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疫情的发展比秋意想象中的要迅速也要严重, Y市确诊人数节节攀升。

    恰逢春运高峰期, 人口流动非常大。专家学者呼吁Y市的人尽量不要出去，Y市以外的人尽量不要到Y市去，可仍旧阻挡不了国人回家过年的传统。

    一时之间，全国陷入了恐慌之中，人人自危。

    迫于病毒的高传染性，Y市很快就宣布封城了, 随之广东省也启动的重大突发卫生事件一级响应。

    《给你一个五星级的家》节目已经暂停录制，直播公司也放假了, 秋意就这样闲了下来。

    明天就是春节了, 但社会一片颓然, 酒楼的团年饭订单退单量剧增, 花市萧条，路上人烟稀少。作为外来务工大市，G市往年年前也冷清，但也从未像今年这般清冷过。

    按照习惯，秋意会在今天收拾东西回老秋家过年, 但今年特殊情况, 她让两老到写意阁来, 毕竟他们那边是没有物业的老小区，对疫情的防控措施肯定没有这边到位。

    “老豆, 我中午开车回去接你们过来。”秋意在电话里说。

    “不用了，我们上你那边之前，要去进行大采购, 顺便回肠粉店把屯着年后磨粉浆的几袋米带上，这疫情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先把吃的准备好。”老秋说。

    既然他坚持，秋意也随他了，只一再叮嘱，“你跟妈子记得戴口罩，别为了省几块钱去人挤的地方，买东西速战速决，最重要保证安全。”

    “我知道了，先不聊，我们要出门。”老秋说。

    结束通话之后，秋意吃了个泡面，现在打开任何一个APP都是有关疫情的消息。她看多了会焦虑，也忍不住担心远在Y市的明竟。

    她扔下手机，起来走到阳台眺望远景，适当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

    突然，她想起了那天在教室里，明竟说当年在她的草稿本上写过约她去图书馆后面见面的字句，恰好那本草稿本被她珍藏在铁罐里。

    她转身进了卧室，抱着铁罐回到阳台，从铁罐里面翻出草稿本，借着充足的光线，开始一页一页翻找。

    老秋跟玲珑一直卖肠粉维持家计，看上去并不光鲜，加上他们有意隐藏，秋意高中时也认为家里很困难，所以她很懂事，不会像别的同学那样，去文具店买一本崭新的白纸作为草稿本。

    她升高二这年，武彦祖结束高考，把一群发小请到他家，让大家在他堆积如山的书本资料里面找自己喜欢的需要的带走。

    秋意当时也去了，挑了几本高二的课外辅导书，听见武彦祖说要把剩下的卖给收废品的，她把两本写了没几页的作文本也拿了，订在一起变成了一本厚厚的草稿本。

    后来，明竟给她讲解的第一道题就写在这本草稿本上，从此以后她对这本草稿本格外稀罕，都省着用，直至高三转到慧中，她才把草稿本收起来当做青春的纪念。

    如果明竟真有在草稿本上写字，那她肯定能找出来。

    可她认认真真翻了半天，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愣是没有找到这句话。

    她不死心，又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整个人忍不住有些烦躁起来。

    毕竟，如果她当年看到那句话，他们之间可能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恰好这时玲珑的微信来了，说他们已经到楼下，让她先把门打开。

    秋意暂时作罢，把铁罐放回卧室之后就往大门口走，一拉开大门，就听到车轱辘的声音，头探出去一看，整个人要笑翻了。

    “哈哈哈哈哈哈……”

    此刻，老秋正用板车拉着几大袋米，几大袋食材往大门口这边走，这如同一家小餐馆的食材进货量还不算什么，最让人捧腹大笑的是他跟玲珑的自制口罩——柚子皮口罩。

    “老豆、妈子，你们之中到底是谁这么有才呀？”秋意笑得直不起腰。

    从今天出门开始就被笑了一路，老秋心态很好，就当娱乐大家，但玲珑觉得面子挂不住，这下看秋意笑成这样，恼羞成怒地瞪她，“有什么好笑的，还不赶快过来帮忙。”

    “好好好，我来帮忙。”

    等一进屋，老秋跟玲珑立刻把柚子皮口罩摘下。

    玲珑扫了一眼仍在偷笑的秋意，伸手就要拧她的耳朵，却被老秋给拉住了，“小明说了，外出回家一定要洗手，你先别摸囡囡。”

    秋意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明竟？”

    老秋：“是的，小明特意给我们发微信，说现在疫情严重，让我们尽量少出门，非要外出要注意各种防范，戴口罩就是最重要一点，但现在一罩难求，我跑遍了附近的药店都说卖完了。今天一定要出门，只好就地取材，用柚子皮做了两个。”

