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瑾坐在椅子上, 半响抖回不来神。
谢俞和冷修永都以为他是被体内血统和谢家气氛,外带冷修永不自知的影响才不小心走歪了。
但实际上谢瑾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他骨子里非常得意自己来自于后世, 所以说他将现在的科举非常看重, 但是……有一种轻视是轻易改变不了的。
这种轻视在谢瑾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出现在了他所写的杂文中。
“哦呀,真是讽刺呢!”谢瑾自我嘲笑。
要不是谢俞和冷修永及时发现了这一点,天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发现问题所在。
不,不单单是他们, 谢瑾想起来之前谢塘也发现了一点点古怪,虽然谢塘不明白问题从何而来,却能够感觉到杂文中的一丝不和谐。
谢瑾注视着自己的手,沉默了半天,才喃喃道:“必须改正才行啊!”
他很清楚,有些东西是天生存在他的体内的。
来自于后世华国的他,对现在这个国度有着天然的亲近感, 却也有着天然的优越感,只是……
他无奈的一笑,他终归回不去了。
或许等他死后可以回归,但是现在他生活的地方还是现在这个时代,这个国家。
谢瑾低低的垂着眼睑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青竹推门而入,就被谢瑾吓了一跳。
“大少爷,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也不点灯?”青竹是因为天色逐渐黑了,书房却一直没有点燃油灯才进来,结果一进来就被谢瑾吓了一跳。
谢瑾猛地抬起头,笑道:“哦,青竹啊!我没事!”
“没事?真的么?”青竹利索的点燃油灯,来到谢瑾近前,面带忧色的看着他。
“真的没事。”谢瑾轻笑着说道:“只是想清楚了一些事情而已。”
青竹仔细看谢瑾,就看到谢瑾神情柔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大少爷,时间不早了,你想什么晚点?”
“晚点啊……”谢瑾大晚上的也不想吃太费事的,问道:“去看看厨房今儿有蒸饭么?牛肉鱼肉的都可以!”事情想通了,他的心也就彻底静了。
“好的,大少爷,我这就去!”青竹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青墨端着铜盆进来让谢瑾净手。
谢瑾净手完毕之后,轻笑,有些时候确实需要某些人来打醒自己啊!
青墨一边收拾,一边有点好奇的看了一眼谢瑾,这会儿大少爷好像很高兴啊!
不过青墨也没有多问,打小就是谢瑾贴身小厮的他们,终生都是围着他转的,只要谢瑾好了他们就足够高兴了。
用过晚点之后,谢瑾就听到谢俞让人来喊他。
“好的,我这就过去。”谢瑾应了一声,便向正院走去,他知道谢俞为什么喊他,还不是担心他之前被谢俞和冷修永的话吓着了?
当谢瑾来到正院谢俞的书房的时候,微微有点惊讶的发现冷修永竟然没在。
谢俞笑道:“瑾哥儿,坐吧!”
“好的,爹爹。”谢瑾捡了谢俞身边的位置坐下。
谢俞看着已经长成半个大人的儿子,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不知不觉,已经十多年过去了。”
“啊?”谢瑾疑惑的抬头。
“没什么,”谢俞没解释,只是笑道:“瑾哥儿,你知道吗?我刚刚跟你老师吵了一架!”
“什么?”谢瑾吓一跳。
要知道冷修永来到谢家足足六七年了,他可从来没见过谢俞和冷修永吵过,这两位虽然性格不同,但是三观超级合,黏糊的程度就别提了。
这么多吧,只要谢俞和冷修永在家,他们下午时分必定要待在一处,或是喝茶或是下棋,彼此之间的感情极其亲厚,吵架?不存在的。
现在谢瑾听谢俞这么说,真的是有点点懵逼。
谢俞笑了笑,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谢瑾有点傻乎乎的摇头。
谢俞看谢瑾的表情就有点点怪了。
谢瑾猛地回过神,说道:“因为我之前的杂文?不对,”他立马自我否定了,他们谢家的氛围在这里隔着呢,他爹谢俞也不是对皇族多恭敬的人,他微微皱眉,思索了一下,说道:“爹爹……打算让我……了解族务?”
