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谁也没想到。
在陈沫被困在逃生舱, 而西斯则攀附在逃生舱外缘,小麦色的肌肤和总是坏笑的脸因为暴露在外太空, 而青紫肿胀, 几乎被辐射到破裂之时。
她的心中, 其实是有点震撼的。
男人呼出的气, 在透明的罩子凝出浅薄短暂的雾。
模糊了他的表情。
这个家伙曾经在她面前残到只剩一只手和一只腿。
他那么强, 身为一只虫,能从默星全须全尾逃出去。
怎么可能就这样在她前面,就这样,轻易死去呢?可是那唇角凝固的笑, 还有逐渐发白的浅绿色眼睛,怎么看都是回天无力的样子。
陈沫敲击透明罩子。
可是只有震动, 并没有声音传出去。
真空环境,声音要如何传递呢?
“西斯·黑镰,你在演什么戏?”
她一字一顿,看着罩子外面的他,恶狠狠的。男人在那片呼吸晕出的浅薄雾气里,写了个“滚”,颤抖的手指,让通用星际字符都歪歪斜斜。
“你在演什么戏啊?”
她扑在透明的罩子,无力捶打。
可惜失去动力的逃生舱, 没法开启,既无法让她出去拎着他的衣领拷问,也无法让他进来, 懒洋洋嘲讽她。
好吧。
在这幕太空泰坦尼克号生离死别上演前,让我们回到正常的时间线。
西斯同学被陈沫小朋友踢下床后。
怀恨在心的男人,拎着小屁孩的衣服扔出去了。到了约定的时间,两人坐在香蕉船似的沙发对峙,她抱着手臂占据了最软最舒服的一角,死气沉沉道,“我的开采能力很弱,当时出来,几乎带走了半年时间的库存。”
“你想要很多能量石,肯定是不行的。”
女孩说话的时候,总是欠欠的。
他看她一会儿,伸腿挪了挪小姑娘的身子,强行挤到最舒服的那一角,懒散道,“早点配合,不就少吃很多苦。”
陈沫碎碎念,骂的很酣畅,但是声音就很小,不敢给他听到。
嘀咕一会儿,说要用通讯工具联络自己的经纪人。
西斯给经纪人三个字逗笑了。
“小妹妹,你还有档期的吗?”
陈沫也不想搞得这么大牌,但是她不想暴露大触的真实身份,也想搞点烟|雾弹迷惑一下他,许久膈应道,“你管我,你是星际警察吗,管这么宽?”
西斯没忍住。
抓了把她嚣张的脸,恨不得扯碎了,“随你折腾吧,东西准备好就行。”
说完扔给她一部通讯器。
陈沫想了又想,觉得自己这么久没回去,大触肯定找疯了。要是把真实经历一五一十说了,说不定能把仿生人直接气短路,到时候别说送能量石,说不定直接冲过来拉着西斯自爆。
想了又想,她给大触发了封邮件。
内容如下:
嘿,大触。
我在外面中了仙人跳,钱被妖艳贱货骗光了。
能不能寄点能量石过来,随便传个坐标,我让旺财去拿。
实在抱歉,我以后再也不相信好看的狗男人了……别骂了,别生气,我以后一定回归默星,再不乱搞。
活体生物无法通过空间技术转移。
但是能量石可以。
索性之前西斯抢飞船的时候,把她采购的设备全都扔出来。那台二手市场买的废物空间转移机大触一直在改造,虽然是薛定谔的转移,传送目的地是随机的,只在传送过后才会显现。
但是这看起来垃圾鬼畜的性能,在现在这样的情况竟然刚刚好——
大触从默星随机传送,旺财再去拿。
默星的位置既没有暴露,又成功解决了物品传递的问题。
她新注册的账号。
用的渣男口吻。
果然不久后,就收到了陈大触同志贤妻良母的邮件:沫沫担心死我了,现在知道野花哪有家花好了吧?以后收收心,别有钱了就到处沾花惹草,能量石我给你寄出去,蒜头和我永远在家等着你。
一直饱受狗男人摧残的陈沫,泪眼汪汪。
忽然明白为啥许多渣男都有“玩可以,别搞我家庭”的想法了。
太治愈了。
很快,大触传完能量石,把物品坐标发过来。
并附赠一段深情(虎狼)之词。
陈大触:沫沫快回来吧,你走后,那些几年没动的霸王食蝇草都拔根迁徙了,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他们锁起来,大家都在整整齐齐等你回来呢。
陈沫:……大哥,你是天然黑吗?
