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小说:权阉之女 作者:瓜子和茶
    南书房的青玉嵌红宝炉里燃着香,几缕轻烟飘飘袅袅,永隆帝手持刻刀,一笔一划雕着手上的玉石,迷恋而专注。

    朱缇轻手轻脚进来,屏声静气侍立一旁,安静得像是没有他这个人。

    过了小半个时辰,永隆帝欣赏一番,满意地放下手中物件,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胳膊还没收回来,就看到朱缇递过来的热帕子。

    “你这老狗,什么时候进来的”永隆帝抹了把脸,笑骂道,“这回还算有点眼色,没打断朕。说吧,那帮大臣们是不是又寻死觅活地求朕上朝啊”

    朱缇一躬身笑道“上次陛下龙颜大怒打了他们板子,老大人们得了教训,行事比从前规矩不少。今日是另一桩案子,前后五名御史弹劾昌平伯贪墨、圈地,规制僭越。”

    永隆帝接过奏折草草看了一遍,皱皱眉头,又拿着内阁的票拟琢磨了会儿,“就按内阁的意思,交由都察院查证。其实昌平伯贪点银子是有的,僭越倒谈不上,也就是骄奢淫逸,这也是勋贵们的通病。”

    朱缇叹道“老奴真替皇上委屈啊,您把修行宫的银子拿去修河堤,连买块好点的石头都舍不得。唉,萧家倒好,白花花的银子往街上扔啊,好几万两,萧家比皇上都有钱”

    永隆帝愣了一瞬,再看内阁的票拟就不顺眼了,“你说的是,没有朕节衣缩食苦着自己,反倒骄纵着他们的道理。这案子交给你亲自办,脏银不要经外臣的手,直接入内帑。”

    朱缇心下了然,自是领旨而去。

    他动作很快,翌日便带人登上萧家的大门。

    昌平伯本身并不干净,吞并民田更是找到了实证。加之他不经吓,一听要抓他去诏狱,当即就认了罪,那是死也不去诏狱。

    所以不过三日就结了案。

    褫夺爵位,罚没脏银,不过皇上没夺掉萧美君母亲的郡主封号,好歹给萧家留了最后的体面。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萧家招皇上的厌弃,以后再也抖不起来了

    萧小姐在城隍庙前一掷千金的“豪举”,彻底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笑话。

    天已黑定,外面下着连绵的细雨,打得窗棂沙沙的响。

    今天是四月一日,秦桑的生辰,朱缇特地回了家,却先问起了另一件事,“朱闵青救人的事到底是真是假”

    秦桑便把事情原委细细说了一遍,“总归仍是他救的人。当时我都不敢信我是爹爹的女儿,更不要提别人了,所以您别怪他威胁我,他对我还是很好的。”

    朱缇忍不住发笑,“我一句指责他的话没说,你就巴巴地替他辩解上了,唉,可真是女大不中留。”

    秦桑当即红了脸,笑嗔道“爹爹莫说顽笑话,我是实话实话,没那个意思,他也没那个意思。您千万别误会,不然一个院子里住着多尴尬。”

    朱缇上上下下瞅着女儿,见她神色不似作伪,遂长叹道“今儿你十六了,正是说亲的年纪,可我寻思来寻思去,满京城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我要守孝,三年内不谈亲事,再说我还想在您身边多留两年。”

    “好好,听你的,如果你有了心仪之人,可一定要告诉爹爹。”

    秦桑不愿多谈这话题,随口糊弄过去。

    门帘一掀,豆蔻急急忙忙进来,“老爷,宫里小平子传话出来,张昌去了南镇抚司,不知道干什么。”

    朱缇脸色一正,冷哼道“敢把手伸进我的地盘来,看来我对他还是太客气了”

    秦桑知道他要回宫,忙取来油伞,“张昌是皇上的大伴,情谊不同常人。爹爹要出手最好一击必中,若没有十足把握,还是观望观望再做打算。”

    “爹爹不是对付不了他,是留着他还有用。”朱缇温和地拍拍女儿的手,由两个小黄门服侍着,慢慢在淅沥沥的雨中远去了。

    秦桑亲自送出门外,温柔怯弱的雨丝带着凉意,轻轻飘落在她热乎乎的脸上。

    亲事,哪个女孩子不曾憧憬过未来的夫君可她却不能,她怕,怕她的亲事成为制约爹爹的镣铐。

    别有用心的人太多了,谁知道接近她的目的是什么。

    她不由叹了一声,刚欲回房,却发现窗户边有个人影站着。

    秦桑吓得倒吸口气,待看清是朱闵青,遂拍着胸口道“你干什么呢,不言不语站那里。”

    朱闵青头发湿漉漉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也不知在雨里站了多久。

    “你是来找我的么咱们屋里说话。”

    他盯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秦桑纳闷道“下午还好好的,这又谁惹着他了真是个阴晴不定的家伙”