嫑看谢家好像就是江南小镇的一个普通乡下土财主,光看他爹能和冷修永这位大才子如此亲密就知道,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谢俞就笑,“瑾哥儿果然聪慧!”他语气淡淡的解释道:“其实之前我和你老师谈过,在你中举人之前,是不准备给你解释这些的。”
谢家坐在那里,抿抿唇,认真地倾听着。
“但是看你的杂文……”谢俞微微无奈的一笑,“有些事情你得提前了解了。”
谢瑾带着歉意,说道:“爹爹,是我让你为难了……”
谢俞抬手摸摸谢瑾的头,温言道:“没什么好为难的,谢家早晚都是你的责任,只是让你这么早就接触这些,才反过来是为难你了!”
谢瑾蹭了蹭谢俞的手掌,嘿嘿笑道:“没关系的,我刚刚也在乐安院想通了,我之前确实是走歪了,我会努力正过来的!”
“好孩子。”谢俞笑的更加柔和了,说道:“既然如此,以后每日晚上你都来正院,我给你讲解一些东西。”
“好的,爹爹。”谢瑾点头。
谢俞再度跟谢瑾说了一会儿,才让他回去歇着。
谢瑾走在回去的路上暗地里感叹,自己确实有些为难自家爹爹了,之后一定要好好学才行!
就在谢瑾离开书房不久后,书房的门再度打开。
冷修永摇着折扇慢悠悠的晃了进来,直接在谢瑾刚刚坐的位置上坐下,问道:“已经和瑾哥儿说过了?”
谢俞对着冷修永没好气的翻个白眼,说道:“至于么你,这么算计瑾哥儿……他还是个孩子呢……”
冷修永凉冰冰的看他,“你确定瑾哥儿还是个孩子?”
谢俞一窘,又微微苦笑道:“但……真的太早了……”
按照他们的计划,是准备瑾哥儿十五岁的时候才逐渐接触这些,谢家虽然远离京城,却对官场并不陌生。
有些东西是谢瑾必须学的,但是,现在真的太早了。
冷修永也无奈啊,“没法子啊,谁让瑾哥儿的性情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叹气。
身在这个年代,怎么可能真的对皇家不屑一顾?
他们能够隐隐约约表现出这种情绪,也不过是因着天高皇帝远外加各种原因罢了,但是瑾哥儿和他们不同,是需要去科举的,总要上京城和人相处,最终要进入官场的。
如果瑾哥儿不改掉这个问题,那后果……可想而知。
谢俞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管怎么说,你进度不要太快!瑾哥儿的性子……太过固执了!”
“我明白的!”冷修永也严肃点头。
他们一个是谢瑾的亲生父亲,一个是谢瑾早早拜师的老师,自然对谢瑾的性格一清二楚,谢瑾的性格说好听点就是坚持果决,说难听点就是死拗死拗了。
就像当年他们想要旁支几个人来陪瑾哥儿读书一样,最终还不是因着瑾哥儿各种不乐意才取消了。
现在两人决定提前教导谢瑾一些东西,不谨慎是真不行,就怕谢瑾的逆反心理一起,那后果可就麻烦了。
谢俞和冷修永拿定注意到第二天下午,一个让人很意外的人来访。
“族长。”
“令兄长!”谢俞看着眼前的人,心头一惊。
来人赫然是谢令。
冷修永也很惊讶,因为他基本上没怎么见过谢令,更加没有打过什么交道,但是这会儿他敏感的发现谢令看他眼神有点怪。
“令兄长,你来此可有事?”谢俞招呼仆人上茶。
谢令也没直言,而是坐定之后,慢悠悠的喝了一杯茶,才轻描淡写的说道:“今儿早上,塘哥儿去我那里上课的时候,提到了昨儿发生一件事。”
谢俞和冷修永都微微一愣。
谢令慢条斯理的说道:“昨儿瑾哥儿似乎拿了一篇杂文给塘哥儿,塘哥儿才疏学浅,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就在今儿上完课之后提起了这件事。”
谢令说的轻描淡写,谢俞和冷修永背后的寒毛都要炸起来了。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昨儿太过着急,忽略了下午去找瑾哥儿的时候,瑾哥儿刚好在院子里的时候,那时候瑾哥儿并非是刚好在院子里转转,而是刚刚才从三房回去,他拿了那篇杂文去找了塘哥儿!
