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去了一大半,洋子手快给好多自己心仪的刀剑做了标记,而后耐心地去进行沟通。
愿意进领养处的刀几乎都愿意继续接近人类,或是有着重要执念和想要完成的心愿。
标记的几十把刀里,只有十来振愿意接纳她,其中包括一振想要见到兄弟们的信浓藤四郎和平野藤四郎,剩下的都是最常见但洋子死活锻不出来的打刀和泉守兼定,和某些太刀。
总的来说,这些刀带回本丸,磨合一段时间后,本丸的战力至少能翻一倍,药研他们也不用那么辛苦地包揽大部分家务了。
领养时间只限上午,眼看着上午过半,大厅里依然有许多审神者在踟蹰犹豫,没有选择带着领养的刀离开。
在10:00-12:00之间的时间里,领养处会有一个变化,就是所有等级的本丸挑剩下的刀剑,会全部集中到最大的平台一起,再次由全体审神者进行挑拣。
每当这种时候,从甲字本丸漏出来的欧刀,就是非洲婶婶们眼中最肥美的一块肉。即使无法承担那么多欧刀的灵力供养,但哪怕只能带一振稀有刀回家,也是足够值得炫耀的收获。
10点一过,审神者们疯狂涌入大楼内最大的平台,犹如一个标准足球场般大的房间里,一排排来自各个级别本丸的刀剑一字排开。
其他级别本丸的都只剩下了常见刀,只有甲字区域,一排排博多信浓后藤包丁太鼓钟,一行行浦岛物吉笼手切,还有太郎萤丸日本号,岩融甚至巴形薙刀……罕见的欧洲刀们彻底晃花了审神者们的眼和心,但依旧是僧多肉少。
所有人冲上去,像挑拣菜市场打折的菜肉一样,翻来覆去抢夺自己心仪的刀,丝毫维持不住身为审神者的风度,谩骂争夺、踩踏动手,被误伤的哀嚎和争执都闹哄哄的,落掉刀鞘的刀划伤了谁依然不肯放手,又因为过于普通被丢弃践踏……场地里毫无秩序可言。
洋子以前来过这里,深知这种情况下最容易被误伤,很有经验地从边缘入手,眼疾手快去拿自己没有的刀,或是不经意间从别人手上顺一把……零零总总,20分钟后手里也才四五振刀,还有两把是已经领养到的。
这里争夺的本体刀,是没办法带出去的,最后还是需要进行沟通,但洋子也了解过,明白这种无意义争夺的感受,这是阻止不了的劣根性。
就在她继续准备看着捡漏时,忽然从雕花柱子后伸出一只手拉住她,拖到柱子后。
“唉唉?”洋子警惕地抱紧怀里的四五把刀,才发现拉她的是小光。
“小光,你?”
