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并没睡太久, 等容乐睁开眼睛的时候, 天光大亮,身边的人已经离开了。
这院子太小,逛上一圈还不到半小时, 容乐一看门口有人守卫,加上想起昨晚的惊心动魄, 于是也不敢出门, 只好在屋里等着万俟峥回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万俟峥都忙得不见身影, 往往是半夜三更才回来,每天天不亮就走了。两个人在同一屋檐下, 偏偏连续半个月都没见到面。
终于有一天晚上,容乐勉强自己别那么早睡, 坐在床上强撑着等万俟峥回来。
万俟峥怕扰到他睡觉,每次回来都是先在外间换好衣服, 然后才进卧房,这次一进屋本以为还和以往一样, 没想到就正对上了容乐的眼睛。
他顿时一怔, “你还没睡?”
容乐抱怨道:“你这段时间也太忙了吧, 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掐指一算,这半个月万俟峥每天满打满算才能睡两个时辰, 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啊。
他道:“有什么好忙的?你就不能多歇歇?”当时万俟峥从东州赶回来,估计那三天在路上就没合过眼,结果回来以后还继续熬着。
万俟峥却从这话里听出了他的关心, 一想起这些天忙着的事,不由得叹了口气。
躺回床上,他看着上方的床帐,忽然道:“圣上的时间不多了。”
容乐一惊,“圣上的身体不是一向很好吗?”新后娶回宫,刚要给他生个老来子呢。
万俟峥转头看向他,低声道,“有人给圣上下毒。”
这毒下得很巧妙,他在圣上惯常用的墨里加了一味药,又在椒房殿的熏香中添了一种香料。两种东西都没有毒性,但是混在一起却能让人身体虚弱,最后走向死亡。
他们原本从来没想过会有人敢给圣上下毒,还是因为宫变那晚以后,圣上怕皇后动了胎气,才命太医前来诊脉。
大皇子虽说不忠不孝,但毕竟还是皇上看着长大的儿子,这么多年的父子情分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结果他惨死在宫外,对圣上也是个巨大的打击。
皇后担忧圣上的身体,于是让御医也给圣上看看,然后就看出了这个结果。
当时御医的脸色就白了,脸上满是冷汗地跪倒在地。
这个毒并不容易看出来,可是一旦被发现,就代表着已经毒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万俟峥这段日子就是一直在查这件事。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大皇子逼宫一事被圣上压了下来,毕竟人已身死,何况大皇子还留下了两个孩子。
但是大皇子背后站着的家族,还有挑唆大皇子的人皇上却不会放过。
在这件事情上,明明近些年来行事风格有所缓和的帝王恢复了初登基时的雷厉风行。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姜家、陈家、沈家、高家还有几位公侯王爵,凡是在此事中插过手的人家统统都没逃过去。
女眷和未成年的子女被罚入教坊司为奴,成年男丁或是被直接拉到午门斩首,或是被流放到边境苦寒之地。
朝中人人自危,大皇子党和与姜家交好的官员们战战兢兢不敢来上朝,甚至有人上书乞骸骨,说到动情处伏地痛哭。
皇上懒得去看他们这幅模样,凡是为官有可取之处的人统统留用,剩下的关系户则全都打发离开,整个官场顿时为之一肃。
紧接着皇上将活着的几个皇子统统封王,就连尚未成年还在宫中的五六七等皇子也都有了爵位。因为大皇子已薨,于是特下旨先将其长子立为世子。
没多久,皇上又以四皇子擅闯宫殿,藐视君王的名义将其贬为郡王,并收其封地,命他永世不得出京。
旨意一出,四皇子一派和林家也傻了眼,这几乎就是板上钉钉说四皇子不可能继承皇位。虽说除了藩王外,天子不能无事出京,但是圣上的这道旨意岂不是说要将四皇子软禁在府?
这下子有机会问鼎皇位的成年皇子只剩下了二皇子和三皇子。
二皇子母族不强,但毕竟与林家交好,三皇子背后站着温家,一时间朝中大臣都将目光放在了这两人身上。
被万俟峥这么一说,容乐也好奇了起来,“你看好谁?”
