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沫是真的没想到陈大触会这么对她。
她两辈子, 就没欠过钱。
她真的是穷死,饿死, 扑街扑死也不愿意欠别人一分钱的老实人脾气。但是现在呢, 一看到全网账户上明晃晃的绿色, 她就想上天台。
如果不是这具身体, 大概率摔坏了也会复原。
附近也没有天台。
她真的就要想不开了。
真的——
08年金融危机她还在玩泥巴。
20年美帝崩溃她还在刷建国同志的鬼畜视频。
根本就不知道和钱有关的人生如此残酷。
“我太难过, 真的太难过了。”
她一面吃着陈大触做的油炸泡泡鱼,一面给自己做心肺复苏。蒜头躲在桌下,对着女孩吃剩的食物疯狂流口水。
红龙小白有些暴躁,“哦, 所以现在你就是个穷光蛋了吗?”
“啊?”陈沫站起来,非常愤怒地拍它狗头, “请你放尊重一点,我现在不是穷光蛋,是亿万负翁,穷光蛋比我好多了好吗?我巴不得自己是个穷光蛋!”
小白就很气。
扑棱翅膀朝她喷出一口龙息,“你身为一家之主,连钱都搞不到,我真为有你这样的爸爸而羞愧。”
习惯给红龙捧臭脚的蒜头痴痴呆呆,猛地站起鼓掌,“龙哥说的对!”
陈·梦回大清赔掉裤子·沫一巴掌拍到蒜头的绿脑袋, “你也要当孝子了是不是?你们一个两个都要当孝子是不是?知不知道我现在看到绿色就想爆炸,再说一句,把你装进加农炮发射外太空, 和建国老师肩并肩好不好?”
蒜头:……嘤嘤嘤,宝宝不要!
她气得肝疼。
面上还得是一派虱多不痒老子不怕的华尔街天台守护者风范。
等半天,不见铁石老师回来。女孩起来疯跳会儿,对着异常安静的陈大触说,“学校的事情已经搞定,我去上学了,你既然和铁石撺掇出这种死不要脸的事,就好好监工。”
她收拾东西,换上太空服要走。
男人的背影忽然耸动起来,宽厚的肩膀抖个不停,就很……嗯,猥琐。陈沫上一次看到有人背着她耸动,还是一只名为雷诺,现在大概率死成渣渣的闷骚雄虫。
“你干嘛?当众不可描述是几个意思?”
男人往眼里倒了半瓶润滑剂,转过头来,哭得悲痛欲绝,“沫沫,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我的气。”
“陈大触。”陈沫皮笑肉不笑,“这瓶润滑剂还是我送给你保养零件的。”
“再演,拉出去发射。”
男人抹掉脸上的液体,面无表情道,“一路顺风,不要沾花惹草。”
她还是气不过。
飞船升起后,扔了团垃圾砸他。
男人趁机伸出触手比了个爱心的形状。
陈沫就更生气了。
“我不该那么善良,应该直接扔光剑插下去。”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老祖宗不是说的很明白么。
陈沫的学校在遥远的暮光星球。
这里是冷血生物的聚集地,光是蜥蜴人,都有几百个分支,传说中的深潜者听说在这也有据点。另有一堆丑得各有特色的不死族,也就是地球末日片常拍的那种丧尸。
去暮光星球的留学生,几乎没有正常意义的“活物”。
那地方是颗死星。
附近的恒星早已燃烧殆尽。
只有无边无际的夜晚,没有白天。
陈沫当初投了那么多学校。
只有这里给了回复,不是没有道理的——正常人,但凡还有几粒花生米,都不至于赶着过来体验头七。
哦,你问有没有吸血鬼?
没有,肯定没有。
狗作者根本就不会让这种美强惨的种族出来抢虫族天团的C位。
飞船来到暮光星球时。
陈沫已经有不好的预感,在接收到指挥台仿佛死人一般冰冷诡异的停泊指示后,残存的直觉告诉她——快跑,赶紧跑,提着裤子跑!
但是热情好客,对陈沫翘首以盼的暮光星球低级教育学院的院长,早早就等在指挥台了。他将掉出来的眼珠塞回去,一看到陈沫的飞船靠近,就让老师们去接她。
“这位同学虽然在星际儿童联考中几乎零分,但是愿意来我们这学习,一定是个奋发向上不耻下问的好苗子,我们千万不能怠慢了她。”
于是陈·好苗子·沫,被两个弗兰肯斯坦一般的丧尸老师,带到了慈爱的院长面前。
“我……现在退学还来得及吗?”