“嘘!”樱也余惊未定地做了个噤声动作,探出头看了看外面,忽然蹲下来,从柱子后伸手捡到一振伤痕累累的秋田藤四郎,不知道是被谁踢过来的,上面还有泥印子。
洋子机灵地点点头,小声道:“小光,你怎么还没走啊。”
一般甲字审神者挑完刀,就可以直接从后门离开了,根本不用趟进这种混乱里。
樱也低着头给小短刀注入了灵力,轻轻擦干净上面的灰泥后,放在一边,顺便抱起另外一堆用布包裹的刀剑递给她:“你让我留意的刀,我认识了其中几振,他们都愿意试试和你沟通,如果能满足他们的愿望,你就能带他们回家。”
布包着的刀都是破旧残损的,但至少还有些灵光——骚速剑、膝丸、髭切、莺丸。
振振都是只有欧洲人才能拿到手的特上欧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洋子在心里无声尖叫发泄狂喜的情绪。
虽然她曾经请求小光帮她留意刀剑,却也明白她没来得及说清楚领养流程,等她碰到小光时大概欧刀都被抢光了,就算幸运抢到,估摸着也不一定能领养到手。
但是现在哪怕只是摸着这些欧刀的本体,她也还是心肝儿颤得不行,两腿发软打哆嗦。
“我想说,他们受的伤都很重,如果你带他们回去了,请一定要给他们手入,能做到吗?”樱也尽力让自己不去听后面那些疯狂的声音,想到那些在抢夺中可能会再次受伤的刀,那种无能为力的难受感就再次涌上心头。
“当然当然,我对所有刀刀都是一视同仁的!”洋子疯狂点头,“这个完全不用担心,我家就没有受伤超过两小时的刀,而且这可是源氏兄弟,还有骚速剑啊!还有莺丸啊!我巴不得把他们供起来呀怎么可能虐待!!”激动得一口气说出一大串话,还得压得声音低低的。真是自虐般的享受。
11点50左右,连最后一批领养也告一段落了。大厅里没剩下两个审神者,倒是丢了一地的刀鞘和踩得狼狈或变形的连柄刀刃。
一直没有离开,蹲在柱子后的樱也,和领养成功,又回来陪着他的洋子才走了出来。
樱也沉默地摆正倒塌的桌子,又捡起地上的刀,一把把仔细分辨刀鞘,将刀鞘归位,然后放在桌上。
洋子跟着樱也一起听了一个小时的混乱过程,领养稀有刀的喜悦渐渐褪去,她看了看少年依旧稚嫩,忍耐的脸庞,仿佛明白了什么,安静地帮着忙捡拾刀鞘。
场地上依旧散落着许多稀有刀,相对完好地落在桌子上或者地上,无疑,他们都是被领养失败的刀剑。更多的还是普通短刀、胁差、打刀,乃至太刀,灰头土脸地,有的甚至被踩到微微变形,裂纹落在刀条上,狰狞地割裂了头顶的灯光折射。
太多了,太多了!
好多,好多刀,他救不过来,他救不了他们!
眼眶里酸酸地,有热烫的液体凝聚,欲滴不落,模糊了视角。
恢复大半的灵力在一次次灌输下再次濒临枯竭,他靠着桌子慢慢坐下,手里的一振五虎退被紧紧握住——这是一振碎掉的五虎退,只剩一半的雪白刀刃太刺目。他仿佛在发泄着满腔无处可逃的愤怒和无奈。
以前的他多像这些刀啊,在孤儿院里,等待着领养。因为他的缺陷,一次次期待着被好心慈祥的大人带走,又一次次被拒绝。
他不是没有感情,不是没有察觉,他也会难过,也会哭。年纪小小的他,也曾在角落哭着问自己,为什么没有人愿意要他?
是因为他不够乖吗?
他很努力地不想拖后腿,他希望让别人知道,他虽然眼睛不好,但也可以照顾好自己,不会比其他小朋友差劲。
但不管他多么努力,表现得多么优秀,在一次次走路前下意识抬起手,在无法看准前来领养的大人时,他就知道,自己不会有机会了。
今天,这些审神者对待短刀们的模样,和那些大人们有着异样的重合,而自己,就是一振平凡的短刀,被忽视,被丢弃,甚至被伤害着。一如那些面前对着他笑,面后又告诉院长奶奶【换一个孩子来吧】的大人。
樱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时候的事情,但原来他一点都没有忘记呢。所以他没办法看着这些刀被糟蹋还心无旁骛地离开,他能听到,来自地上这些刀剑们的□□哭泣。
但即使是眼睛好了,他发现,自己依旧是无能为力的,除了一点点微薄的灵力,他什么都给不了他们。