而不管怎么说——现在的谢塘依旧是个外人!
有些事情是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令兄长!”谢俞刚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谢令就摆摆手说道:“放心,我已经安抚了塘哥儿,他不会再提这个事儿,只是……你们有些事情必须得做了。”谢令虽然已经近天命之年,一双眼睛却就透彻入骨。
当年他在妻儿亡故之后,为何不再继续,原因莫过于看透了罢了。
现在有些事情,他不说不代表他不明白。
谢俞和冷修永对视一眼,冷修永站起身走到了书房门口守着。
谢俞则将昨日晚间的事件低低的说给了谢令听。
谢令点点头,直接站起身说道:“既是如此,是我多事了。”
谢俞也跟着站起身,笑道:“怎么会……令兄长的远见,是我也佩服的。”
谢令没再说什么,直接和谢俞点点头,便告辞离开。
在书房外,他路过冷修永的时候,同样点点头致意便告辞了。
冷修永回到书房,对着谢俞挑挑眉,说道:“你家这位令兄长真是不一般。”谢塘不可能将那篇杂文都背过了,告诉谢令,但仅仅是只言片语,他就明显的听出了问题,从而来提醒谢俞他们,真是厉害。
“怎么可能一般啊!”谢俞感叹道。
“具体说说?”冷修永挑眉问道。
谢俞耸耸肩,说道:“你从名字就知道了啊!”
冷修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啊,令,美好,善,都是非常好的寓意。
他想到这里,心头一动,问道:“说到这里,元明兄,一直没问过你的名字来历。”
谢俞淡淡的说道:“俞者,舟也!”
好吧,冷修永一听这话就知道他问错话了。
谢俞却笑道:“修永不必如此,我早就不在意了,有了瑾哥儿,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古代家族中,家族永远大于个人,谢俞也是如此。
相比起牺牲掉自己,却让谢瑾能够出人头地,足够了。
“是啊,有瑾哥儿在呢!”冷修永也笑了起来。
两人笑了笑之后,不由得又祈祷谢瑾能够尽快扭转过来。
万幸,谢瑾似乎是真的转过味来了。
之后不管是谢俞对他透露谢家庶务,还是冷修永开始慢慢教导他一些官场上的黑暗,他都非常认真的学习着。
虽然冷修永无比敏锐地在谢瑾的杂文中发现,那种东西其实还在,只是变得非常隐蔽罢了,虽然外表上看起来不错。
谢俞有点无语的看冷修永。
冷修永摇摇头,说道:“没关系……”
“这还没关系?”谢俞眉头打结。
冷修永知道谢俞没有真正进过官场,所以不懂某些事儿,只能无奈的笑道:“元明兄,幸亏你没进官场。”要不然早被人吞的连个渣都不剩了。
谢俞听懂了,不由得瞪他一眼。
冷修永淡淡的说道:“官场就是戏场,无非是你方唱罢我方登场,有些东西瑾哥儿改不了也就算了,只要他能够完全掩饰住就可以了。”
谢俞苦笑,“他才十一,可能吗?”就那帮官场老狐狸?瑾哥儿可能是对手吗?