    如果不是老秋跟玲珑今天过来，秋意都忘了要叮嘱他们防范疫情的措施，但明竟却记得。只要想到这里，她的心就暖呼呼的。

    三人合力把食材置放好时已经是下午四点。

    老秋把娘俩赶出厨房，剩他自己一人准备今晚丰盛的年夜饭。

    秋意跟玲珑坐在客厅，各自刷手机。

    “我也买不到口罩，反正现在就尽量少出门，不出门就不用口罩。你别唉声叹气了，我们没有口罩还可以躲在家里，你看看Y市那些医务人员，每天面对患者已经够危险的，偏偏口罩、防护服、护目镜跟手套那些防护用品都缺，他们才是真可怜。”

    玲珑不知道在跟谁微信，但这话却惊醒了秋意，她差点忘了，明竟现在身处Y市，但基本的防护用品可能没有保障。

    她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匆匆走回卧室，打开电脑，打算购买一批防护用品送去Y市给明竟。但现在全国医疗防护物资紧缺，之前有合作过的口罩厂家的旗舰店，口罩都下架了，她只好直接拨通厂家联系人的电话。

    秋意直播间这些年的出货量，让很多厂家排队都想跟她合作，但即使是这样，在这个非常时期，口罩全国紧缺，工人放假，很多厂家想给她提供却无能为力，直至有一家本地生产医疗防护物资的工厂的老板同意加班给她赶制一批。

    “方总，实在是太感谢你了。”秋意松了一口气。

    方总：“火火，你别这么说，想当年我公司濒临倒闭，我蹲在你公司门口找你帮我推货。要不是你当时拉了我一把，今天我想帮你也没机会。”

    “方总你千万别这么说，你工厂生产的口罩质量好，我认可才推的，这是大家合作共赢。”秋意想到工厂已经放假，她忍不住担心，“你工厂的工人应该都放假了吧，赶货方面会不会用问题？”

    “这个你绝对放心，我召集我全家人以及附近的村民一起，24小时开工也把这批货赶出来给你。”方总保证完了又说：“只是物流方面，得让你想办法解决。一来我们公司没有配送车，二来物流也放假了，这个我真的没办法。”

    “行，这个我来解决，货方面就拜托方总你了。”

    “没问题，等会吃完饭，我就叫上老婆孩子回工厂开工。”

    “方总，今天是年三十，你还是高高兴兴吃个团年饭，明天再开工吧。”秋意即使再急，也不好耽误别人的年夜饭。

    “不，等会就回去开工。”方总感慨道：“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天天都是团年饭。现在看到Y市这样，大家都是中国人，我心里也着急也不好受，如果能出点力，我很乐意。”

    “谢谢你！”秋意听着很感动，眼眶不禁热了。

    跟方总结束通话之后，老秋喊吃饭，秋意应了一声就去餐厅吃饭。

    今天老秋做的菜很丰盛，基本上都是秋意喜欢吃的，但她却兴致缺缺，整个脑子都在想怎么把防护用品送到明竟手中。

    通过一般的流程，她担心太慢了，恰好新闻在播各地医疗队驰援Y市的新闻，她灵机一动，找到了陆哥，跟他要了他女婿的电话。

    经过了一番沟通协调，秋意的这批防护物资的物流问题终于落实，会随着G市驰援Y市的医疗队专列出发，送到明竟目前支援的医院。

    等一切敲定，她总算可以坐下来吃饭。

    饭菜已经冷了，味道也不似热腾腾的时候好，但她吃起来很满足。

    老秋跟玲珑早已经吃完了，坐在秋意的对面，他们对视一眼，玲珑开口问：“你……什么时候跟明竟这么好了？”

    被CUE的秋意一抬头，就对上玲珑探究的目光。

    三秒钟对视后，秋意垂下眼帘，猛扒白饭掩饰自己的心虚，小声道：“没什么好不好的，他现在在一线战疫，是人民的英雄，我作为群众，力所能及地给他提供必要的防护物资，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他是你们的干儿子，也就是我的干哥哥，我替你们关心他，不好吗？”

    她一番说辞有理有据，毫无破绽，玲珑虽然心存怀疑，但也没什么好说的。

    三天后，秋意准备的这批医疗防护物资被安全送到Y市人民医院。

    为了节省防护服，现在医护人员一上岗就不吃不喝。

    即使明竟的身体素质过硬，但交班出来的时候，脸色也略显疲惫。

    “明教授，谢谢你，你真是我们的福星呀！”一个小护士跑过来，笑嘻嘻地跟明竟说。

    最近大家很累，压力也大，脸上甚少出现笑容，看见这个小护士满脸笑容，明竟不由觉得奇怪，“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小护士瞪着大眼睛，“有人给你捐赠了一批防护物资，已经到了物资室门口，你要不要去看看？”