果然能屈能伸的豪门贵妇都是不好惹的货色。
治愈个屁。
想起被食蝇草支配的日子,“渣男”陈沫小脸一白,迅速把物品坐标发给旺财,请他过去拿,并承诺送到之后会给一笔高于市场价的运输费。
做完之后,女孩注销账号,瘫在沙发仿佛死虫。
话说很多中年大叔开车回家,都会在车库静静抽根烟,思考一会儿人生。她并没有到左拥右抱的程度,也没有负担家庭的责任,可是年纪轻轻的,肾还没有好好用过,竟然就已经开始厌倦。
哎。
男人。
哎。
男人——
独享完片刻的宁静,女孩跑去找人汇报。
西斯同学在锻炼室。
陈沫是第一次在人家的飞船看到游泳池,淡蓝色的水泛着金钱的光芒。他穿着下贱的紧身泳裤划动手臂,肚脐之下的红色竖痕好像比之前宽了些,像是裂开了一样。
一身完美的肌肉组织协调运作,没怎么用力的,但是背沟和背肌就很明显,连带着强壮的手臂和紧窄的臀也绷出明晰流畅的线条……就很让人受不了。
陈沫站在岸边晃晃不太清醒的脑袋,咳嗽两声。
“我弄好了,过几天估计就能送到。”
他从水里钻出来,总是翘着的白发湿漉漉的,难得服帖,浅绿色的眼睛含着蔫坏的笑意,“你刚才咽口水了吧?”
“……”
“比起植物人的身体,更喜欢这具身体吗?”
西斯将手臂搭在池边,肩背的肌肉更有侵略性了,配上那张懒散高傲的脸,就很欠揍。“没想到你看着那么小一只,竟然喜欢精壮猛男……小屁孩,你受得了吗?”
陈沫沉默一会儿。
一脚踢过去,不偏不倚将西斯重新踢回水中。
哗啦的水声,荡开的涟漪一层又一层。
蓝色的水里,浮着一只该死的狗男人。
她脸色有些冷,阴恻恻道,“你见过女孩子受不了吗?都是你们不行吧,不是尺寸不行,就是功能不行。”
西斯在水下。
多好的水性,听着她振振有词,愣是呛了口水。许久钻出来,抹掉脸上的水故意甩到她身上,“你这么能杠,怎么不亲身实践一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早就吃过猪肉了。
其实连猪跑估计都没见过。
死崽子就知道嘴硬。
她转过身去,拿个屁股对他。
发现泳池边放着一台通讯器,还是可全息影像通话的那种。女孩眉头一皱,低声道,“你刚才在这里和别人果聊?”
“我穿着裤子的,好吗?”男人翻转身体,手臂交叠放在岸边,头枕上去,偏着望她,声音懒懒的又有点认真,“吃醋了?”
吃你这个狗男人的醋?
陈沫飞奔过去,一个加速俯冲就要踢爆他的狗头。
然后在即将踢中时,被对方握住脚踝,轻而易举拖下水。她会游泳的,但是惊惶之下,还被男人的一只手臂勒着脖子,别说摆臂蹬腿了,就是简单的平衡都做不到。
女孩咕咚咕咚吃了好些水。
感觉肚子里都是西斯的虫皮,整只虫都毛起来。
在濒死的边缘反复横跳,过了许久,终于能浮出水面。陈沫大口大口吸气,疯狂扒拉他,脸都是绿的,“你疯了吗?狗男人!”
“你知道吗?”他将她勒在怀中,卡着脖子,“想杀我的人,都死了……打过我,还活得好好的,就你一只而已。”
“哦,真的吗?”她有些好笑,“你是不是下一句就要说,女人,你不要得寸进尺。”
西斯停顿一下,忽然笑起来,哈哈哈哈的,胸膛的震动隔着湿透的衣服传导到她身上。
陈沫缩缩身体,仰头看他。
他真是开心极了。
眉梢眼角都是欢快明朗的笑意。
男人摸摸她的天灵盖,抱着人从水中跳上岸,强悍的弹跳力使得水花都跟着涌动,牛顿看了都要活过来,“乖崽子,你难道不是住在我肚子里的小蛔虫?”