冷修永笑道:“是瑾哥儿现在才十一,等他真进官场,至少是六年后的事情了,我们总能教的出来的。”
“说的也是。”谢俞也笑了起来。
时间,是谢瑾最大的优势。
谢瑾并不知道谢俞和冷修永的想法,也不知道他的努力融入或者叫做掩饰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后面被冷修永点了一次之后,又看到冷修永没再多说什么,才放松了下来。
谢瑾暗地里也是笑眯了眼,有些时候虽然不会说,但是做总比说要更加展示态度,他知道他的努力是有效果的。
虽然他现在无法像后世一样爱上这个国家,但他会努力的。
就在谢瑾努力矫正自己的时候,日子逐渐临近了过年,就在年前,远在外地的元家提前将年礼送了过来。
送年礼回来的是跟着谢琳去到元家的谢家家生子,特意捎来了元佐的亲笔信。
这些日子一直在旁听家族事务的谢瑾也被拉去旁听。
谢俞看了看信,简单的说道:“孝与说了两件事,其实算起来也大概算是一件。”
“何事?”冷修永挑眉。
谢俞看向谢瑾,就在谢瑾疑惑的时候,说道:“瑾哥儿还记得景宴景安飞吧?”
“当然记得,就是那个府试的时候审错题的嘛,”谢瑾点头,又问道:“怎么?姐夫找到那家伙为什么审错题了?”之前谢俞就让元佐帮着查查是怎么回事,没想到间隔大半年才有回信。
谢俞扯了扯嘴角,说道:“比想象中还精彩。”
冷修永一听这个,来了精神,说道:“给瑾哥儿细说一下。”
谢瑾知道,又到了他刷新三观的时刻了。
谢俞点点头,给谢瑾解释了一下。
之前就曾经提过,景家在京城有位四品高官,是景安飞的伯父,元佐在信中给了关于这位伯父的很多情报。
这位四品高官名为景斑景孔明,是景家家主,官职给事中,标准的老狐狸一只,有四子,其中嫡子二人,庶子二人,不过都不重要,按照元佐的说法,景家子孙多是碌碌无为之辈,唯有一孙名为景容,年方十七,惯常深居简出,只因其幼年时曾不幸落水,从而导致体弱多病。
写到这里,元佐备注了一下,好像就在那之后,景安飞被送回了景家老家。
谢瑾嘴角抽搐,“操戈同室?”
谢俞也揉了揉额头,大致看了一下信上的内容,摇摇头说道:“你姐夫上面没细说,因为间隔太久,根本找不到证据了。”
冷修永摇了摇扇子,默默地说道:“关于景家这件事,我倒是知道一二。”
“咦?”谢俞谢瑾逗惊讶的看向冷修永。
冷修永撇撇嘴,说道:“你们知道的,那时候我还在京城呢,”他回忆了一下说道:“我记得那一年好像是快十一月了吧?齐王家的小郎君过生辰,邀请了不少同年龄的小郎君姑娘们,景家的两个孙子也被邀请了,但是没到宴席结束就闹腾了起来,据说是有人掉到了水里……”
“景安飞推的?”谢瑾好奇道。
看那个人的风姿,不像啊!
冷修永眼神古怪的说道:“不,根据传出来的消息是景容推了景宴!”
“啥?”谢俞和谢瑾瞪大了双眼。
冷修永摊手说道:“具体的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感觉不像,因为当时事情闹得很大,连齐王府都非常狼狈!如果真是景容做的,景孔明不会顺利成为了给事中。”
要知道齐王还是很受到皇帝的宠爱的,而给事中可是皇帝近臣,辅助皇帝处理政务,并监察六部,纠弹官吏,可谓是官高权重,要真是景家做了什么不该做的,齐王府会是第一个发作的。
“那是怎么回事?”谢瑾不解道。
“谁知道啊!”冷修永对这个才不感兴趣,提醒道:“元明兄,孝与没说别的?”他们之前给元佐去信,问的可不是这种陈年旧事。
“有的,”谢俞补充道:“孝与找人帮忙查了下,景安飞审错题果然有内情,据说是有一个来自京城的人在他耳边吹了风才选错的。”
“京城来的人?”
