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学校。
陈沫的感觉就是很爽, 非常爽。
虽然她的成绩总是倒数，但是班上的小朋友都没有她高, 一览众山小的感觉非常膨胀, 比之前总是仰头看人爽太多。并且因为她看起来比较“新鲜”, 所以班上小丧尸们都很崇拜——
觉得她保鲜有方。
是个富二代。
唯一的“不妙”。
大概是作为班霸的蜥蜴人小女孩, 似乎有相当了不起的性别认知障碍。
陈沫进来第一天, 多闹腾的小姑娘，就坐在位置上羞羞涩涩扣鳞片。那些深绿色的鳞片看起来非常硬，闪耀着贵族的光芒。
小蜥蜴扣起来又弹回去，啪啪的声音搞得老师差点崩溃, 几次三番试图逃课，大约是想躲进坟墓清净一会儿。
带小孩子上课, 总会逼疯那么一两个正常尸。
陈沫表示理解。
毕竟每次过年，她都想悄悄把最小的表弟套上麻袋，进行二向箔打击。
她以为名叫“茉莉”的蜥蜴人，只是年幼无知的捣蛋鬼。
毕竟对方屡次找事，都是很傻很可爱的。
比如说，陈沫曾经在柜子里发现过一条翻着白眼的咸鱼。再比如说，有时候会收到一大盒虫子尸体，烤得香香脆脆。
要不是她就是一只虫。
估计撒把辣椒粉，都把持不住了。
哎——
她真的很想告诉这位小班霸。
比起腌制咸鱼和虫子尸体, 她更怕旁边座位，经常把手臂拆下来清洗的大胖。以及蜥蜴人吐吐舌头，都比那些“礼物”让她害怕。
但是当小茉莉在走廊上堵住她, 长满鳞片的爪子伸过来吧唧一下壁咚，按到她肋骨侧的墙壁时。
陈沫是真的怕了。
因为比她矮很多的小鬣蜥人，后背棘似的一排须在发亮，下巴的喉袋也在发亮。
她在大街上见过不少蜥人情侣。
其中的鬣蜥人，亲着亲着就会发亮。
亮着亮着就走进了旅馆……发出了不可描述的桀桀叫。
“茉莉……你……”
茉莉的视线十分灼热，以陈沫不太好的语文描述一番就是——野兽一般的眼睛射出激光一样的射线，恨不得在她身上戳两个完全对称的眼，再把象限画好。
就……很放肆，很让人想起数学老师。
很怕鬣蜥女孩下一句，就是让她这个宝宝求函数的值。
“你收了我的礼物。”她的爪子吧唧吧唧拍两下墙壁，差点把破旧的校舍拍掉块砖，拍完伸出舌头，吐了吐，“那么就是接受了我的爱意！”
“男人，跟我交|配吧。”
“……”
“……”
“……”
交……交什么？
陈沫沉默许久，靠墙抖了抖，“小妹妹，首先我不知道那是礼物，咸鱼和虫尸都被老师没收了。”
“其次，我并不是男人。”
不仅性别不对，就连种族也不对。
错得非常典型。
建议改错本上抄一百遍。
茉莉睁大眼睛，喉袋晃了晃。
整只蜥蜴就很震裂。
“怎么可能，你的味道那么n，就是我爹都没有你闻起来n！”
陈沫，“……谢谢哦。”
只是这么夸她，她是肯定不会高兴的。
……大概。
茉莉沉默片刻，忽然跳得老高，看起来矮小笨拙的鬣蜥人，其实弹跳和速度都相当可以。小蜥蜴人就这么弹起来，抱脸虫一样抱到陈沫脸上，爪子扣着女孩的脑袋不肯放开。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茉莉吼道，“如果当初你进来没有对我笑，我又为什么会痴心错付？为了你，我甚至连隔壁班的巨蜥猛男都拒绝了！男人！我不允许你拒绝，我茉莉想要得到的人就没有搞不到窝里的！”
陈沫整个人摇摇晃晃。
丧尸似的摇来晃去，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她想她上辈子一定是炸了作者家的厕所，要不然也不至于沦落于此。