    明竟一听，迈出大长腿就往物资室走，还没走近，就看到门口堆了一批东西，上面贴着几张粉色的A4字，上面是清秀的手写字体：抗疫，我与你同在。

    他的唇角忍不住弯了起来，这字体，跟那句“祝你单身一辈子”一模一样。

    “明教授，你赶紧过来看看。”物资室的工作人员喊他，他却转身往一边走去，“我先打个电话。”

    今天物资顺利跟着专列发往Y市，秋意如释重负，晚上早早就睡了。

    朦胧之中，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她刚睁开眼睛，适应不了手机的光线强度，所以没看来电就直接接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就传来低沉温柔的嗓音，“我的阿意宝贝，你真棒！”

    秋意因为明竟这句“阿意宝贝”失眠了一晚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起来时已日晒三竿。

    现在天天关在家里，她这种死宅已经有些顶不住了，更何况没有一天不出门的老秋跟玲珑。

    她之前还担心两老会忍不住出门遛个弯，没想到他们出奇地听话，说只有家里还有一口白米饭就不会出门。

    原因没别的，就是他们的宝贝干儿子在一线战疫，他们现在出门就是给他添乱，他们绝对不允许自己这样。

    秋意走出卧室的时候，老秋正对着手机，跟几个邻居开“视频会议”，围绕着疫情大谈特谈。至于玲珑，受不了老秋装模作样，在阳台开着音乐跳广场舞。

    没想到疫情之下，最无聊的是秋意自己。

    她进厨房把热在锅里的饭菜端出来，刚吃完电话就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号码看上去不像是诈骗电话，也没有被标记诈骗，秋意思量了一下就接了起来。

    “你好！”

    “你好！请问是秋小姐吗？”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男声。

    “是的。”

    “我是郑海川郑院士的助理。”

    “郑海川？”秋意有些震惊，郑海川不就是那个奋战在抗疫一线的专家组组长吗？

    “是的，我昨天随郑院士到Y市，回来的时候受明教授所托，给你带了些东西。我现在就在写意阁小区大门外，你能下来拿一下吗？”

    秋意没想到明竟会托人给自己捎东西，也没在微信上跟自己提过，她怔愣过后才说：“可以，我马上下来，麻烦你等一下。”

    她挂断电话，随意换了套一副，戴好口罩就往下冲。

    等她小跑到小区门口，一个男人从一辆黑色的小车下来，因为也戴了口罩，她辨不清的模样。

    助理把一袋东西递给她，打趣道：“还以为明教授跟我一样是老光棍，没想到藏得这么深，看来疫情过后，能喝上你们的喜酒了。”

    “……”秋意被助理大哥逗得满脸通红，忙解释道：“我跟明教授不是那种关系，你误会了。”

    “是吗？”助理大哥不以为然，笑道：“现在不是，疫情过后就是了，现在不是最流行一句话，等疫情过后我们就在一起或者等疫情过后我们就结婚吗？”

    “……”大哥，你懂得真多。

    助理看秋意害羞，也没有继续调侃她，说了句“有事要忙”，就开车离开。

    秋意回到家之后就立刻把自己锁进卧室，现在还没跟明竟确定关系，她不敢再两老面前露馅。

    她把袋子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瞧，发现是一包中药。

    千里迢迢、千辛万苦托人家捎回来一包中药，秋意真是服了明竟的脑回路。她把药包打开，认真数了一下，有十几种中药混在一起。

    前段时间他们还没闹矛盾，他经常给她做药膳，一来二去的，她能辨出一两种，再多就真的没办法。

    她发微信问他这幅中药的用途，半天却得不到回复。

    好奇心挠得她心痒难耐，于是“全副武装”，“冒死”拿着药包去楼下药房找中医师，才得知这里面包含十二种中药，分别是：槟榔、半夏、当归、使君子、寄生草、芍药、天南星、忍冬藤、白芷、黄连、豆蔻、丁香。

    秋意：“这剂中药有什么功效？”

    中医：“治疗肚痛，驱虫，除肠胃湿毒。”

    秋意：“？？？”