万俟峥没答话。
容乐回忆着原著,他其实已经许久没有想过原来的剧情了,但宫变那晚发生的事却让他忽然想起了那些已经有些模糊的情节。
他心道,难不成万俟峥是想自己登基当皇帝吗?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皇上的场景,感叹道:“先前春狩上,圣上还赏了我一个恩典呢。”如今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用到了。
万俟峥看向他,“你想要什么?”
容乐回想着自己初来到这个世界时的目标只是活下去而已,然后渐渐地有了别的想法和要求。
他有些犹豫,又有些茫然,“大概是带着二……我娘离开?”
只是他没有原主的记忆,和二夫人没什么母子情分。自从来到王府后,他一直避免和二夫人见面,就是怕对方看出来他并非是原本的“容乐”。可是如果他真的把二夫人接出侯府,今后两人势必要相处,届时又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想想就头痛。
他深陷于自己的想法中,却没注意到,当他说出“离开”这个词时,那一瞬间,万俟峥看向他的眼眸深邃得摄人。
*
容乐发现自己被软禁在一个月后,当时京中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平静,一干乱臣贼子皆已伏诛。
万俟峥依然是早出晚归,不过不再像一开始那么晚才回来,而是会尽量与他一起吃个晚饭,饭后和他谈论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
给圣上下毒之人是贤妃,在得知大皇子驾薨后,她就在自己宫殿里自尽了。离世前她并没有费心遮掩宫中留下的线索和痕迹,所以才会被他们那么容易查出真相。
圣上身边一直信任的高公公是她的人,当年高公公因家里发大水被冲到了别的地方,遭人拐卖进宫当了太监,其实私下里他一直都想寻找当年的亲人。
而姜家正好帮他找到了亲人,那人是他的侄子,当年那场洪水让他们一家都遭了灾,如今只剩下了这一个少年。
为了这份恩情,高公公成了姜家安插在皇上身边的探子。
无论是步军五营还是高公公,都是跟随了圣上数十年的老人,他们毫不犹豫地背叛让圣上确实伤了心。
他终是没有用更严酷的刑罚,而只是判了他们斩首。
侯夫人在这次宫变中也插了一脚。那宫中接应的人员中就有她的手笔,是当初为了扶助柳妃上位,柳家才耗费心思培养的人。
结果她这般作为几乎把柳家拖下水,就连柳妃也受到了牵连,被贬为柳嫔。
柳家家主被这个妹子拖累,整个柳家差点完蛋,对她没了先前的宽容,直接请出宗老,将她在柳家除名。
长兴侯生怕被连累,为了表现自己的忠心连夜写了休书,将侯夫人休弃。
侯夫人因罪被流放三千里,容锦贤一下子从侯府嫡子成了出妇子,若论起地位反倒比容析这个庶子还低。
他长得和侯夫人相像,如今在侯府中,长兴侯看他是越来越不顺眼。当初的宠爱如今全都成了厌烦。
容析却反而得了长兴侯的青眼,若无意外,今后应是由他继承爵位。
端王既是在幕后挑唆大皇子之人,又意图谋反篡位,这一次证据确凿,皇上再不能容他。
于是下旨将其废为庶人,终生囚于天牢。至于在宫变一事中出力的端王妃和万俟岱则是同样被皇家驱逐,流放异乡。
有朝臣将万俟峥拎了出来,认为他是端王亲子,应当避嫌。既然父亲有罪,儿子也应有所惩戒。
结果反被皇上斥责胡言乱语,端王世子大义灭亲非但无罪,反而当赏,当场就下旨命他继承爵位。万俟峥摇身一变成了新鲜出炉的端王。
这些都是由万俟峥讲给他听的。
原本容乐还觉得万俟峥让他留在这里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然而时间越久,越觉出不对来。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在当初那场宫变中,无论是该罚的还是该赏的,不都结束了吗?为什么还是不让他出院子呢?
他一提起来,万俟峥就会转移话题,两人说着说着就忘记了先前的事。
尽管万俟峥让人将小说、底稿等物都送了过来,而且在这么忙的时候,还要抽时间来陪他,他依然不想被关在这座小小的宅院中。
终于有一天,当他再提起此事时,万俟峥直接起身离开了院子,接下来整整三天没回来。
直到第四天,万俟峥让人送来了一壶酒。
在看到那壶酒的时候,他竟有种仿佛尘埃落定般的踏实感。
原来无论他做了什么,结局都是注定的。
他的眼睛有些酸涨,如果万俟峥站在他面前,估计他就直接指着对方鼻子骂了。
明明他们两个已经那么亲密,他以为他们是不可分割的好友,然而对方却只把他当成是可以随意杀掉的消耗品吗?
