知道大家族里不单单只有利益冲突，还有姐弟温情。
可这些亲手被温语安毁掉，原来对他的姐姐来说，他是随时能够抛弃的一颗棋子，是那些无关紧要，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旁人。
温语安眉心紧皱成团，看着沈二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凌帆，你回家，姐姐有些事情需要和你解释。”
“我不要听解释，我要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和徐绯一样对你来说都不重要，你心里面只有爸爸，我们都是你可以抛弃的人。”
那头的人迟迟没有回答。
温凌帆眼睛通红，他一把挂断视频，坐在沈家的大厅，发呆许久。
沈大坐在他的面前，手里捧着一碗樱桃，跟看戏似的，有时候就往嘴里面弄颗樱桃，还咀嚼出声。
他对旁边的林立说：“现在的孩子怎么就那么矫情，不是情情爱爱，就是家人不在乎，怎么不好好看看自己哪里值得别人在乎。”
有哪些人能够出生就享受到别人一辈子都拥有不到的东西，那是温凌帆会投胎，原先有个有钱爸爸，现在老爸不在，还有个能干的姐姐。
可以是说出生就拥有一手好牌，他这偏把这牌打得稀巴烂。
温然看得门清，把所有的权利交给温语安，让她代为照顾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只要温语安念着一分情，她不倒下，温凌帆就有口饭吃。
当然，用最土的话来说，谁家里面养个米虫，没什么本领，谁会去照顾他的感受。
温凌帆瞪着沈大，目赤欲裂：“你说什么！”
“啧啧，小孩子被人戳中心事，恼羞成怒呀。”沈大笑着往嘴里扔了颗樱桃，脸上是怡然自得的神色。
有趣，真有趣。
温凌帆年少轻狂，肚子里本就一股气，扬起拳头就朝着沈大打去：“你他娘的才是小孩！”
沈大避开拳头，转了个方向，还不忘往嘴里摔樱桃：“来来，小孩子，你力气太小了。”
*
沈二戏谑地调侃对方：“恭祝温总从此无牵无挂。”
这句话如同阴影一样，缠绕在温语安的心头，她定定地盯着沈二离开的方向。
随即转身，朝着玻璃走去，往下望去，能见到车水马龙经过，冥冥之中她更想见到的是那个人。
可惜有些东西、有些事，在她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想要再反悔，已经来不及。只得让事态按着不可估量的未来发展下去，至于是好是坏，只能听天由命。
她喉头哽咽，想要尝试着从嘴里蹦出挽留的话，甚至清楚明白可能只要他打一个电话，所有的事情都能回到原点。
可是真的能毫无芥蒂地回到原点，一条绳子被切断，想要再重新系回来，那必然会留下一个结。
温语安苦笑一声，往办公椅上走去，沈大向来护犊子，这几天出的事情不可能逃过他的法眼，接下来温家将会迎来的是沈家的报复。
她还要撑起一个温家，有些事情在轻重缓急上，也许并没有那么重要，而她该要做的事让温氏不断强大起来和护她弟弟平安。
阳光灼热得很，徐绯站在马路边上等车，她眼里被水雾遮挡，看不清远处的风景，来往的车，就在那里站着，很安静，也没有哭泣。
宋妍妍拉住徐绯的手：“小飞子，跟我到车上坐着，好不好？”
马路车多，有的司机开得急，还会从她们旁边擦过，再待下去，怕出什么事。
此时徐绯的状态不稳定，宋妍妍心里也怕她想不开，不敢松开对方的手，把人往停车场那边带。
到车里，徐绯还在走神。
她眼里闪烁着泪花，被宋妍妍轻轻擦拭掉，看着她这副样子，宋妍妍心里不免有些难过。
如果不是因为她，徐绯和温语安之间要跟就不会有联系，没有那次的看对眼，就没有接下来的是是非非。
徐绯在温语安这边吃了多少苦头，她这个明眼人能看得贼清，就是因为知道，才想将人劝出来。
不深入泥坑，就不会有那些苦吃。
只是大多数时候，人的喜欢是一场没有缘由的奔跑，尤其是在年轻时，那喜欢就像是刚从柠檬树上摘下的柠檬果，那东西鲜艳欲滴，你必须得尝上一口，才会被那酸味吓退。
宋妍妍静静地陪在徐绯身边，没有问她接下来要去哪里，能做的就是简单的陪伴。
徐绯比起温语安不妨多让，不过是前者把心思放在学术上面，而或者专注于家族企业。
宋妍妍知道徐绯的优秀，放在小说里就是典型的天才，这样的人从来都是伴随着多灾多难，且徐母强势，徐绯性格偏向柔弱。
