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奕睁开眼时重新回到了寝室,但不是在床上,而是仍然蹲在地上。
鹅四似乎没什么力气,蔫蔫地窝着,景奕找了半天的鹅这回都在。鹅大漆黑的瞳子里迸射出恨铁不成钢的怒火,它抬起翅膀就要扇鹅四,其余鹅纷纷上前,伸着翅膀拦:大哥,别打了别打了消消气消消气。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嘎声一片。
景奕缓缓捂住脑袋。
忽然,眼角余光似乎看到有红光闪了一下,景奕一抬眼,发现自己又到了蓝天白云下。脚下的土壤柔软,冒着密密的草芽,不远处是连绵的青山,青山脚下是澄澈如镜的湖。
鹅大这回学聪明了,不再嘎来嘎去,而是用脚掌在草地上划字。
景奕的表情渐渐呆滞。
他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还没醒。
这是真实的世界吗?
鹅怎么会写字????
虽然样子很滑稽,费老鼻子劲才划出支离扭曲的“空间”二字,但也精准地解答了此前景奕“这是什么地方”的疑问。
鹅大很骄傲,昂着脖子看景奕。众鹅则崇拜地看着老大。
景奕:“我一定是还没醒。”
鹅大表情裂了。
它抬脚直往“空间”那俩字上跺,恨不能出声:你看看,睁大眼睛看看,我表达得还不够清楚吗?!
景奕说:“你别跺脚了,干啥啊,空间?是挺大一地方昂,能干什么呢?湖水是能治百病还是充满灵气能修炼啊?或者这地方让我种地?想都别想,我不种地,这辈子都不可能种地的。”
景奕从小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初中因为父母工作忙,被送回老家上了一年学。那时候景奕闹叛逆,不想学习,爷爷奶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仍然非吵着要退学出去赚钱。奶奶一气之下说:行,你想赚钱是吧?家里好几亩地呢,正好到插秧的时候了,我帮你跟学校请假,你来插秧,插一亩给你二十块。
春天,是腰肌劳损的春天。
二十块,是生命不可承受的沉重财富。
小景奕抹着眼泪,心酸哽咽:赚钱也太难了叭!
于是混世魔王心甘情愿回了学校读书。
从此告别种田。
景奕对着众鹅语重心长道:“我看网文都不看种田文的,一看种田文我腰就疼,懂不?”
众鹅呆呆地点头。
景奕觉得没意思,站起来走了两步,有点烦:“我怎么还没醒。”
鹅大怒了。原来你刚刚说了那么多还是建立在以为这是梦的基础上吗?!不行!它来回走了两步,痛下决心,一翅膀扇在鹅三脑袋上,鹅三战战兢兢点头哈腰,颠着小步往湖那边跑去。
景奕百无聊赖,也跟着走了。
他眼见鹅三一头扎进水里,不多时便叼出一条长得有点儿奇怪的银色小鱼。鹅三把小鱼扔在湖畔,鹅大毫不客气,扑过去吞了。
景奕好奇道:“好吃么?”
鹅大嘴一张,哇啦啦吐出一堆混着秽物的水来。
景奕:“……”
鹅三继续往上扔鱼。
鹅大吞得迫不及待。一边吃一边吐。
景奕:“?……你怎么了?想不开?这鱼有毒?”
鹅大目光幽怨。
景奕想了想:“有毒就别吃了,对身体不好。”
他伸手要把鹅三刚抛上来的鱼扔回湖里,被鹅大翅膀一阵扑棱,誓死咬住了,含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咽下去。
景奕:“……”
景奕:“行,你吃吧。”
他拍拍手站起来,准备去看看山上有什么。
这时候,景奕似乎听到有人敲门,还有人在喊他。
他心中一喜:我要醒了么?
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就在身后,景奕一回身,看见了寝室门。
他回来了。
但仍然不是在床上。说明刚才的一切是做梦这一设想是不成立的。难道是幻觉?他要疯了么?
再一低头,除了鹅大鹅三,其他都在。
景奕心中冒出一个诡异的猜测:难道还在吃鱼???