他揉了揉眼睛,原来他也是弃子?
他看着那壶酒,直到万俟峥进了屋子,听见这人用一贯风轻云淡的语气问:“怎么不饮?这是从西域传来的葡萄酒,风味别具一格。”
喝就喝!
容乐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一手拿起酒壶,咕咚咕咚就干了。
这下换成万俟峥怔在原地。前些天在听到容乐再一次想离开的时候,他强忍住了涌上心头的占有欲,这才甩袖走人,生怕克制不住自己伤害到对方。
不过在今天得到了自西域而来的美酒,他还是迫不及待地拿来和容乐一起分享。
结果却发现容乐好像不是很高兴。难不成是因为这两天他没来而生气?
他正要解释,就见容乐把手中喝空的酒壶往地上一扔,然后揪着他的衣领强迫他站起来。
这还是容乐第一次在他面前暴露出这么强硬的一面,万俟峥虽然一头雾水,不知容乐为何生气,但还是饶有兴致随着他折腾。
两人身高有差异,万俟峥一站起来比容乐高了半头。容乐觉得矮了没气势,于是踮起脚,硬是把万俟峥压到了一旁的墙上,用手一撑,“你!我那么信任你!结果你还想杀了我!”
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容乐面对万俟峥放不出狠话,加上那葡萄酒虽然喝起来味道不错,但却极为上头,一下子悲伤的情绪被放大。
一想到自己就要毒发身亡,也懒得再去指责万俟峥,他松开抓住万俟峥领口的手,却被对方重新握了回去。
万俟峥满脸茫然,为什么他听不懂容乐说的话?
他上前一步,将人禁锢在怀里,看着容乐泛红的脸颊,忽然伸出手摸了摸,热得像要烧起来。
“你是不是喝醉了?”
容乐想拍开他的手,“我、都要死了,还管什么、醉不醉!”
万俟峥忙摸上他的脉搏,这身体也没问题啊,看来是真醉了,这都开始说胡话了。
他不禁失笑,本来是想两人对饮,没想到竟是这般结果。
他揽着容乐进到卧房里,想帮人把衣服解开。
容乐的脑袋已经一片迷糊,睁着眼睛呆呆地看向万俟峥。
也不知道是因为酒精作祟,还是被万俟峥的脸迷惑,他一心想着自己就要死了,死前怎么也要把平时不敢做的事都做了。忽然用手抬起万俟峥的脸,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这一口咬得挺用力,他都尝到了血腥味。
然而万俟峥的眼眸却暗了下来。他将人按住,反客为主地占据了主动权。
容乐的嘴里还带着葡萄酒的香气,万俟峥被诱惑般地亲吻得越发深入。
习武之人气息绵长,容乐被这长长的亲吻吻得喘不过气。待万俟峥好不容易放开他,他的脑袋更晕了。
身上越来越热,脑袋也越来越迷糊,辨不出万俟峥的动作,只能随着对方发出无意识的声音。
直到对方一个动作,他像是被放上砧板的鱼,自下而上被穿透,任凭他如何挣扎也无法逃脱,只能在喉间溢出低不可闻的悲鸣。
然而身前却是冰凉的触感,慰藉了他如火烧般的体温,他不由自主地想贴上去,却又因疼痛踌躇不前。
被酒精麻醉的头脑成了一团浆糊,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只能任人宰割。
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如何,疼痛逐渐褪去,酸胀感却沿着脊椎缓缓上爬。当又一次重击传来时,他终于忍不住低、吟出声。
……
第二天容乐从睡梦中醒来,睁看眼就看到头顶熟悉的床帐,头部传来宿醉的疼痛,然而更疼的却是身上,尤其是腰部往下,感觉都不像是自己的身体部位了。
他轻嘶了一声,就听身边有人温声道:“难受?”不等他回答,对方就伸过手来帮他按摩腰部。
一下下极为舒适,容乐顿时觉得疼痛缓解了许多。等他享受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啊,昨晚发生了什么来着?