走廊上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
他们不仅不劝架，甚至还吹起口哨，为鬣蜥女孩加油鼓劲。
“睡了转学生！”
“睡了转学生！”
“睡！睡！睡！”
大家跺脚鼓掌，平时总是很丧很缓慢的一群蜥蜴和死人，此刻竟然变得异常热情。仿佛他们的一生都是为了此刻而存在，只在为别人的爱情剧烈鼓掌时，才变得有意义，才忽然品尝到酸爽甜蜜的滋味。
路过的老师见怪不怪。
一直暗中跟踪陈沫的雷诺忍不住了。
他挤进来，掐住鬣蜥的尾巴，毫不留情往下拽。
作为一只信息素过载的雄虫，雷诺对陈沫很温柔。
温柔到满世界都是自欺欺人的谎言和幻觉。
但归根结底还是一只没有同情心的魔鬼虫——他被流放到这个地方，这是不死族和蜥蜴人的领地，他应该夹起尾巴做人的。
可是现在的他，明显没有这个打算。
正在搞土著。
自掘坟墓。
鬣蜥女孩叫得后背的鬣须都萎了。啊——的一声，先是高亢，而后几乎是气都呼不过来的颤音。
“尾巴……尾巴要断了。”
茉莉开始流泪。
泪水顺着喉袋落到陈沫脸上。
被糊了一脸的女孩忽然伸手，捉住了雷诺冰冷僵硬的腕，“不要。”
她声音沉沉的。
和之前软弱老实的呆瓜转学生不一样，女孩在同雷诺说话时，冷而疏远，这种设防的态度总是不自觉爆出自身信息素。
她的信息素，让他无法拒绝。
雷诺松手。
但是松开的手又很快握紧。
他还是想抓过这只该死的蜥蜴，反复殴打。
本来很猖狂的鬣蜥女孩，闻到陈沫身上冰冷刺激的异族信息素。
嘤咛一声，软软爬下来。
爪子轻轻搭在陈沫的鞋面，不停伸出舌头，“唔……太棒了……男人，请对我粗暴一点，不要因为我是一只娇弱的鬣蜥就怜惜我。”
“我不是男人！”
哦，你们蜥蜴会不会听话！
蜥蜴人那么多分支。
鬣蜥如果能称为娇弱的话，那么其他分支干脆都是屑好了。
陈沫蹲下来，摸摸鬣蜥女孩的须，也不嫌扎手，“忘了我吧，我只是你不能得到的人。”
“可是……可是就算一夜stand，也不行吗？”
“不行，我缺少硬件，根本就站不起来。”
鬣蜥听到站不起来，就很萎靡。
生活对她这个小可爱，还是太残酷。
陈沫瞟一眼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面无表情往教室走。雷诺跟在后面走一会儿，在低级教育学院的最低级班走廊，个子高高的，就很惹眼。
等他发现，她是真的不肯回头。
许久跟着跟着就不跟了。
陈沫回到教室。
旁边座位的丧尸又在拆胳膊，镊子夹棉球清洁完毕，又往上面喷香水。小胖尸孤零零一只尸体在暮光星球，因为全家只有他一个英年早逝还不肯瞑目。
他问她，“作为一只活物，你在这里不害怕吗？”
院长和老师们隐瞒了她的真实身份。
应该没有人知道她是活的才对。
陈沫趴在桌上，滑动嵌在课桌里的师生交互屏。她没说话，磨磨蹭蹭点开画板，自顾自在那摸着肚子画画。
“你在画什么？”
小胖有些好奇。
女孩点击显示，画作立马投成全息影像。
——不错，正是油炸泡泡鱼。
好大的一盆。
一条条都死不瞑目，张大嘴巴，停留在最后的扭曲形态。
一直为活人同桌担心的小胖：……
“刚才跟着你差点进教室的痴汉，是你爸爸吗？”
“……”陈沫扣扣脸，斜睨了一眼小胖，“怎么，我们长得很像吗？”
“气质。”小胖尸沉思道，“还有味道。”
迷之相似。
陈沫忽然有点害怕这整天擦手臂的家伙，她转身面对他，“同学，你是打算举报我吗？”
