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审神者初到

    春天的暖暖轻风，和煦地拂过盛放的粉樱，携卷着花瓣吹落门口，铺落零星的地毯，仿佛是本丸也有了自己的意识，提前迎接了自己新的主人。

    看上去瘦弱如十四五岁的黑发少年，牵着左右两边的黑发红眸的少年和金发碧眼的青年，身后还有一个淡紫长发金色铠甲，耀眼得刺目的青年，一个黑发橘衣的土气爽朗青年，和胸前别有牡丹花的紫色轻卷发青年小心地照看跟随着。

    因为双眼缠着绷带，他走路走得磕磕绊绊地，全靠身边两位刀剑男士掌握平衡和方向。

    本来是被询问过要不要被抱着走，但出于羞耻心，被少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最后只选择牵着手走。

    “不知道本丸是什么样子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呢。”少年乐观地说着，手术不久的双眼看不到也影响不了他的心情。

    “本丸嘛，基础设备都是按照就任审神者签订的基础年数来设置的，签订日期越长待遇越好的。”戴着头巾的土佐青年爽朗地双手往后背着头，愉快道，“就光大人的合同来说，肯定是最高级的本丸吧。”

    毕竟，是终身制的最高契约。

    与最高待遇相当的，终身制审神者将会有更多的优惠，但也同时需要经过更多考验，确认合格后还要遵守一些“一辈子担当审神者”必须的规定。

    代号光的少年有些迫不及待去看看未来自己的住所了。

    ——

    就像是一个最普普通通的开头，审神者是一个小时候因为先天高度近视，伴有视网膜脱落症状的孤儿。

    或许是因为原本的家里太穷了，没钱让他做手术，也许是因为发现他眼睛有问题时视网膜已经充斥积液，脱落范围大伴随裂孔，很难痊愈，也有可能是家里不缺孩子……反正这个孩子的宿命，就是被丢弃在孤儿院门口，连个名字和信物都没有，干干脆脆，无名无姓。

    被捡到的他，有了院长奶奶给的新名字，樱也，姓氏是五岚。

    樱也喜欢这个名字，因为是院长奶奶的姓氏，而院长奶奶说，樱花是非常漂亮的花，当初捡到他时，门口的一棵樱花树正在开花，有一片花瓣落在安睡的他的脸上，就像神明落下的祝福亲吻。

    樱花，一定很漂亮吧，可他只有模模糊糊的一点视力，能看到春天时，院子里的天空盖着粉红色的云，下着粉色雪。不过粉红的雪不会冷，反而有点香。

    即使他拿着“雪花”努力凑近看，也看不清这雪到底长什么样子，只是轻软的，认真过度的后果就是两眼发黑，要休息很久才能再看见光亮。

    因为这双眼睛，樱也在孤儿院的日子比其他孩子困难许多，一边艰难地自理，一边努力地学习院长奶奶上课教授的知识。

    生活并不完全是美好——被抢走食物，被推搡嘲笑，被恶作剧……也构成他的生活的一部分。从一开始坐在地上哭泣，到后来忍着泪意爬起来，整理衣服，用最短的时间让自己笑起来，不给阿姨们和奶奶更多担心的机会……

    孤儿院的院长和护工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但是她们要照顾很多孩子，樱也知道，她们每天都很累很费神，偶尔在没有小孩子的地方，他曾经听到过阿姨们敲肩膀的疲惫叹息，但一出现在孩子们面前，她们还是会笑着，哄着他们赶紧学习或者去吃饭，就好像什么累和苦都没有了。

    樱也知道，他并不是最不幸的孩子，也应该知足了。

    孤儿院里残疾的孩子也不只有他一个——有几个只能躺在床上的孩子更加需要照顾，尤其是天生患有白血病的幼美，瘦瘦的，苍白又脆弱，总是躺在床上，吃着苦苦的药，咳嗽着。

    幼美是孤儿院里最好看的女孩，他虽然看不清，却能听到那些孩子讨论幼美很好看，讨论他们要送什么给她，能听到护工阿姨和院长奶奶还有那些孩子们担心的祝福，和幼美小小弱弱的甜甜感谢声。

    粉红的云一年一年地出现，又一年一年地消失，院子里角落的绿色越来越大，树上的鸟叫声换了又换。

    好像只是风吹过，大家不知不觉地就长大了。

    最常欺负樱也的孩子团体老大自己离开了孤儿院，去外面寻求生活和机会。

    偶尔他会带着糖果回来，虽然不和樱也说话，却会悄悄多塞一颗糖给他和几个小的生病的孩子。

    幼美被她的亲生父母找到了，孩子们讨论着幼美爸爸那又大又漂亮的轿车，幼美被抱上车前手上的彩色棒棒糖，还有她爸爸妈妈整齐好看的衣服。

    幼美真幸福啊——大家这么感叹着。

    有自己的爸爸妈妈真好！

    孤儿院的孩子们没有像以前有人被领养走时一样说说酸话不甘心，没有嫉妒，只剩下对那个生病小女孩的祝福。

    也许不幸的人脆弱受伤的样子，总是会受到更多爱护。

    但樱也是个坚强开朗的孩子，有时候总会被人忘记他眼睛有问题。

    渐渐长大的孩子们都开始懂事了，不会欺负樱也，那些新来的孩子，几乎都被樱也照顾过，自然不会欺负他。

    “这个世界很美好。”院长奶奶总是会摸着他的头说着，“只要坚持下来，好孩子的礼物总是藏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院长奶奶这么肯定，樱也也开始肯定。