“小光,你……还好吧?”洋子捡了一堆刀鞘放在一起,正一把一把捡着露出刀刃的刀,忽然发现樱也的状态不对劲,这才慌了,挪过去,解开脖子上的纱巾递过去。
“你别哭啊,要是被外面你家长谷部看到会杀了我的,我也没带纸,你将就着擦一擦吧。”
洋子第一次见到【光】时,第一印象就是——非常年轻,且善良心软的孩子。光的气质太干净了,就像只懵懂的小绵羊,一点都不疏离,也不会拒绝别人的样子。
洋子虽然入职不久,以前也是非常受欢迎的高中学生,很喜欢交朋友,所以她毫不犹豫地上前搭讪,还蹭到一手欧气,愈发让她坚定了和光成为朋友好抱大腿的决定。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哭,才知道原来小说里形容的【哭到心都碎了】原来不是夸张形容,她根本做不到无动于衷。
怎么说呢。虽然还在上学,但洋子也看多了新闻,见识过太多稀奇古怪,无理取闹,乃至惨绝人寰的大事故,多到麻木,直到没有感觉。但小光就像从象牙塔放出来的小王子,感性敏感,干净剔透地。
人就是这么视觉动物,一个不好看没气质的人对着死人的消息哭泣就是圣母白莲花虚伪,但一个好看有气质的人为此哭泣却会让人感同身受甚至想去安慰或者出一份力。
她甚至觉得自己明白小光为什么会哭,也为这些刀剑感到了悲哀。这在以前,她来参加领养时,是没有感觉的。
樱也看着白丝巾,呆了呆,慢慢接过。
“谢谢。”
不能再哭了,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得想想办法,他还是想要帮帮这些刀!
10分钟过得非常快,到闭馆时间了,但樱也的【工作】连十分之一都没有完成。
有许多机器人到来,发现人类后进行礼貌驱赶。机器人无法交流,樱也和洋子只能看到机器人熟稔地区分刀鞘,给每一振刀剑装上后放回了原位,这才不得不离开。
告别了洋子,樱也带回来的刀被长谷部接手。发现阿鲁及闷闷不乐甚至很难过的样子,其他刀也没了逛街的喜悦,匆匆打道回府。
出门一趟,收获五振二手刀,但没人表现出快乐来,连本丸难得不下雨的天空也仍旧阴沉着,刀剑们也心情沉重了。
回到本丸就进行手入的领养刀们,在灵力的呼唤下,于樱花飞舞中化形。
“吾名乃小乌丸。出战外敌乃吾之使命,千年不改。”
“我叫物吉贞宗!这次把幸运带给您就行了吧?”
“我名为前田藤四郎,长长久久,侍奉于您。”
“我的名字是鲶尾藤四郎。虽然因为被烧过而缺少一部分记忆,但我可不会回首过去!”
“欢迎你们来到本丸。”樱也微笑道,“以后还请多指教。”
摆脱伤势,回到最初轻松的状态的四振刀剑面对新审神者很是平静,毕竟已经有过交流,对新审神者是怎样的人,他们也都有了了解,并且,十分满意。
“清光,就请你帮忙带他们熟悉本丸好吗?”少年转身对近侍说道。
“好——”加州清光才不怎么情愿,他更想一直陪着闷闷不乐的主人。但对上主人的眼睛,拒绝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出口的。
除了被宠爱,他也想为主人做些什么,想成为主人眼中可靠可依赖的存在,而不仅仅是陪玩的玩伴。
“吾虽是现今制式所有刀剑的父亲,但主公尚且年幼,也可以唤吾为父。”小乌丸稚嫩妖冶的面容更衬得气质过分强势,他注视着比他稍微高一点的审神者,依然像在注视着自己令人忧心的孩子一般,眼尾不着痕迹抹过少年的衣角,“倘若想要做点什么,为父也能尽力助吾儿一程。”
樱也一愣,忽而,浅浅笑了笑,清润道:“我知道了,父亲大人。”手下意识地抹过右侧衣兜。
……
樱也手入完就打算回天守阁了。他需要变强,变得更强,更强,哪怕只是灵力的强大,能做些什么也好!
梅雨季节还未过去,沉甸甸的乌云下,已经开始产生变化,但是好是坏,无从得知。
本丸的大门,却在门外不知名者不紧不慢的轻敲下,“咚、咚、咚”地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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