“不。”小胖认真道，“我只是想提醒你，最好从了我们班上那只鬣蜥女，她爸爸是暮光星球议会成员，有她庇护你的日子会好很多。”
陈沫这才注意到，小胖的手臂上常常会出现新的淤痕。
不死族的伤口不会痊愈，但是身体也不会成长和衰败。
那些伤口，只可能是最近才弄出来的。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吗？”
没想到校园霸凌在这颗死星一样猖獗，陈沫忽然有些同情他。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才刚被当众霸凌过。
“啊？”小胖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自己的手，“哦，这些啊，晚上睡觉棺材硌的。”
“……”
草。
“很多活人逃过来，不是通缉犯，就是得罪了人。你想在这里长久居留，用身体为代价去接近蜥蜴人，不是挺划算吗？”
“卧槽。”
陈沫忍不住站起来拍小胖的死脑袋，“你小子可以啊，年纪轻轻满脑子阴谋论，还动不动就要舍弃节操苟且偷生。我来到这完全就是个误会，不过你说的很对，给了我的思路，我会劝别人试试。”
小胖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心想算了，这个逃犯常常考倒数，脑子不太好用的样子。以后还是不要跟她说话，万一智商被拉到同等水平，那可是医不好的。
陈沫回到宿舍。
老远就看到雷诺正在装新门，衣服松散系在腰间，认真维修的样子还有点冷淡水管工的性感。
之前的房子完全就是中学课本里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陈沫苦房久矣。
看他总算做点实事，脸色就从僵尸变成死尸——总算好看些。
雷诺瞧她回来。
站到一旁，瞧她进去，又在门口小声鬼鬼崇崇问，“要……不要喝果汁儿？”
死星没有果树。
只有长得很万圣节的一些魔鬼树。陈沫的空间胶囊里有很多应急食物，但是果汁还真没有。
她悄默默看他一眼。
没能拒绝酸甜的诱惑——
淡绿色的果汁尚未被氧化，盛放在透明玻璃杯中，有些果肉在浮沉。
女孩闻了闻，讶异道，“挺新鲜呀，哪买的？”
她问完。
雷诺就低头沉默，冥思苦想的样子就很难过。
他本来想说街上买的，可是街上根本没人喝果汁。那些蜥蜴人和死人比起果汁，更喜欢酒，在这颗星球浓缩果汁不难搞到。
但是鲜榨的……
就真没有。
生怕陈沫追着问，最后问得他面红耳赤如坐针毡，恨不得原地自爆。
于是雷诺，只得把事情和盘托出。
女孩上学之后，他试图修房子，奈何房子不畏强权十分倔强，不仅不让修，甚至还倒了。雷诺在她面前本来就没有脸，现在干脆连皮都不剩。趁着人不在，加急定制了一模一样的房子，让星际快递公司送来。
房产公司对这种人傻钱多的客户非常好，附送了一堆昂贵的水果当装饰。
他怕水果露馅。
于是榨成汁。
没想到汁竟然也能露馅了……
男人垂头丧气说完。
陈沫就抱着肚子抖。
“所以……你刚才装门，完全……是做样子咯？”
“沫沫，我……”他以为她气得发抖，没想到陈沫是笑得乱扭。他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是在女孩灭绝人性的魔性哈哈哈哈中，尴尬慢慢消失了。
250闷骚雄虫坐得笔直，老实道，“我……不会修房子。”
“我也不会。”陈沫摊手。