    这个世界有孩子的笑声，有糖果和粉色的云，有鸟叫，这就是幸福。

    樱也也曾被前来□□的大人看中过，在知道他眼睛治不好前——

    “挺可爱的孩子，可惜了那眼睛……”

    “太可惜了这孩子，不然……”

    “对不起，我们是真的喜欢你，可是家里条件……”

    因为樱也，似乎还增加了孤儿院里孩子被领养的几率——比起最可爱但是残疾的孩子，一个不那么精致，但活泼又健全的孩子就变得更能接受了。

    但院长奶奶在听护工说过这件事后，再有领养人来，她就让樱也在房间里不要出去。

    比起通过比较增加的孩子们被领养的概率，要让小樱也一次次承受别人伤人的怜悯太过分了。她不希望樱也受到那些人的影响，即使他们并无恶意。

    ……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樱也长大了，院长奶奶的身体却越来越差……

    院子里跟门口的樱花树越来越大，春天也能撑开更大的粉色云，只是樱也越来越看不清，连那安安静静的温暖颜色在视野里都日渐朦胧失色。

    孤儿院的孩子换了一批，樱也也承担了部分护工阿姨的工作，开始带新的弟弟妹妹们。

    曾经的护工阿姨们有的离开了，又有年轻朝气的阿姨到来，笑着教导孩子们。

    十六岁，樱也成年了，眼睛也彻底坏掉。

    院长奶奶去世了。

    已经坏掉的眼睛不能承担泪腺的负担，樱也吃了很多药来抑制病情。

    下葬的第二天，他跪坐在院长奶奶安眠的坟墓前，将一束小小的野花放在那里。

    孩子们早上就采了很多很多的野花，新鲜带着露水地陆续献给了院长奶奶，那些野花盖住坟墓，娇嫩含露，像是装点成了天堂的入口。

    樱也就要离开了。

    院长奶奶去世前，给樱也找到一份工作，能治疗他的眼睛，更能保证他一辈子不失业的工作。

    原本院长奶奶是犹豫的，害怕那是骗孩子的陷阱，但在确认对方真实性后，又遗憾不能让所有孩子将来都能去那里——

    审神者，审判神，聆听其神谕的人，更是能听到神的启示，需要安抚神明的人。

    成为审神者需要灵力，而樱也，恰好是个灵力满溢的孩子。

    在这个没有神怪的世界，灵力并没有什么大用，可如果就任审神者，樱也能获得的成就比作为普通人更多，有更多的选择和更好的生活。最后一点是令院长奶奶最心动的地方。

    院长奶奶走了，在樱也十六岁生日的第七天。

    生日那天，他们还分享过樱也自己烤的生日蛋糕，可最终，慈祥的老人也要休息，而长大的孩子，注定要开始自己的生活。

    ——

    在樱也体检得出相当强大的灵力天赋，又经过培训考验获得优良成绩，并选择签订终身就职合同后，时之政府非常大方地为樱也提供免费全套外带后期护理的眼睛移植手术……

    术后一个星期的恢复时间里，由一只狐之助为他讲述审神者的权利和职责以及福利任务，还有需要了解的常识，务必让他在最短的时间里上岗，像是怕他反悔一样。

    樱也从狐之助口中了解了很多，尤其是他未来的工作地方和工作方式。

    曾经时之政府是以一个本丸为单位制度的，一名审神者供应整个本丸和本丸里刀剑男士们所需的灵力。刀剑男士以【出阵】的方式前往各个时空，消灭意图改变历史的时间溯行军，也要提防可能会出现的第三方检非违使。此外还有比较安全的获取资源的【远征】，为本丸交流设置的【万物】和【演练场】。

    但刀剑男士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也不是政府直接提供，而是让审神者和刀剑男士配合，藉由锻刀和出阵捞刀的方式请回本丸。

    出阵捞刀要看运气，本丸锻刀不仅看运气还看审神者本人的灵力量和灵力天赋。某些强大的或者好看的，不容易入手的刀剑男士则成为人人梦寐以求，可供炫耀的欧刀。

    随缘的结缘方式本是为了让审神者能更好地和刀剑男士配合，并重视新来的刀剑男士，从而更好开始日后的相处，但时间久了，这种工作任务结构弊端逐渐凸显——审神者和刀剑男士的关系也逐渐变得畸形。