    后半夜雨下大了,雨点子没头没脑敲打着屋檐,噼里啪啦地响成一片,搅得朱闵青的心也静不下里。

    他单手枕在脑后,手里摩挲着一根白玉珠簪,眼睛盯着上方的承尘出神。

    这本是要送秦桑的生辰礼,可现在,他送不出去了。

    悄然起身,拉开书案下头的抽屉,里面有个红木雕花匣子。

    匣子里静静躺着一颗小小的金丁香。

    他把金丁香拿出来看看,嘴边浮现一丝苦涩的笑,摇摇头,将珠簪和金丁香一起放进匣子里,轻轻上了锁。

    雨越下越大,整夜未停,到了拂晓时分才慢慢转成濛濛细雨,牛毛一样飘飘摇摇撒下来,直至午后,才彻底云散天晴。

    崔娆来了,同行的还有北镇抚司杨校尉的女儿杨玉娘。

    她们邀请秦桑一同打马球,五日后有场马球赛,每队四人,她们正好少一人。

    秦桑不会骑马,为难道“我不会打马球,去了也是添乱。”

    崔娆忙道“不去也没关系,都怪我给你出了道难题。”

    杨玉娘长得英姿飒爽,脾气也很直爽,闻言大声道“这有什么怪不怪的,娆儿就是太小心,生怕得罪人秦妹妹,找你是我的主意。”

    秦桑笑道“你们来找我,我欢喜还来不及呢可打马球我实在不会啊。”

    “只要你会骑马就行。”杨玉娘满不在乎地说,“说实话我就借你的名头,你在场,对方肯定束手束脚的,不敢放开了击球,别看我们少一人,一样稳胜。”

    秦桑哑然,原来这位是拿自己威慑对方,“两方队员都有谁”

    “红队是我、娆儿、冯芜,还有你;蓝队是苏暮雨、袁莺儿、邱青,原来定的还有萧美君,但估计她不会来了,她们应该也在找替代的人。”

    冯芜竟和苏暮雨不是一队

    这俩人有问题,秦桑马上决定要去凑这个热闹,遂笑道“好,我去,但是我骑术不好,到时候你们可要多多照应我。”

    杨玉娘笑声朗朗,“没问题,这几天你也可以多练练。”

    秦桑又问“邱青是哪家的姑娘”

    崔娆插嘴说“是南镇抚司邱总旗的女儿,马球打得特别好。”

    秦桑不禁怔楞了下,锦衣卫的家眷和苏家结队,冯家却和锦衣卫结队,这关系有点微妙。

    杨玉娘得意地说“打得好又怎么样她们决计想不到我会请了你来,面对朱总管的闺女,我就不信邱青的球杆能挥得下去”

    南镇抚司,北镇抚司秦桑脑子里想着这事,遂敷衍笑了笑。

    “秦妹妹,你得空去做套骑马装,还有趁手的球杆,马匹也要准备。”崔娆细声细气嘱咐,“最好是温顺的马,先磨合磨合熟悉彼此的脾性,还有打马球的规则”

    杨玉娘打断说“让朱大人来教,咱们走吧,再练习练习传球。”

    说罢,拉着崔娆就风风火火地告辞了。

    秦桑来到马厩,看着里头的两匹高头大马,腿肚子有点打颤。

    豆蔻在旁扶着她,担心之情溢于言表,劝道“小姐,要不等少爷回来再说”

    “不用,等他下衙回家天都黑了。”秦桑咬咬牙,令小常福搬来马凳,哆哆嗦嗦上了马。

    高高地坐在马背上,有一种四边不靠的空虚感,秦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紧紧抓着马鞍,是真的有点害怕了。

    小常福提醒道“小姐,您握马缰绳,往上一提,马就跑慢了,松开缰绳,马就跑得快。想往哪边拐,就拽哪边的缰绳,腿要夹紧马肚子。小的给牵马,在院子里头慢慢溜达两圈。”

    有小常福在,秦桑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那马很温顺,在院子里踢踢踏踏走了两圈,秦桑便觉得自己可以了。

    因笑道“院子太小转不开,咱们去外头巷子里走走。”

    小常福赶忙去卸门槛。

    秦桑此时已不怕了,想着骑马也没什么难的,遂轻踢马腹,那马儿便嘚嘚小跑了出去。

    豆蔻拍着手叫好“小姐一学就会,太厉害啦,奴婢看这世上就没有难住小姐的事”

    小常福立在门口也附和道“就是就是,小的学骑马足足学了三日才敢让师傅撒手。”

    秦桑听了甚是得意,“不过是来回溜达,打马球的马肯定跑得飞快。”说着,抽了马屁股一鞭子。

    那马吃痛,立时泼风一般跑起来。

    秦桑只觉上身猛地向后一仰,两旁景物飞快向后逝去,还不等她抓紧缰绳夹紧马肚子,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身子一歪照着地面就摔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眼前似乎有个人影飘过,随着一声闷哼,她跌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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