陈沫看着他明朗帅气的脸。
忽然懂了一件事——西斯·黑镰,一个逆毛捋就会疯狂爆炸的叛逆雄虫,其实只要顺了他的心意,比如说给了能量石,男人就会变得极好说话。
时不时蹿出的冰冷杀意也消散了,就像冰山消散之后,忽然浮现的热带岛屿。
上面长满了肥大饱满的绿色植物,就连动物都是又憨又肥,捡个石头就能捶死的。
简单点说。
小众末日丧尸片,忽然变成了载歌载舞没有坏人的和谐动画。
她的表情太呆了。
像是灵魂都飞走。
西斯忍不住用下巴蹭女孩的天灵盖,“走吧,今天想吃什么都行,我下面给你吃。”
“额……你的下面我并不想吃。”她很认真。
他又使劲捏把她的脸,笑得更瘸了,“不是那个下面,我对你没兴趣。”
两只虫差了不知道多少岁。
况且作为一只雌虫,陈沫还未长成。那淡淡的甜蜜信息素虽然很治愈很催眠,但是比起女性,更容易让他联想到族里的幼崽,有股黏糊糊的奶味儿。
当然在割了腺体之后,那方面的冲动平淡很多。
虽然也会有很胀很热的时候,但是比起之前生不如死的折磨。
完全在可忍范围。
“当然,你愿意当我狗也行。”
他说这话就很认真。
浅绿色的眼睛泛起怀念的光晕,仿佛真的透过她,看到了一条又憨又固执的狗。
“去你妈的。”
陈沫骂着,啪啪扇了他两下。
男人也不恼,一副“狗崽子挠人还挺可爱”的表情。
西斯的下面真的是下面。
他只在她面前吃过零食,女孩并不知道男人还有一个温馨的小餐厅,简直像从某个普通人家搬过来——
餐厅不大不小,正中有一张长方形的小桌子,刚好能坐一家四口。
米色格子餐布上摆放着一盆虚拟的光之花。
泛着光粒子的白色铃兰微微摆动,小巧的花朵,细密的叶子,配合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兰花香气,一下子就让陈沫梦回外婆家。
外婆家在南方。
那地方说老旧也老旧,是出茉莉的地方。
老人家偶尔会折两枝回来,不止是茉莉,也可能是桂花。
她凑过去,以为能闻到更多的香,记起更多的人。
但是记忆之线很快就消散了……
擦干身体。
男人一键换装。
系着围腰做饭,“以前闪电很喜欢吃这道秃头星人的菜,后来老了,消化不了,我就没让它吃过。”
小麦面揉成团。
他左手幻化成镰刀,表演了一场令人瞠目结舌的螳螂削面。
清淡的汤底,一碗久违的面食。
西斯看她懵逼的表情,拉开椅子坐到女孩身边,举起叉子示范起来,“你可以叉起来绕着吃,绕起来懂吗?需要勺子喝汤么?”
给狗做面条很轻松,连汤带面放狗盆,全部都能舔干净。
他没做过给人吃,就怕她根本不会吃。
这道秃头星人的菜价值连城。
原材料生长条件异常苛刻,基本只有土豪吃得起。小时候的他跟着母亲吃过,后来尝试自己做,顺便分给闪电,也常有伙伴说他奢侈。
这可比硬糖星的零食高级……没道理震不住小屁孩啊。
陈沫看着面条,痴痴呆呆,总是很刺的一个人瞬间软下来,许久哽咽道,“滚……吃面要用筷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荷包蛋呢?我的辣椒油呢?”
女孩哭得又凶又狠。
完全让人同情不起来。
“嗯……”
西斯同学有些疑惑,“什么是筷子?”
“就是两根棍子!”
她拍下桌子。
“荷包蛋呢?”
“蛋打碎煎熟……呜呜呜……”她伏在桌子上呜咽。
男人斩钉截铁道,“不行,怎么能吃其他种族的蛋?再怎么也得孵出来吃……不能用奇怪的餐具,你是一只虫,怎么能用棍子吃饭。”
某些地方特别老虫的西斯同志抹抹女孩满是泪水的脸,眉头微皱,眸光有些阴郁,“再哭打死。”
他是真的不喜欢看人哭。
在掐死她和捏死她之间犹豫许久,叉了面条往小姑娘嘴里怼。
“不许哭。”
熟悉的咸香味道并没有到达味蕾,倒是一股奇怪的水果酸甜袭来……从没吃过甜口面条的陈沫当时又哭了出来,连带着鼻涕一起喷了。
整张脸就很丑很丑。
“呜哇——这他妈算什么面条啊!你有毒啊!”
西斯没忍住。
多好的心态硬是被搞炸了。
伸手敲下女孩的后颈,忽然发疯的陈沫咯噔睡着,乖乖憨憨的陈沫醒来。身体根本不知道主体意识的甜咸之战,坐在西斯怀里,颐指气使要对方喂。
男人喂着喂着,停顿片刻,低声哄道,“她真的让人把能量石寄出来了?”
身体吧唧吧唧,唆完面条点点头。
西斯笑得极开怀,忍不住俯身狠狠亲了一口女孩的脸,亲得人脸都歪了,“乖崽子,最爱你了。”
陈沫嫌弃地抹脸,伸手推了下西斯。
男人也不恼,等她吃完,就把小姑娘抱起来,让她堂而皇之晃悠着两条腿坐在自己肩上。怕人摔下来,一直拉着两条细细的小腿不敢放。
他光顾着高兴了,毕竟越早搞到能量石,救回伙伴的几率越大。他并没有看到,被迫坐在肩膀上的乖崽子“陈沫”嫌弃地啧了一声。
纯黑的眼聚着晶亮的光。
使劲晃悠的小腿,每一下都重重敲打在他身上。
恨不得踢死他。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或者,六耳猕猴和大圣爷,到底有没有在取经途中换过?
作者有话要说:陈沫:你开头放个泰坦尼克号的生离死别是打算吓唬谁。
我:……我没有。
陈沫:你放个蔫坏蔫坏的尾巴又是想吓唬谁?
我:……我,我没有(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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