“人又不是天生什么都会，不会就学，没什么好羞耻的啊。”她天天考倒数，老师都不忍心念成绩，她还不是没有自卑过，哪次不是昂首挺胸站起来说“是我，把那道傻逼都会做的题做错的就是我”！
“你不觉得我……在欺骗你？”
雷诺放松下来。
小声问道。
“虽然你活得比我长。”喝掉果汁，她扒拉着扶手上楼，懒散道，“但是某些方面完全是小孩儿啊。”
雷诺坐在客厅。
望着桌上女孩用过的杯子，默默发呆。
有的人就是这样——永远在不同的频道。他好像永远也无法到达她那诡谲狂乱的世界，她笑，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笑得那么猖狂。
她生气，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
“鬣蜥女脸咚她，她都能忍。”男人抓过抱枕，深灰的眼哀哀的，有些受伤，“凭什么就因为说西斯的一句话，扇我巴掌？教官都没这么打我。”
可怜的雷诺。
他真的有好多问号。
陈沫第二天起床吃饭，忽然问了一句，“你打算永远留在这里吗？”
“应该是，除非虫族需要我。”
“那你找到工作了吗？”
“我有积蓄。”雷诺吃着煎蛋，补充了一句，“很多。”
“你以前是虫族将军，还知道不少内幕，想在这里站稳怕是很难。”女孩喃喃自语，拿上滑翔板说了一声，“晚上爬爬街23号见。”
男人顿了一下，低声说好。
女孩一离开，他就开始翻出《星际前沿恋爱指南（男生版）》仔细研读，照着上面的约会穿搭收拾自己。
穿西装……嗯，有点过。
穿休闲服，又太随意。
最后翻出军装穿上，满脑子又是为虫族效力的日子。
最后不知道哪根虫筋抽搐。
穿上花衬衣和大裤衩，戴好墨镜，趿拉着凉拖，出去了。雷诺这只虫，身体在崩坏的边缘，皮肤很白很薄，总能看到下面青紫的经络。
他非常像个死人。
甚至比有些死人还死人。
和陈沫雪白莹润、跳脱风骚的活人显眼度不同。
他走在路上回头率高，完全是因为身材好脸蛋妙，一身冷白僵硬的尸体气质非常撩动尸尸们的心弦。
“oh god，我可以！”
“请和我吃火车便当，non stop三天三夜！”
没见过多少雌性，更没见过那么多……同性的雷诺小虫，根本听不懂这些扭来扭去的尸尸们在叨叨个什么。他想捏死面前这群红红绿绿，不停抛媚眼的家伙，但是他接到的命令是不能暴露身份。
他沉默，他们就疯狂。
他们疯狂，他就在沉默中慢慢握紧拳头，捏得咔哧作响。
陈沫带着鬣蜥女孩和丧尸小胖过来时，前虫族将军已经被人包围。女孩一愣，瞧着雷诺那身风骚的裤衩拖鞋，在心里就喊了声“卧槽”——
这逼就差在脑门上写“正面上我”了。
不死族们生前还知道矜持，死后就只剩下“我可以”和“我不可以”了。
男男女女，人人妖妖，老老少少都是这个又丧又骚的个性。
她猛踹路旁的垃圾箱。
把咚咚咚——的响声搞得很大。
小胖想告诉她，破坏公物在这里是一级犯罪。但是料想陈沫的脑子并不懂犯罪是什么意思，于是抱着胖胖的肚子选择让她继续犯罪。
“亲爱的朋友们，看，这是什么？”
她从空间胶囊掏个笼子出来，于是刚才还在喊“我可以”的家伙们一只两只乖得要死，眼神发直，排着队前赴后继进了笼子。
“这是什么？”雷诺问。
“鸡笼。”
“……嗯？”
雷诺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大大的问号？
不止雷诺目光迷茫。
小胖也受到了惊吓，“你连书都读不好，竟然是个大魔法师吗？”