她能够义无反顾地喜欢着温语安，也许是用尽她的所有力气，现在和温语安绝裂，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死灰复燃。
宋妍妍更希望对方能找个心思单纯的人，眼里有的是书本上的那些知识，而不是人情世道里的弯弯转转。
把手里面的水递给徐绯：“喝口水，润润喉。”
“妍姐，我是不是很傻？”徐绯说这话的时候，看着窗外，望着那栋温氏大楼，指尖轻微地颤动着。
宋妍妍看出她的不对劲，轻拥着她的肩膀：“乖，别胡思乱想，你傻不傻不是用一场感情来判断，她不喜欢你是她的损失，不是你的错，别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徐绯声音哽咽：“不是的，好多人都这样说，说我把聪明用错地方，是不是因为我不够优秀，她才不喜欢我？可是我已经够努力……”
“傻瓜，爱情从来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游戏，也不是一定要你和她站在同一个高度，你们也可以在不同的领域各自优秀。”
宋妍妍拉着徐绯的手，语重心长：“她不喜欢你，可能是因为你们刚好荷尔蒙不搭，或者在某方面，哪里不合适，但绝对不是因为你的不好，你一直都很优秀，可能只是刚好她眼瞎，恰好没有看到你身上的发光点。”
她双手搭在徐绯的肩膀上：“你真的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女孩子。”
副驾驶座的门被人打开，宋妍妍正好对上那双熟悉的丹凤眼，脑子连忙一动：“最优秀的女孩之一。”
她抿着嘴笑：“聊完了吗？”
傻子都能听得出，那“之一”是最后面宋妍妍临时补上去。
沈二看破她的小伎俩：“讨了点利息，下次再要回本金。”
徐绯看看两人，主动提出：“妍姐，姐夫，我先回家吧。”
宋妍妍摇摇头：“现在才几点，那么早回家干嘛？走，去酒吧，今夜不醉不归。”
“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们不醉不归，我开车送你们回家。我打电话约下她们几个，就去猴子刚开的那家酒吧，有好多漂亮小姐……”
“继续说。”沈二笑看着眼前的宋妍妍，合着这是哪天偷跑去酒吧玩，现在一不小心给说漏嘴。
宋妍妍要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肯定大喊一声冤枉，那是不是偷去，是正大光明去逛的！
不过酒是没喝，就沾点味道，回来后也洗过澡，倒是没让沈二发现，就今天嘴贱，把事情讲出来。
徐绯心情低落，没办法用来挡刀，她直接把李千雨拉出来背黑锅。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理：“我是去接千雨，不是去玩。”
沈二坐进副驾驶座，把门一关，悠闲地靠在座位上。
徐绯左右两边看了看：“妍姐，不然还是不要去了。”
“去吧。”沈二在前面看着由沈大发过来的信息，司机那边已经确认是温语安的助理联系他，不过对方的吩咐并没有让他要撞死人，只是让他做个样子。
温语安那边给的条件也非常丰富，如果万一出什么事，都会抚养那女孩长大，而且还会给司机两百万。
她回复道：放他们离开。
以现在目前的情况来看，温语安所做的行为并没有构成人身伤害，甚至到法庭上，她都能把助理推出来，到那时这条线就真的断了。
倒不如让这线好好养着，等哪次留下来给温语安重创一击。
猴子的酒吧开在热闹的咖啡街，一辆接着一辆的豪车从左边排到右边，这里向来都是玩乐者的天堂。
最后的一抹余晖刚落下，不少人就走进黑夜，宋妍妍她们跟着引导员坐在二楼的卡座，这个位置最好，囊括整个黑夜的最佳视线。
前几年，圈子里流行十八岁的时候给小辈些钱，让他们去开家店，亏了这钱就打水漂，赢了那所有的钱都是他们的。
当初他们这群人是年少轻狂爱玩的年纪，猴子就拿着他爸给的那些钱投了家酒吧，原先想着赚不到什么钱，没想到后来越搞越好。
今天又在咖啡街这边，开了家夜色，前期圈子里不少人来捧场，就引来不少顾客，一来二去，这家店终于打出名堂。
约摸七点左右，店里的卡座陆陆续续坐满，灯光亮起，舞池中央走出一群性感火辣的美女。