他记得万俟峥好像送来了一壶酒?然后他喝了?接下来呢?他没有被毒死?所以那酒不是毒酒?
他听身边人轻笑,“若是听到人称葡萄酒为毒酒,只怕西域王要被气死了。”
万俟峥在他的耳畔轻轻一吻,“在你心里,我就那般冷血无情?”
容乐正在梳理着这庞大的信息量,只觉得脑中CPU卡卡转,下一秒就会无法负荷,即刻报废。他此时总算找回了一些昨晚的记忆,一时间只觉得羞耻异常。
昨晚竟然是他主动的!想到当时的场景,他的脸再次烧了起来。
面对万俟峥的问题支支吾吾道,“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万俟峥笑道,“梦都是反的。”
容乐看着他微笑的模样,只觉得自己的色心再次蠢蠢欲动起来,同时身体也仿佛食髓知味一般回想起了昨晚。
他在心中流泪,果然,他已经回不去当初那个笔直笔直的自己了。
一步退,步步退,底线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一点点砸低的。
两人在床上又腻了一会儿,直到容乐的肚子咕咕叫,万俟峥这才从床上起来,命人把做好的饭菜端过来。
容乐就这样接受了一天万俟峥的专人高级VIP服务,不得不说,很爽。
接下来的日子和平时在王府小院没什么不同,只不过两人越发不加节制。都是年轻人的身体,实在很容易激动。
容乐无意中曾问过一句,朝中如今如何。
当时万俟峥的神色淡淡,语气平静道:“圣上怕是坚持不住多久了。”
皇上到底坚持到了皇后生产,当听到皇后产下皇子后,他的身体也终于抗不住了。
毒素堆积在他的身体中,无法排出,这段日子以来,太医院为他调制的药都是治标不治本,只能帮他压制身体上的疼痛,却无法解除毒性。
为了压住群臣,皇上中毒一事并未传出去,只有最受皇上信任的几个人知道真相。
也不知他如何想,他终归还是在众臣的不赞同中立了这位刚出生的嫡子为太子,并立了四位顾命大臣,另封万俟峥为摄政王,辅佐天子,共理朝政,待新皇成年后将大权归还。
这是他下的最后一封诏书。
天启二十二年,桓帝崩。
万俟峥听着皇城钟楼上的钟声响彻二十四下。
他想起了皇上临终前对他说的话。
他一向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然而桓帝不愧是能在二十多年前先皇猜忌中杀出重围,并成功夺得皇位的君王,竟一眼看出了他不甘于人下的野心。
的确,如今的他若是想称帝确实很难,但是他才刚二十出头,有的是时间去谋算。
桓帝索性直接借托孤之名,直接将权力交予对方手中。
他不知道万俟峥手中的势力有多少,但是他却能猜到,如今端王那些暗中的人手不是被万俟峥拔除就是被收拢,何况还有曲家为后盾。
曲家对他的确忠心耿耿,但是换成新帝,他却没有那份信心。
新帝的母族为成国公,这是他为后辈铺好的路,通过提拔勋贵来分世族的权,曲家再如何忠君,也无法掩盖他们是世家这一事实。
这是一份堂堂正正的阳谋,他将权力放在万俟峥触手可及的地方,一旦接下,为了不被世家掣肘,对方不得不沿着他的道路继续往下走。
他信赖万俟峥,但同样警惕着这个侄子。
天子驾崩,举国皆哀。
容乐身为新升任的端王妃也要身穿孝服,正跪在桓帝灵前,这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待遇。
万俟峥看着对方在人群中抬起头,对他偷偷眨了眨眼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触碰了一下。
他曾想过该如何谋得皇位,然而如今他却对此失去了兴趣。有那个时间,他本可以做些更有意义的事。
红日在悼文声中冉冉升起,这是新的一天。
一切都有了新的开始,一如他的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到这里就结束啦,接下来还有番外,会把一些没交代的事情交代一下。感谢宝贝们的支持,我们下本书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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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武帝青面獠牙,貌寝若鬼;
据说武帝身长丈余,臂能跑马;
据说武帝冷血无情,狠厉残暴。
传言中能止小儿哭的武帝此时被人踹下了床。
叶池揉着自己酸软的腰,大怒,“靳砀!一个月内不准上床!”
1V1,年下小狼狗X病弱美人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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