女孩神秘一笑，叫着众人往里走，解释道，“在我的家乡，有一群昼伏夜出嘴上抹了蜜的物种，他们看到鸡笼，就跟章鱼人看到瓦罐一样，欲罢不能，一定要钻。我看这些死鬼跟他们应该同种同源。”
茉莉甩甩喉袋，“真的吗？我不信。”
陈沫勾勾手指，叫雷诺过来。
男人刚一走近，女孩就伸指，面无表情掀起花衬衣的一角——冷白坚硬的胸腹肌，侧边的子弹肌一条条，随着呼吸慢慢律动。
再加上若影若现的人鱼线，刚好在一个令人伸脑袋疯狂想看的位置。
画面就很……
他穿衣不太显肉，但是脱了就非常可以。陈沫见过他穿紧身战斗服，见过他别扭又顽固的直男行为模式……所以非常明白这个家伙妙在哪里。
果然——
男人在被陈沫强迫露肉之后，一瞬开裂，震惊和慌乱并存的眼眸，就很好玩。
“沫沫，你做什么？”
雷诺拉下衣服，声音有些屈辱。
“要看我们回家看。”
陈沫，“……”
忘记了，这家伙除了纯真和蠢直，隐藏属性还有闷骚。
刚才还在问鸡笼魔法的茉莉，当时就飙出一股鼻血，晕晕乎乎，转身也开始往鸡笼走。
陈沫摊手，“看到了吧？”
小胖啐道，“魔鬼。”
雷诺以为这是两个人约会。
结果是四个人的晚餐。
悲伤在空气中慢慢凝结，在这没有白天的黑暗城。他都快变成诗人了，然而没心没肺的家伙还在继续没心没肺。
陈沫不吃这些丧尸的食物，几乎都是生食，就喝点鸡尾酒。雷诺不想让她喝酒，就一直瞪着过来送酒的服务员。
搞得人家差点爱上他。
“陈沫，这个家伙闻起来虽然没有你香，但是我也不计较，就想问你一句，他有没有硬件，能不能行？”
茉莉问道。
“唔……”女孩咽下酒，顿了顿，“有是有，但是我没试过，不知道行不行……可能会很快？”
毕竟之前抖啊抖的好像才一会儿，就平静了来着。
小胖，“……”
雷诺，“……”
感受到了女性的欺凌。
“桀桀桀——”茉莉笑得须都颤起来，脸上的鳞片张开些，两只蜥蜴眼眯成弯弯的月，“没关系，他不行我行，我非常行，曾经把隔壁班的巨蜥男搞哭过！”
小胖：……耳朵疼，好疼。
雷诺沉默许久，站起来，“沫沫，她不正经，你不要跟她玩。”
陈沫沉默许久，又拉他坐下，“其实，不是我跟她玩，是你跟她玩。”
“小胖曾经说过，如果想在这里生活得好一点，和茉莉交朋友是很好的选择。”
“……你想说什么？”
雷诺低声问。
他当然知道这只鬣蜥女的家庭不一般，否则当时在走廊，就不只是扯对方尾巴了。
“你可以和茉莉交朋友啊，普通朋友也行。”她抬起酒晃了晃，“我不知道你的上峰是如何跟你说的，但是世界上唯一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
“……如果虫族需要我死，我就该死。”
他回答得很快，似乎没有犹豫。
也只是似乎而已。
陈沫看不到雷诺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绷紧的下颌，以及微抿的唇角。她觉得这是不对的，不正常的。
女孩放下酒，“人也好，虫也好，生来不是机器，也不该是随随便便可以抹杀的存在。”
“你尽了最大的努力保持忠诚。”
女孩伸指，扒开他柔软浓黑的发，直视那双惶惶低垂的眼。长而浓密的睫毛眨动起来多脆弱，像是蝴蝶即将破碎的羽翼。他们这些方舟孵化的虫子被教育得无比强悍，英勇无畏，是很多种族的噩梦。
他们似乎不怕死。
什么都不怕。
“但是承认害怕，想要活命，其实也没什么不对。”陈沫说。
深灰色的眼有光在晃动。
他僵住的身体慢慢注入生机，男人转头，坚定握住她的手，而后低头轻蹭，唇和肌的相亲使得雷诺从未如此渴望活着。
“我不害怕，我只是怕……”