宋妍妍拿着杯子的手轻颤，明明上次来这边不是这风格，那些小姐姐一个穿的比一个还多，怎么今天就穿得少儿不宜。
她尴尬地看向沈二：“你听我解释，我可以解释的。”
徐绯低着头闷声喝着酒。
李千雨到这边的时候，她们这桌就已经喝了两排鸡尾酒。
宋妍妍没打算去徐绯，她想着如今是这种局面，对方心里难受得很，倒不如让她在今晚喝得个烂醉。
等明天醒来，又是一个春光灿烂的日子。
“不拦拦，再这样子喝下去，怕她不行。”
李千雨来之前，就被宋妍妍叮嘱过，那些破事，她是大概了解。
就温语安那德性，也就只有她家徐绯涉世未深，没看清楚那人掩在那副皮囊下的真面目。
她这暴脾气一上来：“温语安那个怂货，我明天就去砸了她的办公室，她这不是欺负人吗？”
“保镖她也配，我们徐绯是吃她家的大米不成，要过她一分钱没有，要当保镖也成啊！先给钱，一天一个亿，看她有多少钱能请得起！渣渣！”
……
徐绯突然抬起头：“30个亿。”
短短一个月内，她和温语安相处的时间里有太多美好的回忆，但那种甜美在此刻却变得异常酸涩。
周围蓦地安静下来，明眼人都能够感受得徐绯这个月里的改变，飞扬在她眉梢的笑意，还有那眼里的期盼，
昏暗的射灯看不清徐绯脸上的神色，只能看见她抬起手，拭去眼角的泪珠。
李千雨大手一挥，又点几排鸡尾酒：“对，我们明天就打电话找温语安要钱，一分都不能少。”
宋妍妍走到外面，嘱咐服务员弄几杯解酒茶过来。
她刚抬头，就看见几个混小子一直盯着这边，那长相倒是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曾经见到过。
为首的混小子领着大帮子人走过来：“妍姐，你们也来喝酒啊，今天的消费我来帮你买单。”
宋妍妍愣了下，想起这家伙来，是上次和沈二在山顶上练车，遇到那群不着调的少年。
“可以。”她点着脑袋瓜子讲：“不过我们今晚喝得有点多，算在你们帐上，怕你们哭泣。”
小子哎，叫你们上次敢嘲笑！
混小子也是个混不吝的，往胸上一拍：“随便喝，今晚的消费由赵公子买单。”
“噗，行了行了，该哪里来哪里去，还赵公子，到年龄了吗？跑这边来喝酒。”
混小趾高气扬地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往手上挥挥。
姓赵名宏，刚好今天生日。
赵宏武侠迷，说话自带股中二风，刚满十八岁，就大摇大摆地带着一大群朋友来酒店消费。
他往卡座里一瞧，热情地打招呼：“Hey ，沈姐。”
这位大神上次扔石头的准头颇有武侠高手之风，他上次见识过一次，心仪向往之，好不容易见到人，硬是要学习点技巧。
赵宏往旁边一挥手，把带来的朋友全部喊走，他则是自来熟地走进卡座，坐在沈二身边。
“大神，是我，就是上次看见你和妍姐在看星星谈恋爱的路人。”
他还是有点脑子，没有直接说当初是因为嘲笑对方，反而被她们拿着石头赶走。
毕竟人在江湖混，还是要点脸。
李千雨正吐槽渣女，见这眉清目秀的少年开口就是看星星谈恋爱，她疑惑的目光望向宋妍妍：“这谁呢？”
外面的喧闹声传进里头，李千雨说话的声音不大，也就只有宋妍妍听清楚。
宋妍妍此刻一言难尽，上次和沈二在山上练车，那车现在还在回炉重造，那时候朋友圈闹得沸沸扬扬，她顶级赛车手的面子丢得光光。
有次还故意去驾校看沈二练车，那真是标准的很，哪像她教的时候把车头都撞坏了。
她咳咳几声：“我说不认识，你信吗？”
赵宏当场就不乐意：“妍姐，你怎么能说不认识我，至少每次你赛车的时候，我都有去看，我可是你的忠实粉丝。再说，那晚我们可是有留下深厚的友情。”
“哈哈，还真的是没见过技术那么烂……的大神。”
宋妍妍泥他一眼：“求你了，闭麦吧。”
李千雨不精明的脑袋不知道哪根弦插错，现在突然灵光起来，一眼就看出了真相。
“该不会是这小子看到，你们那晚在山上玩碰碰撞吧？”
看到另外三人微妙的表情，她的笑声渐大：“这个梗，我真的可以笑一百年。”
赵宏挠挠头，脸上显出几分呆愣的神色：“那个其实我也技术不好，还没有考驾照，而且技术不好并不丢人，一直不好，才丢人。”
这解释莫名有些牵强。
宋妍妍拍拍他的肩膀：“哪里来，滚哪里回去，求你立刻马上闭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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