    回家后，她又给明竟发微信，说自己没有肚子痛也没有虫。

    时钟转了一圈，她才收到他的回信：槟榔一去，已过半夏，岂不当归耶？谁使君子，效寄生草缠绕它枝，令故园芍药花无主矣。妾仰观天南星，下视忍冬藤，盼不见白芷书，诉不尽黄连苦！古诗云：‘豆蔻不消心上恨，丁香空结雨中愁。’奈何！奈何！

    秋意不懂，直接复制这段话找度娘。

    一看，唇角上扬，眉添春色。

    原来这是李时珍外出寻访名师，在外面生活了五个月。在此期间，她的夫人给他写的一封中药情书。

    秋意没有点破，只是给他回复：红娘子一别，桂枝香已凋谢矣！几思菊花茂盛，欲归紫菀。奈常山路远，滑石难行，姑待从容耳！卿勿使急性子，骂我曰苍耳子。明春红花开时，吾与马勃、杜仲结伴返乡。

    哈哈，她不懂中药，但可以照抄李时珍回她夫人的情书。

    明竟很忙，但偶尔一两句微信都能让秋意开心满足几天，缓解她焦虑担心的情绪。

    现在每天起来，她第一时间就关注疫情的最新情况。

    迫于疫情，国家把春假假期推迟，没有大量外来工返程，G市有输入病例，但情况不算特别严重，但Y市却不容乐观，确诊数字每天翻倍增长，但专家说疫情还没达到顶峰，拐点更没出现。

    明竟每天都有给秋意发微信报平安，她收到之后就心安一点。虽然很想跟他多聊几句，但舍不得占用他的休息时间，通常来回两三句微信就让他赶紧去睡觉。

    可等他的微信对话框安静下来，她担忧的情绪又涨起来。

    她已经尽量控制自己不刷微博，但偶尔还是忍不住，有时候刷到一些Y市医务人员奔溃或者感染的信息，她焦虑的情绪会更严重。

    老秋跟玲珑当然察觉出女儿的异常。

    “囡囡，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玲珑少有温和地说。

    “没有。”秋意摇头。

    老秋接着问：“是不是现在停工，工作有压力？你别担心这些，老豆妈子这辈子赚的钱买下的物业都是给你的，你暂时失业也没关系。”

    秋意：“……我暂时没有工作上的压力。”我只是担心你们的宝贝干儿子，但我不能说。

    老两口轮着问了几番下来都得不出个结果，只好暂时作罢。

    明竟虽然每天连轴上班累成狗，但没把干爹干妈忘记，毕竟，他还想把他们变成自己的岳父岳母的。

    这天下班，跟秋意聊了几句之后，他便给玲珑发微信，叮嘱她注意安全，不可麻痹大意之类。

    玲珑收到之后立刻回复他，最近秋意的焦虑情绪让她有些担忧，想着明竟是医生，也就把这件事跟他说了，问他有什么办法缓解这种情绪。

    明竟得知后，当场给秋意拨了通电话。

    当看到“明竟”两个字在手机上闪烁的时候，秋意既开心又紧张。即使这段时间跟他互撩，但也仅限于文字，电话沟通还是第一次。

    “喂……”她有些忐忑地接起电话。

    她的声音很柔软，累了一天的明竟听了，疲惫好像消失了一大半，他问：“你最近在家是不是什么都没干？”

    “……算是吧。”如果算上想你，那就不算什么都没干。

    明竟：“你开直播吧。”

    “啊？”秋意不明所以，“现在开直播也没链接上货呀。”

    “不用上货，就跟观众聊聊天。现在大家困在家里，你给大家提供一些娱乐，也是另一种方式的抗疫。”

    秋意听了之后，点了点头，“好像是个不错的主意。”

    “那是个非常不错的主意。”明竟笑着说：“你找点事情给自己做，不要整天关注疫情，过度关注会影响情绪。”

    秋意：“……是不是我老豆妈子跟你说了什么？”

    “是我们的老豆妈子。”明竟意有所指地纠正她。

    隔着手机，秋意一张脸红彤彤的，明知道他这个“老豆妈子”不是指“干爹干妈”，偏偏她挑不出错。

    “我给你唱首歌吧。”明竟突然提议。

    “歌？什么歌？”秋意讶异。

    明竟清了清嗓子，说：“就唱老豆那首饮歌《有个人》。”

    “同行共创造时势运气/相识一天算起/我敢担起各样危机/有背后人是你/同行共领会人世道理/假使一天不再飞/到公园中散步年纪/有老伴仍是你”

    电话传来他低沉的嗓音，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他唱歌这么好听。

    她安静地听着他唱，直至一曲终，他说：“我们老了的时候还要一起去公园散步，所以，为了你，我会保护好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明教授在线教学隔空撩妹……甜吗？更甜的还在后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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