“对,”谢俞笑道:“最重要的是据说那个人在府试过后没多久就回了京城,然后死在了半路上。”
“哈?”谢瑾表示真是开了眼了。
冷修永沉吟了下,说道:“如此说来就是死无对证?”
“正是,”谢俞也点头,说道:“目前已经弄不清楚景安飞这件事究竟是谁下的手了……”
谢瑾突然冒出一句,“或许,是景安飞自己故意的也说不定。”
谢俞和冷修永都有点惊讶看向谢瑾,“此话怎讲?”
谢瑾向来很少对自己不清楚的事情发表意见。
谢瑾微微皱眉,回忆道:“爹爹和老师也知道的,我之前在书店和景安飞打过照面,那个时候的景安飞给我的感觉,该怎么说呢,他似乎对于自己审错题从而成绩很不好的事情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这样么?”谢俞和冷修永面面相窥。
冷修永靠在椅背上,喃喃道:“果然远离官场让我脑子也转不动了,我之前还真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谢俞惊讶道:“修永,有这种可能吗?”
“有的,”冷修永坐直身体,提醒道:“你忘了,之前文则兄提过,这件事透着一股子官场手段的味道,如果不知道景家的事情也就罢了,但是两相对比起来……可能性相当高!”
谢俞沉默了下来。
谢瑾迟疑下,还是开口道:“可是为什么啊?老师?为什么景安飞要这么做?他就不怕考不中?”
冷修永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刚刚想说些什么,顿了顿才说道:“这件事,以目前的情况下是找不到真相了,索性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他又看向谢瑾说道:“不过,瑾哥儿,你院试的时候一定要留意这位景小郎君了,千万不要以为人家是好人掉以轻心。”
“我明白的。”谢瑾点点头。
说完这封信,冷修永赶他去做功课,“我留给你的功课做了没?别本末倒置啊!”
“是,我这就去做!”谢瑾想到冷修永一口气给他留了三篇杂文就忍不住额头痛,又得继续较真了。
待谢瑾离开,继续去和杂文相亲相爱之后,谢俞问冷修永,“修永刚刚本来想说什么?”他可没错过冷修永之前的欲言又止。
冷修永摇摇头,说道:“只是猜到了那位景小郎君的想法罢了。”
“具体说说。”谢俞催促道。
冷修永轻描淡写的说道:“我猜,那位景小郎君的目标并非是科举那么简单,而是……景家家主之位。”
谢俞愣了愣,明白了冷修永的意思,倒吸了一口冷气,说道:“那小郎君好深的心思,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手段。”
冷修永摇摇头说道:“这应该不至于,当是他家长辈所为……不过那位景小郎君应该也有这个心思就是了。”
却不想谢俞说道:“如此一来,倒是麻烦了。”
“什么?”冷修永疑惑的看他。
谢俞叹息口气,拿出那封信给冷修永看,说道:“孝与之前不是曾经说过,准备找一个适合的靠山么?”
冷修永脸色微变,“他选中了景给事中?”他快速拿过那封信,翻看了一遍,才舒了一口气,“幸好,目前来说,只是观察,还未正式接触。”
“但,也很麻烦啊……”谢俞叹息口气。
“是啊!”冷修永想起景家的一堆烂事也是额头痛。
“算了,还有时间……”
不管是冷修永还是谢俞,甚至包括元佐,他们对于找靠山这件事都非常慎重,因为官场如战场,一旦选择错误,那么,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不错,慢慢来吧,瑾哥儿距离进入官场还早着呢!”
两人对视一眼,缓缓点头。
和冷修永再度下了两盘棋作为消磨之后,冷修永才慢悠悠的走回了世安苑。
站在世安苑的书房中,冷修永垂头注视着桌上的笔墨纸砚,墨已经磨好,笔也已经沾好,冷修永却迟迟没有动笔。
就在冷修永沉默的时候,书房的门被人推开,来人轻声唤道:“爹爹,你在吗?”