她对死人过敏。
“你之前不是要学籍吗?”院长的眼珠又掉下来,他好不容易塞回去,亲切道,“我们已经帮你注册过了。”
“这就是说……”她脸色惨白,神志不清,又开始念羊踹玉兔一秒五脚。
“这就是说,除非你能在星际儿童联考中及格,否则将一直是我院的学生。每年必须有三分之一以上的时间待在暮光星球,否则就视为恶意旷课,星际教育协会将限制您的投资、消费行为,借贷方面也会变得异常苛刻。”
毕竟没脑子的人不配理财。
刚刚欠了二十几亿星际币的陈沫表示:
哦。
哦。
哦。
她哦完。
拿上装载学院地图的指示器,用标准的行尸走肉步伐离开。
街上一派温馨和谐的阴间场景——
两只人形丧尸坐在长椅上谈恋爱,男方羞涩地将自己的心抠出来递过去。女方体贴地拒绝,并帮他缝合伤口。
“死鬼,谁要你的心了。”
一只高大的蜥蜴人从下水道里出来,显然刚刚喝过酒,走路摇摇晃晃。
紧接着几只丧尸人鱼也跟着钻出来,蹦跶得十分活泼。
它们身上的鳞片几乎掉落,能看到萎缩的血肉,死后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在陆地蹦迪了。几只丧尸鱼,老远看到陈沫就开始吹口哨。
小姑娘面无表情。
就很想给自己两巴掌。
所谓不死族。
其实所有种族都有可能成为。
有些生物死后不会腐烂,用蜥蜴人的话来说就是“灵魂不肯离开肉|体”。他们聚集在一起,相互帮扶,形成新的族群。
虽然看起来可怕,但是并不吃人。
也拥有自己的意识。
比如这几只死鬼人鱼,它们骨子里依旧迷恋漂亮的处女,闻着陈沫身上的味,手脚并用爬过来。
半天好不容易吐出两颗黑色的珍珠,非要让女孩收下。
“嘿,你刚死吗?看起来身体还挺新鲜。”
“……我……我刚死。”
“有空吗?要不要跟我们去泡澡?”
“谢……谢谢了,我得去学校报到。”
“你哪个学校的?”
“低级教育学院。”
“嘿,你智商原来这么低的吗?”
陈沫,“……”
谢谢了您勒。
告别搭讪的人鱼。
陈沫穿过一路妖魔鬼怪,终于来到了学校。
负责新生事宜的老师给她安排了宿舍和班级,嘱咐陈沫,“你虽然是活的,但是在这里最好装得死一点,或者找点鳞片粘身上……真不知道院长怎么想的,就知道给我们添麻烦。”
“忘记告诉她,那栋房子还有别人。”
陈沫离开,那老师才掀开头盖骨,挪正放歪的脑子。
“哎,不管了。死人的事我都操心不完,还操心活人。”
女孩的宿舍并不和其他人在一起。
她走了很久,几乎走出学校的范围,终于在一座阴森森的小山坡上找到了自己的宿舍——一栋破旧的林间小屋。
房顶坏的,门坏的,窗户看着是好的,但是只要走近就能发现巨大的蛛网。
蝙蝠干枯的尸体堂而皇之挂在上面。
说真的。
她就很想逃跑。
所有的恐怖片虐杀事件都是发生在这样的地方。
她如果住进去,所能选的,不外乎是全尸和碎尸万段。小姑娘耷拉着肩膀,站在门前久久不语,她想到了故乡的云和水。
想到了自己藏在床底下的私房小说。
她晃晃脑子。
甩掉flag一般的跑马灯,开门进去。
比起外面的惊悚恐怖。
房子里面倒还过得去。有沙发有桌子,厨房也尽量按阳间的标准来收拾,有干净的自来水,还有一台能量灶。
看得出来,院长为了她,真的做了很多功课。
整的挺感动。
小姑娘往沙发一躺。
憨批身体又开始落泪。
她也想落泪,于是可可怜怜的身体和可可怜怜的她,各自占用一只眼睛前赴后继地比惨,泪水差点把自己淹了。
太惨了。
真的太惨了。
然而更惨的事情还在后面。
看过岛国恐怖片的同学,大概都对一个画面记忆深刻——四肢着地,黑发大眼冷白皮的伽椰子小姐姐,蜘蛛一样从楼梯上爬下来。
那画面,谁看谁升天。
此时此刻。
楼梯转角传来吱——吱吱的踩踏声。
沉重缓慢的步伐由远及近,本该什么都没有的黑暗,忽然来了更黑的影。黑发灰眼冷白皮的雷诺小哥哥,以超模的性冷淡步伐从黑暗中出现。
然后被脑补过多,脑浆炸裂的陈沫,反手扔了一把调到最大档的光剑。
滋——
滋滋滋——