    刀剑男士身为八百万神明的一员，虽然神性不比天照月读一类的大神，却都有着人类无法企及的俊美或可爱美丽的容貌，越是难入手的刀剑男士越是强大或俊美，无论是出于对力量还是美人的追求，或者收集癖和别的心态，人类的欲望总是造就了太多的灾难和痛苦。

    灵力低，运气不好的审神者不容易锻出稀有刀剑，但急于索求炫耀的资本和美人，甚至有的审神者不满某些刀剑男士的形象和性格，迁怒是最常见的。除了恶劣的碎刀和羞辱，更滋生出买卖刀剑等各种暗黑市场。

    欧气的审神者们过于轻易获取稀有刀剑，数量多了，比起丢进刀解池换取少许资源，一把稀有的没有召唤过的四花太刀在黑市能卖出千万倍刀解资源的价格，即使是召唤过的刀剑男士，调/教后作为宠物也是非常有面子的事……

    每个本丸能够召唤出刀剑男士的数量根据审神者灵力储量而定，只要足够强大即使是复数相同的刀剑男士也能够同时存在，毕竟所谓刀剑男士只是本体分出的无数分灵，只要有灵力就能出现，不过出于伦理方面，和过去相同刀剑出阵会互相同化其中一方消失的事例，复数刀剑男士并不受时政提倡。

    “最初的时候，即使是进行入职前的筛选也没办法保证审神者未来品行的变化，何况审神者并不来自一个世界，甚至是不同种族，各种习性差别过大，曾经有过一位没能收集完整习性的审神者，在几乎全刀帐时，因为恶劣吞噬了自己的婚刀而逃亡消失了。”

    狐之助摇摇头人性化地叹气:“结果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名审神者原来身具少许蛛妖血统，和神明结缘后激发血脉返祖，因为怀孕的天性吞食了伴侣只为孕育后代。”那绝对是一场悲剧，类似的事件从来不少。其实付丧神神隐审神者的事也很多，只不过狐之助不可能给新审神者讲罢了。

    万一把人吓跑了谁赔它个优秀灵力储量的审神者？

    “所以，现在审神者需要自己去招聘付丧神？”躺在病床上，樱也琢磨着狐之助的话。

    “那是因为当初的政府制度腐朽太过严重，导致大量的黑暗本丸出现和被抛弃的刀剑男士数量过多。不过经过那场名为“神怒”的革命后，现在时之政府都是全新的政策，现在是和人类世界一样的由刀剑男士一派，审神者一派，时之政府一派三权分立来维持平衡。”狐之助连忙补充道，“以前刀剑男士们被召唤后受本丸和审神者的契约关系，很多都没办法反抗审神者的制约才出了那么多悲剧，现在时之政府废除了那种主奴契约一样的东西，扩大万屋和规模，引进新制度提高刀剑男士们再就业和独立能力。而且锻刀室还存在，万屋里也有很多工作的刀剑男士，以及专门的招聘市场。只要有魅力有能力，审神者绝对能够很容易招揽到更多的刀剑男士。”

    “听上去跟人才市场一样。”樱也好奇道，“真正的神明啊，感觉越来越期待了！”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神？好想亲眼看看！

    “其实神有神的烦恼，人有人的麻烦，并不是神明就有多轻松的。”狐之助想到现在万屋里上班的刀剑付丧神们:有看店的莺丸，扫地的大和守安定，有推销的加州清光，做模特儿的三日月宗近等，有服务美容行业的美容师乱藤四郎和次郎，甚至做售货员收银员堀川国广歌仙兼定，更差的，做各种苦力活儿的……等等等等，委婉地泼冷水。

    现今刀剑男士们有了一部分自主权，不再受本丸束缚，可为了控制刀剑男士不再叛乱，针对他们的条例也更多了。

    缺少审神者供应灵力，为了维持人形，他们不得不想办法赚取小判甲州金购买灵力，甚至在战场上为政府工作，专职消灭溯行军。

    也因为政府还是支持本丸这一制度的，也导致市场灵力的贩卖价格绝对不低。

    “我明白的，但这不妨碍我的想法。”樱也点点头，笑道，“奶奶说过我是被神明祝福的，所以我一直对真正的神明很好奇。”

    到底是温柔的，包容的？还是冷淡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和神相处，简直是对他对大的挑战。

    身为神明的刀剑男士们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但审神者是隶属于政府的，必须完成政府布置的日课，也就是说，他需要去招聘神明，才能维持本丸的运作。

    再也不能陪弟弟妹妹们讲故事，从头开始的一切都要自己打理，想想还是有点害怕……

    虚摸着眼睛上的绷带。但如果他的眼睛真的好了，这些肯定都不是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