冷修永抬头,微微一笑,“卿卿,有事?”
冷季卿端着一碗汤,娉娉婷婷走过来,温柔笑道:“爹爹在忙吗?”
她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纸上,却发现上面空无一字,忍不住有点疑惑。
冷修永哈哈笑道:“正打算写字来着!卿卿给爹爹炖了汤么?”
冷季卿笑道:“是啊,爹喝一碗吧!”她将手中的木犀汤端给冷修永。
冷修永尝了一口,感叹道:“卿卿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爹爹过奖了!”冷季卿抿抿唇笑了,晃动间,发间的金镶玉簪子闪烁着漂亮的光芒。
冷修永感叹的看着女儿,笑道:“不知不觉中,你也长大了呢!”
“才没有呢!”冷季卿软软的跟冷修永撒娇,逗得他大笑。
两父女说了一会儿话,冷季卿才笑眯眯的走了。
看着女儿的背景,想到她这些日子一直戴在发间的簪子,冷修永笑道:“呵呵,闺女真的长大了呀~”
离开书房的冷季卿则微微皱眉,她敏锐地发现,冷修永刚刚绝对不是想写字,因为如果想写草书的话用的通常都是上好的宣纸,这么说的话……爹爹刚刚是准备和人写信?
想了半天,冷季卿也没想出所以然来,索性不想了。
不过她还是将这件事挂在了心头上。
——————
元家的年礼送到的时间不晚却也不早,等谢瑾终于肝完那三篇杂文的时候,已经接近小年。
谢瑾因着从小怕冷又怕热的性子,一旦天冷,就恨不得把暖阁随身携带,一个人窝在暖阁里或是看看书,或是刷刷题,那滋味,可爽。
对于谢瑾这爱好,其他人通常都是不预置评。
还是那句话不是任何人都跟谢瑾一样,把刷题当消遣的。
只是今年不一样,今年谢瑾多了几个刷题的伴儿。
一开始是谢塘。
随着他和谢瑾逐渐亲近起来,不自觉的染上了谢瑾爱刷题的习惯,虽然没有他那么夸张,每天不刷一套题就不舒服,但是间隔几天都爱找几套题做一做,舒服呀!
然后便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的谢弘他们三个。
去年他们在府试全军覆没之后,都是拼命的埋头学习,死命刷题,谢瑾更是将自己的题库向他们无限开放,刷的他们欲生欲死,尤其是近几个月,在经过谢瑾笑眯眯的建议之后,模拟考大法直接上线。
每周一次的模拟考成功让三人开始怀疑人生,也让来监考的谢瑾哈哈直笑。
对,谢瑾是他们三个的考官,谁让他们三个连个童生都没中呢,其他人懒得来监考,关键是他们也清楚,这种模拟考根本没有作弊的必要,作弊是骗自己呢,所以,让瑾哥儿来充个架子就可以了,正好让他也放松下,别总是每天刷题刷题的。
再一次的模拟考过后,谢瑾笑眯眯的说道:“哦呀,这次题目看起来答得不错哟!”
谢弘他们只能仰躺在椅子上呵呵干笑。
感谢这些题目都是谢瑾做过的缘故,尤其是过了这么久,他对于这些题目的答案都依旧记在心头,所以,谢瑾每次在谢弘他们将试卷交上去之后,还没等他们正式缓过劲呢,谢瑾这边就把分数批出来了。
谢塘笑呵呵的让仆人将热茶给谢弘他们送上,就去看谢瑾那边的试卷,问道:“瑾哥儿,大哥他们这次答的怎么样?”
谢瑾已经动作利索的看到了最后一份,“恩……总体来说还行,伦哥儿弘哥儿的卷子都答的挺好的。”
谢弘谢伦直接松了一口气,谢瑾嘴里的还行,指的可是九十分以上的优秀成绩啊!