“小景!起来没啊?再不出来我走了。”
“起了起了,马上!”
景奕一边倒了杯水然后把电动牙刷塞嘴里一边往自己身上套衣服,衣服穿好后拿水漱口,纸巾沾湿糊弄了一下脸,一套流程不超过三分钟。出门。
叫他的是隔壁寝的王秦,跟景奕同班。
两人卡着点到了操场,开始出早功。所谓出早功,是开嗓,练声,练口条。操场上除了各级表演系,还有播音系。从“啊”“哦”“呃”练到“八百标兵奔北坡”,非常热闹。
很多人练完早功就走了。天太热了,上课的去教室不上课的回寝室,都有空调,比在外面晒太阳好。
景奕本来也准备去食堂买个早饭就回去补觉,结果王秦带了个姑娘过来,有事找他。
姑娘有点眼熟。
她笑容明朗,伸手和景奕握了一下,自我介绍道:“我是19表演的何筱。”
景奕:“师姐好,我是景奕。”
何筱:“客气了,我知道你,还加了你微信呢。”
景奕掏出手机,确认了一下哪位是何筱师姐,添加上备注。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红包,“给小七的伙食费”。
景奕:“……原来是您。”鹅七亲妈粉。
何筱笑眯了眼,“今天找你是为了一件事,你能不能把小七借我们一周,老师布置的作业,要我们一周后回个小品,我有个剧本,想要小七来配合。”
景奕:“……”
突然想到梦里的那锅汤。
“呃,怎么个配合法呢?”
何筱眼睛闪闪发光地描绘了她的黑天鹅少年剧本,总结:“多么凄美的爱情故事啊!”
景奕:行,不炖汤就行。
“那你在寝室楼下等一会儿,我上去把它带出来。”
这事对景奕也有好处,能分担一下压力。
王秦说:“我跟你一起去。”
上楼梯时,景奕小声问:“我还以为你要在楼下陪师姐呢。”
王秦摸了摸鼻子,说:“我有点不好意思。”
景奕了然:“师姐是蛮漂亮的。”
王秦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景奕嘻嘻笑着,掏出钥匙打开寝室的门,王秦要进来帮忙,景奕突然顿住脚步,猛地退出寝室并关上了门,回身说:“老王,我想起来我早饭还没买呢。”
王秦有点儿懵,不知道怎么忽然跳了话题,但很快就理解了景奕的意思。
他用拳头锤了一下景奕的肩:“没问题,我去给你买,想吃什么?”
“煎饼吧。”
“行,我去买,”王秦嘿嘿笑着,“师姐也还没吃呢。”
他蹬蹬下楼,景奕紧绷的身体才放松。
深呼吸了一口,景奕重新打开了门。
嗯,和刚才看到的一样。
床架、梯子、书桌和书柜上缠满了绿色的藤蔓,藤蔓上坠着红艳艳的果子。地上也是藤蔓,几只鹅无辜地站在地上欢快地啄红果吃。阳台门也几乎被爬满了,只给留了一扇窗透光。窗前靠着个穿黑衣的男人,神情似笑非笑,手里抓着一把红果,悠然地往自己嘴里位。
“你谁?”景奕站在门外,颤声问。
“你不是猜到了么,不然干嘛叫那小子走?”
景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寝室什么情况?”
这回男人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他恨恨道:“废物一不小心吞了条鱼,没控制好能量,爆了。”
景奕:?
鹅三似乎知道男人这句“废物”是说自己,顿感委屈。它张嘴想要辩解,刚嘎了一声,头一歪,就吐了。
别的鹅立刻踉跄后退,个别都飞桌上了,还嫌退得不够远。
景奕:靠,好塑料的兄弟情啊。
男人:“塑料是什么意思?”
景奕:……?
鹅三又吐了一口,男人握红果的手微微颤抖。他面色几度变幻,终于红果撒手,捂住了嘴,脸色苍白地在狭小地寝室看了一圈。
景奕伸出胳膊一指:“洗手间在这边。”
男人冲了出去。
其余鹅欢快地冲到男人原先站的位置,把他扔下的红果全都吃掉了。
景奕:……真的好塑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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