身份消灭,已经被虫族除名的雷诺同志,在回到母舰后,被长官发配到这颗全是死人和冷血动物的黑暗之星。
这里的人,在某种意义上已经不存在。
他虽然还是活虫,但其实也不存在了。
流放死星,是最好的结果。
光剑正中胸膛。
颓丧阴郁的250雄虫,深灰色的眼珠麻木转动,淡淡瞥了一眼胸口的剑。他没什么表情的,他已经万念俱灰。
西斯销声匿迹。
有海盗声称他们洗劫了大名鼎鼎的不死神虫,还杀死了男人带着的情妇。
西斯虽然浪荡随性,看起来不像只正经虫,但是雷诺知道——
那个男人的离经叛道都只是和元老院对抗。他割了腺体,不只是想证明自己无所畏惧日天日地,也是想彻底摆脱骨子里对伴侣的渴望。
他不会找女人,他就不需要那种东西。
更别提情妇。
那所谓的“情妇”很可能是身为雌虫的陈沫,否则向来喜欢独行的西斯,不至于带个累赘。
可怜的雷诺。
他已经遭受了一次女孩死亡的打击,才在笼子里夸下海口说要保护她,结果转身,又得到了女孩的死讯。
天啊——
天啊——
不管是作为雄虫,还是作为男人。
他简直糟糕透顶。
男人模糊的视线从光剑转移,昔日总是将人屈打成招的虫族魔鬼,在被人无故插刀之后不仅没有反抗,甚至还想请对方再插他一刀。
“请再给我一剑吧。”
他低声请求,卑微懦弱,哪还有昔日的王霸和独断。
简直是只可怜虫(抠
“卧槽。”
看清楼梯上的死鬼是谁之后,陈沫整个人就很炸裂,“大哥,怎么又是你?你是不是对我下了追踪降头,不管我到哪,你都要阴魂不散是不是?”
清甜的少女声音,毫不温柔的粗鄙之语。
熟悉的,越发强大的雌虫信息素——
男人瞳孔震裂,胸膛插着剑的都抖起来。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他终于在漫长无望的炼狱里看清楼下人的脸。
是她。
是她!
虫虫落泪。
女孩比起之前,似乎长大了很多。
矮矮的,本来还够不到他胸膛。
现在不穿带跟的鞋,也不用叫他弯腰,就能成功勾住他肩膀。齐刘海长了,随意偏分别在耳后,乌黑的发漆黑的眼,雪白光洁的肌肤,明晰清丽,楚楚动人。
站在那里闪得让虫睁不开眼。
她本来就是虫族的神颜。
现在简直是行走的supernova,炙热、明亮、燃烧一切。
男人感觉心脏中了一箭。
当然,他也确实中了一剑。
许久,崩溃似的从阶梯上大步往下,不由分说就把人往怀里摁,就是往死里摁的那种。
女孩生无可恋的脑袋抵在光剑的柄上,脸都顶歪了。
许久使劲推一下,让他放开。
男人不肯,但是又不敢惹她生气,就只能松开些,静静看着女孩的脸,还是可怜兮兮耍赖将人圈在怀抱。
“沫沫,我以为你死了。”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你没死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开。”
陈沫翻个白眼。
“你现在再不放开,胸口的剑拔不出来了。”
于是刚刚才说永远不会放开的雷诺,只能立马放手。陈沫是真的很讨厌他说话的方式,这家伙许是军队待久了,不明白,有些承诺不是口号,不可以轻易说出。
听着感天动地,其实特别沙雕。
她坐到沙发,看他将剑拔出。
鲜红的血喷得到处都是。
本来就恐怖的房子,现在越发阴间。
女孩从空间胶囊拿出一瓶复原喷雾,掂了掂,扔过去。
许久,盯着地板漫不经心问道,“西斯真的死了吗?”
雷诺关闭光剑,拉扯破烂的衣服将裸露的胸膛遮好。
点点头。
“他的通缉令已经撤销,反叛军截至目前,也没再活动。”
女孩听了慢慢站起,说肚子饿。
空间胶囊里本来还有许多营养液,但是她非要自己做。拿出两个从巨骨蓝鸟巢穴偷出的蛋,敲碎放在锅里煎,手指没来由抖了抖。
像是哪根神经短路。
她捏捏耳朵,捏捏脸。
想起西斯曾经一本正经地告诫她,不可以吃其他生物的蛋。
于是忽然想知道,是不是所有的虫子都这样死板和不可理喻。
“雷诺,虫族是不是不能吃蛋?”