丁植却坐直了身体,有点胆战心惊的问道:“瑾哥儿,我的成绩呢?”
谢弘谢伦也看了过来。
谢瑾笑眯眯的指了指试卷说道:“除了一道算学题又没算对之外,其他的我基本上没挑出毛病!”
“这么厉害啊!”其他人都吃了一惊。
要知道,丁植之前在他们当中可是吊车尾的,没想到在彻底醒悟之后,完全收了心,进益飞快。
丁植也精神一震,“我这次,基本上全对了?”
“不,算学题错了!”谢瑾否认道。
其他人都想翻白眼,瑾哥儿,不是任何人都跟你一样把附加题也当正题看的!
谢瑾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没有多说什么,笑眯眯的说道:“总之,今次的成绩都不错,不过,你们也知道的,我对诗赋不精通,所以我都是无视诗赋题的。”
没招,谢瑾的诗赋不精通程度在在场所有人中,排倒数第一。
他去年之所以能考中府案首,完全是因为他其他试题完全正确,诗赋题又是中规中矩,没挑出毛病才得的。
“我们明白。”其他人点头。
谢瑾又笑道:“这是年前最后一次模拟考了,过年这几天你们可以稍微放松下,过了年,你们还得紧张起来,再来几次模拟考就得正式上考场了!”
“恩,我们明白的。”谢弘他们纷纷点头。
“瑾哥儿,这阵子辛苦你了……”
谢瑾摆摆手,漫不经心的说道:“没事,我也就当玩了!”
这话让其他人忍不住苦笑。
是啊,这对于谢瑾来说就是玩!
谢瑾这边开始嘱咐他们,将后世高考前老师的唠唠叨叨都捡了起来跟他们碎碎念,比如说什么“过年也别太放飞,每天还得看看书”之类的云云。
实在不是谢瑾爱废话,关键是县试的时间对考生实在是很不友好,刚刚过年出了正月就是县试啊,要是真在过年的时候放飞了,你到时候想收心都来不及。
谢弘他们也知道谢瑾是为他们好,纷纷严肃点头应是。
谢弘他们终于有时间休息去了,谢瑾可没那时间了。
随着谢瑾逐渐接触家族事务,他也越来越多的在各个场合出现,虽然都是只能旁听,但是该他在场的绝对一个不少。
临近年关,是谢家最最忙碌的时间,谢俞总是忙的焦头烂额,今年总算好点了,有谢瑾来帮忙。
谢瑾……谢瑾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古代家族跟现代家庭完全不同啊!
为什么家族里,都快出了五服的都要安排过年时候分发的东西啊?还有,他家除了那么多土地之外,竟然还有这么多铺子?哇哦,郡城竟然都有?
谢俞挑眉,“要不然你以为平日使用的笔墨纸砚都是哪儿来的?那可都是上好的啊!”
谢瑾暗地里吐吐舌头,其实也怪不得谢俞会这么说,要知道,古代养学子超级费钱的,他们谢家养了这么多学子,所耗费的钱财可想而知。
突然谢瑾发现了一件事。
他转头问谢俞,“爹爹,我们谢家怎么没有族学?”
谢俞正在紧皱眉头看一本账册,随口道:“因为没必要。”
“为什么?”谢瑾不懂,疑惑道:“家族想要变得更好,有族学教导族里的孩子不是更好吗?”为啥他们家偏偏就没有族学,都是家里教的?