他说不出口——
他怕死不得其所，死不得原谅。
陈沫看眼小胖。
想到这小丧尸对她说的话，雷诺和她闻起来很像。于是女孩就当爪子被蚊子咬了一口，也不挣脱，只平淡道，“我们是同族，我能闻到你难过。”
战死没什么难过的。
难过的总是阴沟里的事。
茉莉懒得听他们说话。
现在有些炸须。
这只鬣蜥女孩馋陈沫而不得，正思考着“她没有硬件，我自己装个硬件上”的虎狼之事。眼看雷诺抓着人家的手蹭，一尾巴甩过去，啪叽扇男人脸上，“臭流氓，不要脸，再敢蹭我同学，老子把你的狗头咬爆。”
然后刚刚得到救赎的雷诺同志咔嚓一声——就把人尾巴扯断了。
天知道这件事是怎么收尾的。
反正当时整个餐厅的人僵住了。
蜥蜴虽然容易断尾，但是鬣蜥偏巧是不太容易断尾的那种。蜥蜴人因为和深潜者关系匪浅，在暮光星球的社会地位有点天龙人。
当众扯断一只鬣蜥人的尾巴。
那是真的死够了，想死得更彻底一点。
陈沫捂着脸，不想面对现实。
许久抱抱痛哭流涕的茉莉，安慰道，“乖，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杀不死你的终将使你更强大。”
“呸，谁要喝你的毒鸡汤？”
“那，杀不死你的终将使你更变态。”
茉莉：……魔鬼！
也许是当时的情形太混乱，刺激了大脑。
也是是财神爷刚好路过，脚气熏通了她的虫眼。陈沫发现周围的人，恐怖虽恐怖，但是大家都没有生虫。
她左手被雷诺死死拉着，怀里还抱着一只哭唧唧的鬣蜥人。
想着想着，忽然用仅存的右手将小胖猛地拉过来。
使劲晃了晃胖胖的胖脑袋。
“你们这些不死族，为什么不会生虫？！”这颗星球明明是有虫子的，蜥蜴人还经常聚在一起搞吃虫大赛。
“啊，你以为我每天喷的东西是什么？”
“香水？”
小胖给了她一个不愧是你的眼神，老实道，“驱虫剂啊，每只不死族必备的东西，效果越好的越贵。我用的平价品牌，只能每天勤喷了。”
说到这，小胖就很难过。
作为孤身一只的不死族，他并没有多余的钱保养身体。
一开始见到陈沫皮肤那么好，就一直以为这是只有钱尸，差点给自己憋仇富了。等后来发现她从来不用驱虫剂，并且智商极其低下后，同情之余，怀疑她根本就不是个死的。
“其实我有研究配方，真的，差点都做出来了，但是原料好贵……”
“驱虫剂……”
女孩喃喃道，“驱虫剂！”
“卧槽，我他妈真是绝世憨憨，驱虫剂、樟脑丸、蚊香片……这么大的钱途摆在面前都不知道！”
一激动，也懒得安慰雷诺和趁机吃豆腐的鬣蜥女。
一掌推开黏糊糊的闷骚雄虫，再一脚踢开身上居心不良的母蜥蜴。
抓着小胖就往外跑，“胖胖啊，你暴富的机会来了。”
小胖有些怀疑，“真的吗？我不信。”
陈沫露出泥鳅的笑容，又如刚出锅的油条一般搂住对方的肩膀，“哎，我这个人可是亿万负翁，你老实给我干事，包你以后杀虫剂用到吐。”
小胖高兴得把手臂拆下来扔。
几乎乐成一个活的孩子。
陈沫笑一会儿，打算隐瞒自己的“富翁”是那个“负”翁。
毕竟人生。
不是你骗我就是我骗你。
至于雷诺的依恋和鬣蜥女的尾巴，管他的呢，她的账务问题才是优先项。
穷得裤衩都穿不起了，她没有心。
作者有话要说：茉莉：你坏坏。
雷诺：你坏坏。
小胖：你坏坏。
陈沫：谢谢，请帮我和钱锁死，钥匙让蒜头吞了（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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