“可以。”男人走过来,高高站在她身后,超模一般的身材其实非常赏心悦目,如果排除破烂的衣服。
他看着女孩垂首煎蛋,心中冒出许多粉红泡泡。
如果结婚的话,陈沫一定是好太太。
这年头还会自己煎蛋的女孩子,简直是星际瑰宝。
“那……有的虫不喜欢吃么?”
“幼虫不能吃。”雷诺想了想,搜索枯肠满足她的好奇心,“幼虫的消化器官还没发育完全,吃蛋会中毒。”
女孩没说话。
蛋已经煎好,滋滋响动,金黄的边缘很快就要变得焦黑。那些碳化的蛋白质没有营养,据说还会致癌。
虽然不知道虫族会不会得癌症。
但是她握着锅柄,就忽然没了食欲。
远山似的曼妙眉眼,蒙上缭绕的难解的雾。
总是掩藏真心,拥有百张骗人面具的脸忽然不屑伪装。
哦——
感情西斯那狗逼,一直都把她当作小孩子打整。
她扔了锅,坐回沙发。
任由食物冷掉。
雷诺舍不得浪费女孩亲手做的食物,关闭能量灶,骨节分明的手使着叉子,低头吃起来。纤长的黑睫仿佛蝴蝶的翅膀,每每眨动,就叫人对这张脸狠不下心。
喉结动起来又很性感。
“沫沫,你不要害怕,他以后再也没法伤害你了。”
雷诺说。
一直处于停机状态的小姑娘忽然抬起头,朝他笑起来。
明媚清丽的五官,柔软娇艳的姿态,多惹虫疯狂。他感觉小腹一阵抽搐,两口吃完食物,坐过去身体挺得笔直。
越是冲动,越是想掩饰冲动。
于是越是弄巧成拙,让人一眼就辨出这份冲动。
“你笑起来真漂亮。”他舔舔唇,喉头动一下,眼中的天真染上暧|昧愚蠢的紧张。
“我也觉得。”
女孩坐直身子,朝男人勾勾手指。
唇角荡起的笑纹藏着恶魔的用心。
雷诺脸红一下,顺从地弯腰。
他以为这会是个吻,一个穿越疯狂和迷失的吻。但是他忘记了,陈沫这样乖张凶恶又丧气十足的家伙,有些事宁愿遗忘,也不肯随便模糊。
她的底线,总是很奇怪很扭曲。
很不正常。
很不道德。
偏执得让人觉得有病。
“他虽然是个混蛋,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一个狗里狗气的坏东西。”女孩的鼻息扑在男人的耳廓。汹涌澎湃的信息素,具象化之后在他脑中燃成火海,“但是他从来没有尝试用诺言,去欺骗一个女人。”
“雷诺。”陈沫勾着他的脖子低声叹,看着苍白肌肤之下青紫的血管,觉得他的天真剧毒无比,“再也没有比女孩子更坚强的存在了,不管是哪个种族的雌性都负担着生育和繁衍的责任。她们不怕死不怕痛,就连殉情的比例都比雄性高,但是但凡遇到说谎的家伙……但凡遇到一个……”
女孩拿起雷诺刚刚从胸口拔出的光剑。
摸着男人柔软的发,一字一顿道,“她们的恨比爱更加深刻……哈哈哈,我想你应该不想知道这种深刻的。”
光剑在他的脖子,留下一道血痕。
男人脸上的红潮褪去,睫毛微微颤动,许久垂首僵硬看她,眼角微微发红。
“我没想欺骗你,我……”
“住嘴。”她给了他一巴掌,狠狠的,“住嘴。”
你他妈的确没想欺骗我。
你只是想当然地做着英雄梦,想当然地在自己的梦里沉湎,你既要虫族大义,又要一份蠢头蠢脑的小确幸。
你的努力不过是随波逐流,放任发生。
但是你随波逐流也就算了,还打算在这份随波逐流里掺点可怜的真心,包装包装打算换取怜悯。
很可惜。
她虽然喜欢小动物,但是却不喜欢当妈。
特别是有些人的妈。
“我如果真的信了你,少说也死两回了。”女孩抱手轻笑,清丽的眉眼全是潋滟懒散的光,“多亏没信,才保住节操和小命……雷诺,人最惨的呢,就是说的谎连自己都信了。”
她上楼去,随便找张床睡下。
梦里身体总是在璀璨的太空浮沉漂泊,她喘不过气,又很愤怒,还梦到已经找不到尸体的家伙眼球泛白,笑着让她滚。
“滚就滚。”女孩翻身嘟囔一句,恶狠狠的,“老娘可会滚了。”
作者有话要说: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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