谢俞抬头,解释道:“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没必要,一方面是家里就能教出来了,第二方面,完全没有必要全部都跟科举死怼,反正又……”
谢俞说不下去了。
谢瑾平静的看着谢俞。
谢俞沉默了半响,叹息口气说道:“爹爹也没有骗你,二十五年前确实是这样的。”
“那为什么……”谢瑾有点不明白。
谢俞也没有隐瞒谢瑾的意思,淡淡的说道:“你知道的,你的哥哥当年的事情。”
谢瑾抿抿唇,默默点头。
谢俞眼神有点飘,淡淡的说道:“当年啊,你哥哥出生的时候,我和你娘亲都特别高兴,因为琅哥儿是我们谢家百年之后出仕的第一人,你哥哥很聪明的,和你一样,才刚刚三个月就会对着我和你娘亲笑,我们看着他一点点长大,越发的聪明伶俐,族里也都做好了准备出世的准备,结果……”
谢瑾低低的垂下眼睑,结果,他的哥哥被人害死了……
谢俞闭了闭眼睛,说道:“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因着这件事,原本准备办起来的族学也中止了。”
谢瑾眼神动了动,他总觉得谢俞说的有点避重就轻。
但是谢俞不说,他也不好问,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了。
谢俞又沉默了下,才努力笑着说道:“后来,你出世了,不过族学依旧没有提上来。”他看着谢瑾嘴唇动了动,补充道:“因为某些事。”
好吧,谢瑾懂了,谢俞不希望他继续追问。
有些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既然这样的话,要不要现在就准备族学的事情,毕竟我现在都中了童生了。”
谢俞想了想说道:“也行,之前我和你祖父已经商议过,等你中了秀才才建立的,毕竟,我们谢家不缺老师也不缺学生,现在建立族学也好。”
好吧,谢瑾懂了谢俞对族学那么不在意的原因了。
谁家像他们家一样,三五个举人□□个秀才也不会在意的,更别提谢家别看人不多,但是几乎每个人都是读书人,毕竟有谢家祖训在呢!
不过族学这种事情,也不是说建立的,谢俞虽然答应了,那也得年后再说了,过年的时候他们快要忙疯了。
让谢瑾都不由得感叹一句,过年难,难过年啊!
正在旁边玩耍的双胞胎听到了,凑过来,嘀嘀咕咕的问:“哥哥,什么过年南啊!”
“对啊,我们不是在江南吗?”
经过这一年之后,双胞胎又大了一岁,嘴巴也更利索了,黏糊在谢瑾身边叽叽喳喳。
谢瑾笑道:“没什么,你们的九连环解开了?”
“还没有!”谢玫嘟了嘟嘴。
谢珏更是挥舞着一个木制的九连环叫道:“哥哥哥哥,我马上就能解开了!”
“好好好!”谢瑾随意的点头,态度别提多敷衍了。
不能怪谢瑾敷衍自家弟妹,实在是这几天他真的累的不行。
用他的话说,一口气肝十套题都比打理族务要强!
感觉半条命都没了!
谢瑾这吐槽的话让冷修永和谢俞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谢王氏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冷季卿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双胞胎都要爬到谢瑾的身上了,笑道:“你们又在粘着哥哥了?”
“卿卿姐姐~”“姐姐安~”两个小鬼虽然喊着人,却死都不撒手,一副恨不得长在谢瑾身上的架势。
谢瑾无奈道:“卿卿,你带什么东西来拯救我了吗?”他好不容易偷点空歇一会儿啊,就被双胞胎逮到了。
冷季卿笑了笑,冲着伸手招招手示意后面的人进来,说道:“哦呀,我可是带了好吃的蒸蛋羹哦,还放了好大的虾子啊,有人要吃吗?”
“要要要!”
三四岁的孩子都嘴馋,立马就从谢瑾的身上跳了下去,让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谢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让冷季卿忍不住掩嘴而笑。
谢瑾没好气的看她一眼,“卿卿,你好像很高兴哦!”
冷季卿立马一脸无辜,微笑道:“才没有呢,瑾哥哥,你肯定看错了!”
那模样,和冷修永无比的想象,让谢瑾无奈叹气。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日万,啊,有亲曾经猜到了后续呢,但是……纱纱不想改呀,因为一旦改动就得动大纲,那可忒痛苦了~~~~于是,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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